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本想在城裡四轉轉, 打探打探況, 但城裡的百姓似乎很害怕武者,見走過來便紛紛躲閃退避。不喜恃強凌弱, 倒也沒想抓一個百姓來問。但是不抓,旁人卻抓得很盡興, 只見幾名穿黑, 袖口和領口繡有火焰紋路的武者強行推開一戶人家的大門,把躲在屋的老老全都帶走。
“他們犯了何事?”林淡走過去詢問。
領頭的武者不耐煩地推開,罵道:“滾一邊兒去,別他孃的多事,否則老子把你也抓起來,扔進瘟城裡陪那些病鬼玩!”
林淡退至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人帶走。
白巖嘆息道:“別看了, 我們也走吧。”
林淡瞥他一眼, 忽然腳尖輕點,消失在原地。白巖早已料到會如此,立刻追了上去。二人悄悄跟在那列武者後,到得一座巍峨城牆, 牆頭豎著一柄孔雀織的華蓋,一名面容蒼白、型瘦弱的男子懶洋洋地坐在華蓋下, 周圍簇擁著許多容貌麗的子。幾名穿袈裟的僧人站在他旁,正雙手合十, 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
男子吐出裡的果核, 罵了一句娘, 表顯得很不耐煩。
林淡和白巖打暈兩名武者,換上繡有火焰紋的勁裝,慢慢走到城牆下,就聽其中一名僧人說道:“阿彌陀佛,炎施主,你所做所爲有傷天和,還是趁早回頭是岸吧。”
瘦弱男子獰笑道:“老子就不回頭,你能拿老子怎樣?你堂堂法照大師都奈何不了本座,本座還怕什麼阿鼻地獄,死後果報?若人生在世真的有因果報應,爲何本座還活得如此自在?可見你們這些話全是謊話,只能去哄騙哄騙那些無知的愚民!”
法照大師?林淡眸微微一暗,萬沒料到最年輕的那名僧人竟是排名第三的大宗師法照。只見他高鼻闊眉,目若寒星,額間一抹硃砂痣,把他那張俊無雙的臉龐襯托得越發耀聖潔。他此時正微微閤眼念著經文,表顯得很無奈。
見他如此,瘦弱男子越發得意,繼續道:“你每年都來,難道不嫌煩嗎?罷罷罷,本座就發一次善心,準許你坐在牆頭爲這些病鬼念一念渡亡經。”
法照無法可想,只好在牆頭坐下,開始誦經文。他帶來的僧人也擺開道場,徐徐唱。
瘦弱男子惡意滿滿地道:“幾日不來,這些病鬼竟死了不,來人啊,給城裡增添些人氣!”
幾名武者連忙把剛抓來的老老拖上牆頭。林淡反應極快,立刻拎起一個小男孩的領,順勢混隊伍。白巖無奈暗歎,跟了上去。
一行人剛走上牆頭便被撲面而來的腐臭氣薰得差點暈過去,再定睛一看,城牆下是一座破敗不堪的街區,許多渾腐爛、肢殘缺的病人在路上蹣跚行走,似孤魂野鬼一般。他們染了瘟疫,又被隔離起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逐漸化一灘腐。
等他們死了,一燒,房屋一埋,再過幾年又能建立新的城鎮,但瘦弱男子卻從他們的絕掙扎中找到了樂趣,竟把此隔絕起來,建造了一座城中城,眼看病人快死了,竟又抓來康健的城民投下去,以豢養瘟疫病人取樂。
他不給他們服穿,不給他們東西吃,把活投放下去,看著他們像惡鬼一般撲上來撕扯,吞食鮮和生。漸漸的,他發現這些病人開始互相殘殺併吞吃人,竟找到了更大的樂趣,每隔一段時間就抓一些人推下城牆,觀賞他們被病人撕扯碎片的畫面。
他原本可以善待自己的城民,徹底剷除瘟疫,卻把此弄了一座瘟城供自己玩樂,世上最喪心病狂的人也不過如此!
林淡小男孩的領,目漸冷。小男孩嚇得臉都白了,一個勁地喊爹孃。
法照大師每年都來瘟城,試圖規勸城主,但親眼看見他投放城民還是第一次。他再也念不下經文,緩緩站起來說道:“炎施主,你過了!”
瘦弱男子本不搭理他,朝林淡手道:“把這小崽子給我。小崽子,病鬼最吃。”
林淡握小男孩的領,始終未曾邁步。白巖傳音道:林淡,你別衝。此是炎皇屬地,這人便是炎皇唯一的子嗣,名爲炎召天,你若是殺了他,炎皇定然與你不死不休!
