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節過後， 林淡的生意更好了， 找上門來預訂服的人很多，而且全是臨安府的貴婦、小姐。但杜如煙只挑了其中幾個份頗高的人的訂單讓林淡做， 其餘全都推掉。彷彿天生就知道該如何與人際，被拒之門外的客人半點也不惱， 還對林淡的繡技更爲推崇。

林淡沒空接單， 衆人便退而求其次，找三姨娘和四姨娘做服，最歡迎的還是那種用蠶綿兜當襯的襖，一件需得花費二十多兩銀子，訂購的人卻還是絡繹不絕。眼看冬天快到了，誰不想穿得既保暖又輕薄？這樣一條蠶棉襖幾乎是冬日必備，到了春天還能把夾層拆開， 繼續穿， 很劃算。

一個月後，林淡把錢匣子搬到牀上，又把張惠、三姨娘、四姨娘還有翠蘭一塊兒進來，言道：“這是我們上個月賺的銀子， 大家都有出力，就一塊兒分了吧。”

“賺了多？”張惠爬上炕， 滿懷期待地問。

“我來點算一下。”林淡把錢匣子打開，一腦兒倒在炕上， 只聽一陣噼裡啪啦的脆響， 許多銀子從裡面滾出來， 又在燭的照耀下閃閃發，有一錠一錠的整銀，有一粒一粒的碎銀，還有瓜子、珠子、花生狀的賞銀，簡直數都數不過來。

“哎呀我的娘！”哪怕林家還未破敗的時候，三姨娘和四姨娘也沒見過這麼多錢，頓時看呆了。

翠蘭捂著，一副不敢置信的表。

唯獨張惠最鎮定，卻也忍不住了乾燥的脣瓣，啞聲道：“我估著說也有三四百兩。”三四百兩銀子在林家最鼎盛時的確不算什麼，然而，這些銀子卻只是兒一個月賺的錢，也就是說一年下來，兒說也能賺上千兩，那可是一筆大數目！

林家有了，老爺你在九泉之下看見了嗎？想到此，張惠已雙眼通紅，淚閃爍，卻又不好意思讓兒發現，連忙背轉去了眼角。兩位姨娘一左一右坐到邊，輕輕拍打的脊背。所有的苦難都已經過去了，們熬過來了，一切都會變好的。

林淡天生就了那名爲“煽”的神經，只是遞給張惠一條手帕，然後拿出一個小本本，認真念道：“上個月，三姨娘做了五件蠶棉襖，四姨娘做了六件。翠蘭每天都有幫忙裁剪布料，接待客人，修改服尺寸。娘和我一起做了一套鐵甲，還聯繫鐵匠定製了二十斤鐵片……一件蠶棉襖的利潤是十兩銀子，我給每位姨娘十分之一的，也就是各自五兩銀子和六兩銀子；翠蘭乾的是雜活，技含量不高，但很辛苦，我給二兩銀子的月錢；娘雖然只做了一套鐵甲，但很耗時耗力，還擔著風險，我給十兩銀子的酬金，剩下的錢我會拿去租一個門面，然後購買繡線、繡布、染料等等，預算在二百兩銀子之，這就是我們上個月的收支況。”

林淡合上小本本，問道：“大家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兩位姨娘齊齊搖頭。們習慣了聽從大小姐的命令，覺跟著大小姐走，以後會有數不盡的好日子可過。即便是林大福在時，們的月錢也只是五兩銀子，不能再多了。但跟著林淡卻又不同，只要們手腳勤快，不愁掙不到錢。那些拿了林家的財並趁夜逃走的姨娘們若是知道林家還能再起來，也不知會如何後悔。

“沒問題，沒問題，謝謝姑娘！”翠蘭差點高興地蹦起來。林家還沒敗落時，只是個使丫頭，一個月可以拿到兩百個銅板的月錢，後來林家敗了，怕自己被哥哥嫂嫂賣去那種腌臢地方，這才死乞白賴地留下來。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拿到二兩銀子的月錢！姑娘真是太大方了！

林淡瞥一眼，提點道：“你沒事的時候也跟兩位姨娘學學刺繡，等手藝進，能單獨做裳了，拿到的銀子還會更多。簡單的利潤，拿到的工錢也，奢華的利潤多，拿到的工錢也多。你們若是想掙大錢，還得拼命練習手藝。”

三人聽得直點頭，一副唯大小姐馬首是瞻的模樣。

林淡對們眼裡的熱和信念很滿意，發覺張惠有些不太高興，這才把餘下的一大堆銀子推到腳邊，言道：“娘，這些都是我賺的，全都孝敬給您。等我尋到合適的店鋪，您再把租金給我。”

