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彈劾林淡心狠手辣, 應當重罰時, 皇帝覺得他們說的很有道理,連自己的父親都敢殺, 這個人已經喪失了基本的道德底線,不可重用。但聽了老太君這番話, 再結合當時的實際況, 皇帝卻又恍然意識到——正是因爲把君主和家國放得太高、看得太重,他們父二人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爲侍奉君主,報效家國,他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樣忠心耿耿的人不能用,還有什麼人可以用?難道是這些躲在後方榮華富貴,又口口聲聲說孝道重於忠君的人嗎?若是把他們放到戰場上, 恐怕不等戰鼓擂響, 就已經跑個了吧?他們連藉口都是現的,家裡還有老父母需要盡孝,不能死啊!
如果全魏國都是這樣的人,還有誰去鎮守邊疆、抵外敵、護衛河山?自己能安安穩穩地坐在此, 聽他們吵來吵去,難道不都是林家兒郎用生命換來的嗎?皇帝越想越於林家的忠心, 再去看那些彈劾林淡的員,竟覺得他們一個二個都包藏異心、面目可憎!被他目掃到的朝臣連忙低下頭去, 連大氣都不敢。
“老太君您快快請起!林家對朕的忠心, 朕如何不明白!您此番話語實在是讓朕愧啊!”皇帝親自走下龍椅攙扶老太君, 眼角已現一淚。此時此刻,他悔得腸子都青了,暗怪自己不該發聖旨斥責林淡並把召回來。若是邊疆換了統帥,還能像那般忠心不二嗎?
皇帝越想越憋氣,親自把老太君送走後便在朝堂上發了一通火,隨便找個由頭貶斥了好幾個彈劾林淡的員。在朝爲,什麼最重要?自是忠心最重要,尤其是在皇子們都大了,奪嫡之爭已日趨白熱化的時候。
皇帝年事已高,衰微,於是都會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在這種況下,他的兒子們卻盯了他屁底下的寶座,並暗中謀劃。他難道不會惶恐不安,難以眠嗎?他難道不會日日焦心,時時防備嗎?
也因此,他用人的標準已經發生了本的轉變,從看重能力徹底轉向了看重忠心。若非這些朝臣進讒言,污衊林淡,他本不該把林淡從邊關撤回來。西征軍是魏國人數最多、戰力最強的一支軍隊,牢牢握住這支軍隊,皇帝做什麼都有底氣。但現在,沒了林家人的西征軍,還是曾經那個只忠於君主的西征軍嗎?會不會被幾個皇子暗中滲並掌控?
皇帝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上了幾個兒子的當,把最有利的一張底牌給胡打出去了,頓時悔得腸穿肚爛!
皇帝如何懊悔老太君不知,只知道,自己必須護衛孫兒,讓安安心心地回來。所幸在朝堂上的奏對很快就起了效果,文再無人敢彈劾林淡,生怕一頂不忠君國的帽子扣下來,徹底毀了自己的仕途。百姓也都紛紛轉變看法,盛讚林淡的勇武和忠義。
林家總算恢復了一些平靜,但是沒過多久,又有一個噩耗傳來——林淡爲了救莊王,竟被刺客打下山澗,不知所蹤。那山澗深達數十丈,水流又十分湍急,連魚兒掉下去都未必浮得起來,更何況是人。林淡這一回怕是兇多吉!
老太君這次終於病倒了,躺在牀上水米不進,終日落淚。林夫人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兒,就已經再也看不見了,頓時嚎啕大哭。真的悔啊!悔當初老太君給林淡回信的時候,自己因爲那點芥,不肯在信裡給寫幾句寬的話。如今想寬,兒都聽不見了。兒爲林家,爲魏國,付出了那麼多,到頭來卻連骨都找不見,不應該是這個結局啊!
林家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老皇帝也蒙了,呆坐在龍椅上好半天回不過神來。他早就想好了,等林淡回京,他象徵地□□幾句,再厚賞一番,便把人打發回邊疆替自己繼續鎮守河山。林淡是他目前唯一能信任的武將,怎麼才幾天功夫,人就沒了呢?
老皇帝如何堪不破這背後藏著的暗洶涌與謀傾軋,對幾個兒子的憤怒、失,乃至於憎惡,又增加幾分。他脾氣越發喜怒不定,接連貶斥了許多員,令朝朝外一片紛。
與此同時,石姨娘悄悄了康王府,抱怨道:“林淡死了,林家的景大不如前,好些勳貴都與咱家斷了。你也知道,林清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他本無法接管西征軍,沒有西征軍,林傢什麼都不是。我就算把孩子生下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得吃苦罪?”
