有時候事來得就是很突然。

    林淺天不怕地不怕的格大概沒想到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傅司宴打算向沈熙求婚，和蘇淮宇提前一個禮拜就接到了消息，在求婚的前一天晚上接到了他的詳細方案，到他們停車的位置，以及觀看煙花的站位。

    林淺自然是沒得說，想給熙熙留下一個難忘的求婚儀式，毫無怨言地配合他的方案。

    蘇淮宇大男人不懂小生浪漫的心理，直到臨出發前他還皺著眉嘟囔，“搞得這麽隆重，看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結婚現場呢。”

    林淺麵無表地甩給他一句話，“閉。”

    蘇淮宇“哎”了聲，“你這小姑娘怎麽這種態度，我可沒說你家沈妹妹，要是……”

    話沒說完就被林淺從後一腳踹進車裏，毫不留地甩上車門，微微彎腰，染著甲的手指搭在窗沿，“說了閉，聽不懂？”

    蘇淮宇：“……”

    蘇淮宇不懂孩子的心思，林淺懶得跟他解釋那麽多。

    但沒想到的是，蘇淮宇卻是那晚玩得最瘋的。

    可能是氛圍染，也可能是好兄弟結婚，放完煙花後，一群人聚在一起吃飯喝酒，他摟著傅司宴肩膀，緒比求婚當事人還激，“你這現場搞得太牛了，真的，不瞞你說，我先前看到方案就想這得有多土，完全沒想到你能搞這樣。”

    傅司宴在給沈熙挑菜，沒理他。

    蘇淮宇毫不自覺被嫌棄了，興道，“以後我求婚就找你幫忙策劃，跟這種現場一樣炸的。”

    傅司宴：“……”

    那晚，蘇淮宇毫無意外地喝多了。

    林淺原本是想喝酒的，但看見蘇淮宇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時，默默收了酒杯，換不含酒的橙。

    臨別時，蘇淮宇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走路搖搖晃晃地，他死活不肯承認自己喝醉，擺擺手拒絕人攙著，努力朝著車裏走，還非要證明自己能走直線。

    林淺在旁邊看得額頭直跳，強忍著一腳踹他屁上的衝。

    沈熙同樣一言難盡，“確定不讓司機來嗎，你一個人能行？”

    “很晚了，不好意思再麻煩司機，”林淺了太，無奈地看了眼前麵執著走直線的男人，“應該能行，放心吧。”

    結果林淺還是高估了自己能力。

    林淺知道蘇淮宇的住，這副爛醉如泥的樣子肯定不能送去他父母那裏，於是開車送蘇淮宇到他常住的一棟別墅。

    除了上車前那副稽樣子，他一路還算安靜，沒在車上耍酒瘋，全程闔著眼皮躺在副駕駛裏，不吵不鬧的。

    紅綠燈路口。

    林淺空看了他一眼。

    窗外霓虹燈閃爍，時不時有車輛疾馳而過，蘇淮宇勁瘦的手臂搭在眉骨上，鼻梁高，他安靜下來時，上吊兒郎當的氣質也收斂幾分，整個人籠在半明半暗的裏，襯得眉眼冷淡，側清雋幹淨。

    蘇淮宇確實帥。

    比見過的帥哥都要帥。

    直到耳邊響起催促的喇叭聲，林淺猛地回過神，看了眼前方的綠燈，緩緩隨著車流往前走。

    半個小時後。

    林淺停在他家門前。

    林淺下車繞到副駕駛一側，拉開他那邊車門，“別睡了，到家了。”

    這人沒反應。

    林淺推了他一把，“醒醒，待會兒回家再睡。”

    還是沒反應。

    林淺：“……”

    林淺向來耐心有限，今晚所有的好脾氣——在蘇淮宇搖搖晃晃地上副駕駛還非要舉著空酒杯跟幹杯時已經消耗殆盡了。

    不耐煩地盯著睡得正香的男人，甩上車門，轉就走，“不醒算了，今晚就在車裏睡吧，我才懶得管你。”

    林淺走出幾米遠，車子仍安安靜靜停在原地，一點細微的靜都沒有。

    林淺認命地歎口氣，重新折回車前，晃了晃他腦袋，“醒醒，我扶你回去。”

    這人終於有靜了，他放下手臂，半瞇著眼睛，借著昏黃的月看了一眼麵前的林淺，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什麽。