修煉到大宗師境界的人,均擁有自己的勢力範圍,而且彼此之間甚互相干涉,這是約定俗的規矩。兩個大宗師若是起了齟齬,必然引起兩個門派,甚至多個國家之間的戰爭,波及到的人何止千萬?也因此,法照大師雖然看不慣炎召天的所作所爲,但除了規勸,卻也拿他毫無辦法。
見林淡始終不,白巖又傳音道:炎皇功法特殊,修煉到大之後便再也不能擁有子嗣。也就是說,炎召天是他唯一、也是最後的子嗣,與他的眼珠子無異。你行事之前最好想清楚。你並不是一個人,你後還有東聖教。
林淡終於看向他,傳音道:我與東聖教早就沒有關係了。他們既然打著我的旗號行事,就該有承擔後果的覺悟。那是他們的選擇,與我無關。這和尚是來勸服炎召天的吧?你看他整天阿彌陀佛地念,又有什麼用?
二人談之時,炎召天已經不耐煩了,厲聲道:“本座讓你把那小崽子押過來,你沒聽見嗎?也罷,本座便把你也扔下去陪他作伴!”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林淡已抱起小男孩飛上前,一腳把炎召天踹下城牆。護衛在他左右的皆是超一流高手,還有一個半步宗師,卻都沒能捕捉到林淡的影。他們再想救人時,林淡已劈出一片刀影,立取數十人人頭,那半步宗師只來得及邁前半步,就已首異。
林淡把小男孩丟給白巖,自己則守在城牆上,誰想下去救人,就砍了誰,只片刻功夫便把瘦弱男子的隨從砍了個乾乾淨淨。
瘦弱男子由於質原因無法習武,心態早已扭曲,慣看旁人在絕中掙扎。但如今,掙扎求救的人換他自己,他卻覺不到毫樂趣。眼看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瘟疫病人朝自己撲過來,他一邊躲閃一邊喊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最好快些把我救上去,否則我爹一定會把你剝皮拆骨!”
林淡佇立在牆頭,目淡漠地看著他。法照上前一步,似乎想下去撈人,卻被用刀指著膛,阻斷了去路。暴的罡氣在刀尖竄、吞吐,尚未近便已劃破袈裟,令法照出愕然的表。他看看林淡,又看看出真容的白巖,沉聲道:“修羅降世,天下共誅之!”由此可見,他對那些慘絕人寰的過往也是知之甚詳的,甚至與白巖一樣,也得了師門訓誡。
林淡的反應很平靜。只是淡淡看了法照一眼,然後垂下頭去。就在這片刻功夫,瘦弱男子已經被一羣瘟疫病人追上,撕扯碎片。他打死也沒想到,因果報應竟會來得那樣快。
看著早已被折磨得失去人的瘟疫病人,林淡閉了閉眼,然後躍下牆頭,一刀一個砍殺乾淨。更多的鮮在周飛濺、渲染,令這本就破敗不堪的街區,更顯出幾分地獄景象。
法照長眉一擰,立刻便想飛下去了結這個殺人狂魔,卻被白巖攔住去路。
“法照,你每年都來瘟城,可曾度化過一個冤魂?可曾阻止過這個惡魔?你整天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地念著,於世、於倫理、於善惡,有何所爲,有何用?你可知道,就在前些天,已把通緝榜上的七大惡徒斬殺殆盡,使這紛的江湖得到了片刻寧靜。而你我居高位,本該擔當大任,所作所爲卻及不上萬分之一。若是按照你的方法,這瘟城何時才能消失,這滿城冤魂何時才能度化?人有善惡,佛亦有怒目金剛。”
白巖轉過,指著林淡染的背影說道:“在你眼裡,是嗜修羅,在我看來,卻是度化衆生的佛。這些病人被炎召天養了十幾年,原本有希治癒的瘟疫,如今已發展得十分可怕,就連醫谷的醫仙都治不好,你我還有什麼辦法?難道把他們繼續關在此,讓他們忍更爲長久的、沒日沒夜的痛苦和絕,纔是你所謂的慈悲心腸?更甚者,若是炎召天哪一天玩膩了,想換一種新的玩法,於是把瘟城的城門打開,放病人出去,你猜外城會變什麼模樣,這屬國會變什麼模樣,甚至這東唐大陸會變什麼模樣?”
法照垂眸看去,卻見林淡臉上毫不見暢快之,反而籠罩著深沉的悲哀。在做殺人之事,心裡卻懷著度化之念,起初還四散奔逃的瘟疫病人,竟漸漸停了下來,然後陸續跪在地上給磕頭,隨即揚起脖頸,做出引頸就戮的姿態。
日日夜夜在絕中掙扎,他們早就不想活了!誰能給他們一個痛苦,誰就是他們的大恩人。
林淡揮刀的作微微一頓,然後閉著眼睛殺過去,鮮是溫熱的,的心卻是冷的,的很舒暢,但的頭腦卻充斥著狂猛的怒火。世間太多太多不平事,既然註定要淪爲殺神,那便殺盡天下惡人,除盡天下惡事!孑然一,不懼炎皇,自然也不畏生死。
法照定定著林淡染的背影,許久之後才撤去雄渾力,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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