林菀輕笑道:“娘,你可想錯了。林家世代打仗,繳獲的戰利品不知幾何,家裡的金銀財寶堆得滿倉都是,你把孩子生下來,好歹能繼承這些錢財,有了錢財支持,我在康王的後院也就好過很多。等康王登基,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是皇子,我至也能混個嬪妃噹噹,若是日後有大造化,說不定還會凰于飛,遨遊九天。您別隻盯著林家那一畝三分地,把眼放長遠一些。”
石姨娘沮喪的表立刻被狂喜取代,頷首道:“是這個理兒,那你一定要好好保胎!我這一胎我已經看過了,是男孩,你月份還小,暫時看不出來,再過一個月我來幫你看一看,定讓你生一個皇子出來。”話落把幾包藥放在桌上,叮囑道:“這藥你一定要記得喝,是我親自去抓的。”
“我相信孃的醫。”林菀把藥藏進箱籠裡,慢慢與石姨娘暢想未來。然而們絕想不到,夢會破碎得那樣快,只見一名丫鬟驚慌失措地跑進門,低聲道:“主子不好了,邊疆送來戰報,說是,說是王爺被莫嘯殺死了!”
“你說什麼?王爺是去與莫嘯和談的,怎會被殺死?”林菀出難以置信的表。
丫鬟跪在地上急急回話:“王爺原本與莫嘯都快談妥了,後來,林淡將軍遇難的消息不知怎的,竟傳匈奴人耳裡,莫嘯當即停談判,又回到草原修整半月,然後暗中聯合了鮮卑、羯、氐、羌四族,快速組建了一支軍隊,當日便突襲魏國營地,殺死了負責和談的幾位員和王爺,又開始攻打河套地區。莫嘯還在陣前放出狠話,說他只是礙於林淡將軍纔會撤軍議和,林淡將軍既然已經死了,他自然沒了顧慮,當直取河套,駐晉北,踏平中原。”
丫鬟嚇得都快哭了,強忍恐懼道:“沒有林淡將軍震懾,莊王又被調回京城,丁軍師也不在,西征軍羣龍無首,本沒法應對五胡聯軍,如今已是節節敗退。外頭,外頭已經得不行了,皇上非但不恤王爺爲國殉難,反倒在朝堂上大罵他殘害忠良、禍國殃民、自作自。王妃宮去打探消息,直接便被皇上攆出來,說是當初彈劾林淡將軍的員裡屬王爺和王妃的人最多,他們這是自食其果,不值得憐憫。”
丫鬟六神無主地問道:“主子,咱們該怎麼辦?要不要去王妃那裡看一看?”
林菀捂著肚子倒在榻上,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沒有康王,夢想中的皇子、皇后、乃至於太后,全都化作泡影,哪還有未來可言?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把林淡弒父的消息給康王,如此,康王也就不會唆使麾下的員彈劾,令皇帝把召回。若是好端端地待在邊疆,震懾匈奴,和談就不會破裂,康王也不會死,自己還可以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來,等著當皇妃,甚至是皇后。
可現在什麼都沒了,康王死了,又惹了皇帝厭棄,肚子裡這個孩子反倒了燙手山芋。爲了繼承康王之位,王妃必然會把孩子抱過去養在膝下,爲了日後不生事端,憑的心狠手辣,林菀這條命鐵定是保不住了!
“娘,娘,我該怎麼辦?”林菀悔恨萬分又恐懼不已,完全沒了主意。哪裡知道害死一個林淡,後續竟會惹出這樣大的麻煩。
石姨娘也悔得不行,勉強穩住心神說道:“別怕別怕,你先把肚子裡的孩子保住,好歹還能多活幾個月,屆時再慢慢想辦法。你信不信,若是你流產了,王妃即刻就能讓你暴斃!”
林菀怎麼不信?還未府的時候王妃就想生吃了,更何況現在?
母兩個抱作一團痛哭流涕,竟破天荒地許下一個願,希林淡沒死,日後還能回來。有在,匈奴人就怕了,魏國便可安安穩穩、太太平平的;有在,林家也不會垮,王妃礙於林家的權勢,也不好向們下手。總之,只要林淡活著,所有人都能有一條活路。
老皇帝這會兒已經出離憤怒。他從未如此深刻地意識到——手裡握有一員足以震懾寰宇的猛將,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若是林淡可以活過來,不管是男是,是忠是,他都要大大地重用。只可惜林淡的生死,已經不是他這個皇帝可以決定的了,更甚者,就連魏國的存亡,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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