    林淺沒聽清。

    扯過他胳膊，費勁地拉著他下車。

    喝了酒的蘇淮宇完全沒意識，腳步虛空，一腳淺一腳深地任由林淺拽著往前走。

    或許怕摔倒，他下意識把所有重量都倚在邊的人上，到後來幾乎是著人往前走。

    平時看著瘦，但這會兒重得要命，林淺心裏吐槽幾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怎麽什麽事都能讓上。

    夏天料很薄，倆人距離很近，走路時服難免有細微的，那片麻麻像有電流躥過，心髒莫名升起異樣的覺。

    林淺屏息幾秒，不聲地扶著他胳膊，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至安全距離，不過片刻，那人就又上來，還把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肩膀，倆人像親人擁抱的姿勢往別墅裏走。

    林淺：“……”

    好不容易到門前，林淺想都沒想地拉過他手，輸指紋。

    在指腹距離碼鎖隻有幾公分時，蘇淮宇倏地回手。

    眼看最後一步大功告就能丟下這個爛攤子瀟灑回家，林淺手裏忽然一空，不明所以地看向蘇淮宇，皺著眉，“別鬧，把手給我。”

    蘇淮宇喝醉了，那雙桃花眸霧蒙蒙地，眼神警惕地看著，“林淺，你矜持點！”

    林淺半懵著，“你說什麽？”

    蘇淮宇搖搖晃晃地到背後大門，像找到棲息之所，他慢慢靠過去，子順著門往下。

    林淺下意識去拉他，然後聽見他似委屈似歎氣地嘟囔著，“能不能別去看其他男人，調酒師也不行。”

    林淺到半空的手忽然僵住。

    如果說上次是錯覺，那這次幾乎將事實擺在跟前了，就像潘多拉魔盒，必須把它永久封存，永不窺探其中。

    但林淺沒忍住，可能是月太暗了，在朦朧迷茫的氛圍裏，鬼使神差地問了句，“為什麽調酒師不行？”

    蘇淮宇是坐在地上的，為了能聽清楚他說話，也跟著蹲在地上，然後聽見蘇淮宇極輕的笑了聲，含糊不清道，“林淺，你看看我吧。”

    林淺影僵住。

    林淺約覺得如果再待下去今晚可能會發生不可控製的大事，到最後幾乎是連拉帶扯，強行把蘇淮宇從地上拽起來，按著他脖子著他輸了指紋鎖。

    他沒請阿姨，別墅裏冷冷清清的，但林淺不打算再管他，憑的脾氣，今晚能把醉鬼送回來、又聽他說那麽多胡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林淺把人扔到沙發上，轉就走，還沒邁出一步，就被蘇淮宇反握住手腕，往沙發裏帶。

    林淺毫無防備，一腳差點踩空，直接跌到蘇淮宇上，眼疾手快地撐住旁邊沙發，整個人才沒完全坐他懷裏。

    蘇淮宇氣息從後包圍上來，沒等林淺站起來，他得寸進尺地把人往懷裏了，語氣鬆散，著幾分不正經，“你去哪兒，又要去酒吧看小哥哥？”

    林淺：“……”

    喝醉酒的人力氣很大，力道沒輕沒重的，林淺掙紮了半天都沒掙開，細白的手腕泛著紅印。

    跟醉鬼沒法講道理，林淺下火氣，拿出這輩子十二分的耐心跟他講道理，“你鬆開我，我該回家了，時間不早了，你也要睡覺了。”

    蘇淮宇扯著手腕不鬆開，胡攪蠻纏道，“你肯定是去酒吧看帥哥，還誇人家材好。”

    林淺腦子卡殼，“我什麽時候誇人家材好了？”

    蘇淮宇自顧自地咕噥，“你還請人家喝酒，你們聊了整整兩個小時，有說有笑的，親得跟一對小一樣。”

    林淺下意識否認，“你胡說，我什麽時候請人家喝酒了？”

    片刻後，忽然轉頭，麵無表地看著喃喃囈語的蘇淮宇，眼神冷酷，“你怎麽知道我跟人家聊了兩個小時？”

    蘇淮宇喝醉酒了，腦子是懵的，話也是一字一句地往外蹦，下意識順著的話乖乖回答，“我看見了，我在樓上包廂看你跟他聊了兩個小時。”

    林淺覺腦子裏有什麽東西繃了，“你每天不上班？”

    蘇淮宇仰躺在沙發上，還不忘拉著手腕，“我每天六點就理完工作了，然後就去找你。”

    “你怎麽知道我在哪？”林淺皺著眉看他，忽然想起什麽，眼神一冷，“你派人跟蹤我？”