擰著眉的張惠立馬開心了，把兒抱進懷裡一陣心肝地。別人都笑話生不出兒子，頂不了林家的門戶，這輩子是老無所依、斷子絕孫的命，如今再看，又如何了？一個兒，比別人家十個兒子還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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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林淡要租店面，第二天杜如煙就拿著一沓地契來了，豪爽道：“看上哪間店鋪你只管拿去，算我的份子錢。我杜如煙雖然沒權沒勢，可錢財卻多得花不完，你且放心吧！”

臨安府原本就是杜家的老家，杜母和杜皇后出嫁之時分得了許多臨安府的鋪面和田地。雖然姐妹倆最後都被休棄，嫁妝卻沒被貪墨。皇帝幹不出那種下作事，即便厭棄了杜皇后，也給足了補償，足夠富足地過完下半生。皇帝未曾趕盡殺絕，還爲杜皇后安排好了後路，可見心中還是留有一餘的，安定侯府便也不敢欺負兄妹倆，不但把杜母的嫁妝原模願樣地退回去，還額外給了很多銀錢。這可把安定候的庶子庶們氣壞了，卻也莫可奈何。

林淡知道杜如煙的況，於是半點也不與客氣，拿過地契一一翻看，指著其中一張說道：“朱雀大街？若是我沒記錯，孟氏繡莊也開在朱雀大街上吧？”

“沒錯，我這間鋪子就在家鋪子對面，門頭對著門頭。”

“那我就要這間鋪子。”林淡不自覺地手，總覺得能把鋪子開在孟氏繡莊對面，似乎是很高興的一件事，有一種終於圓滿了的覺。

“可以，我立馬讓孫伯去清掃店面。”杜如煙笑嘻嘻地說道。

“順便再做一塊匾額，寫上咱們店鋪的名字。咱們店鋪就做淡煙繡莊如何？”林淡徐徐開口。

“你說什麼？”杜如煙愣住了。

“我說咱們的繡莊就做淡煙繡莊，你覺得這個名字合適嗎？”

“合適，當然合適！”杜如煙這纔回過神來，想要笑一笑，眼圈卻紅了。幫助林淡真的不圖什麼，只是很喜歡面對困境時的那子韌勁兒。但林淡卻用力握住的手，將從泥沼中拉了出來。淡煙繡莊，這是倆的名字，也是倆的事業，真好呀！

“淡淡，我們一定要把淡煙繡莊做臨安府最好的繡莊！”杜如煙豪萬丈地宣誓。

林淡搖搖頭，表很平靜：“不，我們的目標是把淡煙繡莊做大周國最好的繡莊。”要麼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

杜如煙愣了愣，然後暢快地笑起來。極爲喜歡林淡這樣的格，看上去與世無爭，非常佛，但該認真的時候，卻會立刻變得銳意進取、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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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是行派，只花了半個月就把店面裝修好了，並掛上了招牌。

孟思眉頭鎖地看著對面，呢喃道：“淡煙繡莊，這是誰家開的？”話音剛落，就見對面的店門打開了，林淡和杜如煙一前一後地走出來，手裡拿著兩個大花籃，張惠拎著一串鞭炮，在旁邊的無人小巷裡點燃。

噼裡啪啦的響聲引來很多路人，但由於鋪子裝修得太過緻奢華，每一塊地磚都是工匠特製的，看上去得像玉石一樣，貨架上擺放的布料雖然不多，卻都是一些市面上極見的名貴品種，倒尋常百姓不太敢顧。

杜如煙看著門可羅雀的店面，表有些沮喪。

林淡卻毫也不擔心，只管把針線、繡架一一擺放整齊。

恰在此時，杜如鬆穿著一襲勁裝、握著一柄戰刀走進來。他今日並未休沐，是與同袍換防後匆匆趕來的，把一個的小盒子遞給林淡，聲道：“林姑娘，祝你開業大吉。”

“謝謝。”林淡打開盒子，發現裡面躺著一柄摺扇，扇面繡著一幅花鳥圖，彩的運用和針法的變換與大周國的繡品全然不同，是一種極絢麗卻又極簡明的風格，繡線的選材也不僅僅侷限於線，還增添了草、帶、鳥羽、羊絨等等。

“用真實的草來繡制團，好奇妙的想法！”林淡立刻就喜歡上了這份禮，篤定道：“這不是大周國的繡品吧？”

“這是我從倭寇的船上繳獲的。倭人的繡技傳承於幾百年前的盛唐，很多盛唐針法已經在大周國失傳，他們卻完整地保存下來。”杜如鬆垂眸看，滿懷期待地問：“這份禮你可喜歡？”

“我非常喜歡！”林淡用力點頭，眼睛睜得圓圓的，“我能把它剪開嗎？我想學學倭國人的針法。”

杜如鬆表凝滯一瞬，頃又搖頭低笑起來，語氣十分無奈：“剪吧，隨便你怎麼剪。”林淡不愧爲林淡，永遠都是實用至上。難怪能在短短大半年的時間裡把林氏繡莊重新開起來。

不對，現在已經不是林氏繡莊了，而是淡煙繡莊。想到此，杜如鬆笑得越發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