    蘇淮宇低低啞啞地笑了聲，“你每天翻來覆去就那幾個地方，用得著跟蹤麽，我閉著眼睛都能猜到你在哪。”

    林淺：“……”

    毫無障礙地對話這麽久，林淺顯然也發現蘇淮宇醉酒後的病——問什麽就答什麽，十分乖巧。

    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兆，林淺想著，已經到這地步了，既然要死就死得徹點吧。

    深吸口氣，緩緩轉向蘇淮宇那張滿麵酡紅卻帥氣依舊的臉龐，“什麽時候開始的？”

    蘇淮宇迷糊道，“什麽？”

    林淺聲線著一音，“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蘇淮宇：“三年前。”

    林淺不可置信地著他，聲音陡然變了調，“什麽時候？”

    像被這個反應驚到了，蘇淮宇愣愣地看著，好半晌才喃喃重複道，“三年前，傅司宴和沈熙談那會兒，我就喜歡你了。”

    林淺腦子裏轟地一聲炸了。

    他們之前都沒什麽接，互相知道對方而已，偶爾聚會上有長輩推薦他們年輕人互相認識，隻是簡單打個招呼，一笑而過。

    林淺和蘇淮宇真正接是在三年前，沈熙和傅司宴談，和沈熙玩得最好，蘇淮宇和傅司宴又是最好的哥們，於是自然而然地經常四個人湊在一起。

    久而久之，和蘇淮宇越來越悉。

    倆人格相差不大，蘇淮宇不像其他公子哥心機城府頗深，他算計什麽總是很清楚地擺在明麵上，你若同意就跟他易，不同意就離開，他事後更不會找人麻煩。

    林淺很喜歡他這一點，對他更有好印象。

    蘇淮宇沒察覺到此刻呆滯的神，迷茫地著天花板，緩緩說，“我那時候沒來得及表白，沈家就出事了，沈熙出國了，你也消失不見了。”

    “我問我媽，說很在聚會上看見你，偶爾有一次在拍賣現場看見你，但一晃而過，甚至不確定是不是你。”

    “你以為我喜歡那麽多狐朋狗友、不務正業的公子哥，我是想有一天假如有人看到你我能第一時間知道。”

    “林淺，我三年沒見過你了。”

    ——

    到最後，林淺幾乎落荒而逃。

    自問瀟灑坦地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如此狼狽不堪。

    甚至連包都沒來得及拿，隨手過手機轉就跑。

    直到回到家裏人都是懵的，像魔怔了一樣，僵著子一步步回到自己房間，回想蘇淮宇的那些話，一字一句像烙鐵在心上烙刻，又像一陣驚雷在耳邊炸響。

    震得耳發麻，腦袋也麻，著手指給沈熙撥去電話，好半晌那邊才接通。

    僵地舉起手機，放到耳邊，“熙熙，我要跟你說個事，這件事很大很大，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那頭似乎頓了下，輕的聲線順著聽筒傳來，“你說，我在聽。”

    沈熙聲音總有一安人心的力量，林淺闔了闔眼，穩著心神，盡量言簡意賅，“蘇淮宇他喜歡我。”

    沈熙：“……”

    預想中的反應沒有，林淺驚訝道，“你難道不到意外嗎？蘇淮宇說他喜歡我！”

    那頭停頓了下，“他今晚跟你表白了？”

    林淺心虛地了鼻尖，含糊地說，“不是，他今晚喝醉了，我套話套出來的。”

    沈熙沉默了。

    林淺還是不滿意的反應，“你怎麽就不驚訝呢，這事還不夠大嗎？”

    沈熙輕歎口氣，輕聲喚，“淺淺，你記不記得我早跟你說過他喜歡你，但你沒當回事，還以為我在開玩笑。”

    林淺狐疑，“有嗎？”

    “嗯，不止一次，”沈熙輕聲道，“其實我們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隻有你蒙在鼓裏。”

    林淺：“……”

    今晚好不容易重建的認知係統又崩塌了，張了張，卻沒說出一句話。

    那頭沈熙似乎覺到的緒，孩子溫的嗓音緩緩傳到耳邊，“淺淺，你別張，再說蘇淮宇酒醒了可能也不記得這回事，你正好趁機好好考慮考慮。”

    林淺聲音發，下意識地問，“考慮什麽？”

    沈熙：“考慮要不要真的和他在一起。”

    林淺飛快否定，“不考慮，沒可能，他想得！”

    沈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