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煙等自家大哥獻完殷勤才笑瞇瞇地走過去， 調侃道：“哥， 我的禮呢？你怎麼只送淡淡，不送我啊？你偏心！”

“你要什麼沒有？給你十兩銀子， 自己買去。”杜如鬆從懷裡出一個銀錠子，隨意扔給妹妹。

杜如煙手忙腳地接住， 抱怨道：“哥， 你看看咱們繡莊，空不空？你再看看隔壁，貨架上的綾羅綢緞都放滿了！我和淡淡想找布商買布，他們得了孟仲的吩咐，就是不肯把名貴布料賣給我們，我們貨架上擺放的布料都是淡淡的嫁妝，賣完了的嫁妝也就沒了， 以後怎麼嫁人啊？你想想辦法， 爲我們找一些貨源吧，若不然，咱們這生意便沒法做了。”

所幸林淡現在只接生意，找上門的貴婦、小姐一般都會自己把布料帶過來， 讓們繡制。這樣雖然便利，但到底比不上在自家店裡賣布又在自家店裡做裳賺得多。孟氏繡莊就是一條龍服務， 大錢小錢都能賺，一網打盡。

杜如鬆眉擰了擰， 頷首道：“好， 我來想辦法。”末了又慎重地添一句：“我總不會讓林姑娘嫁不出去的。”

林淡小心翼翼地收起摺扇， 擺手道：“這事不急，找到貨源固然可以解決我們一時的麻煩，卻到底制於人。若是我們能學會自己織布，或者聘請一些擅長織布的工回來，就能保證布料的長久供應，還可大大減運輸和二道販賣的本。”

杜如鬆頓時輕笑起來，篤定道：“林姑娘你且等著，我不日便幫你找一些擅長織布的工回來。”他發現林淡總喜歡從源去解決問題。妹妹只想著讓他尋找貨源，而林淡卻已經在思考該如何掌握織布技。總是很獨立，與其依靠別人，更願意充實自己。

“謝謝杜公子。”林淡投桃報李道：“改天我幫你做幾套寒的冬。對了，你的皮甲若是壞了便送過來，我幫你修補。”

“好，我稍後還要換防，先走一步。你們若是有事，就去南邊的水師大營找我，我現在已經是百戶了。”不知爲何，杜如鬆很想讓林淡知道自己的就。

“已經是百戶了嗎？杜公子好生厲害！”林淡真心實意地誇讚。

滿疲憊的杜如鬆瞬間就變得神抖擻。他忍不住翹起角，又唯恐自己笑得太過傻氣，只能以拳抵脣輕輕咳嗽，然後風度翩翩地離開。

看著大哥卓爾不羣的背影，杜如煙慢慢捂住肚子，笑得差點直不起腰來。想當年糾纏在大哥邊的子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可他一個都看不上，說起話來又冷又毒，不知道傷了多子的心。然而眼下，他分明想討好林淡，卻不知該從何下手，笨拙的樣子簡直杜如煙沒眼看。這大約就是滷水點豆腐，一降一吧？

“你笑什麼？”林淡莫名其妙地看著。

“沒什麼，沒什麼，客人來了，我去招待客人。”杜如煙隨便找了個藉口溜走了。

與此同時，孟思正站在窗邊凝淡煙繡莊，表有些焦慮。

孟仲冷笑道：“放完五串鞭炮，客人卻一個都未上門，真是怪冷清的。我已經吩咐全臨安府的布商，不準與林家做生意。沒有布料可賣，我看他們怎麼把繡莊開下去。”

他話音剛落，就見提督府的許夫人並幾個妯娌，帶著一羣歡歡喜喜地走進淡煙繡莊，又過了一會兒，許家的兩名僕婦走出來，陸陸續續從馬車裡拿出很多布料，有煙羅，青蟬翼，雲霧綃等等，均是市面上很難買到的名貴品種。

孟仲臉上的冷笑瞬間凝固了。不等他回神，布政使周大人的妻、按察使方大人的妻，陸陸續續趕來，原本門可羅雀的淡煙繡莊，如今已停滿馬車，而且一輛比一輛華貴。

來往行人這才注意到這家店，指指點點的時候莫不出或驚歎、或豔羨的表。這是要有多大的來頭才能網羅如此多的貴人？這家店不簡單呀！

旁邊幾家布莊的老闆也正站在門口觀。他們均得了孟氏繡莊的吩咐，不敢把布料賣給淡煙繡莊。可如今又是什麼況？除了巡大人一家，全臨安府的貴人似乎都來爲這家新店慶賀，那他們爲何要與林淡作對？若是間接得罪了哪位貴人，孟氏繡莊能夠自保，他們能嗎？錢賺了，卻還得擔負這麼大的風險，孟仲這是把他們當傻子呢！

當初林大福爲浙省第一皇商，秉持的卻是“有錢大家賺，有難一起頂”的原則，可不像現在這樣，全都得聽孟仲的。孟家人也太專橫霸道了！思及此，幾位布莊老闆狠狠瞪了孟氏繡莊一眼，這才進門去了。日後林淡再來進貨，他們只管賣，誰管孟家高不高興！

孟仲暗暗咬牙，沉聲道：“錢掌櫃，你把思思前些日子繡的那幅駿馬圖掛出去，就掛在門口，讓大夥兒都來看看。”

“好的東家。”錢掌櫃立刻退出去了。

孟思擰眉道：“哥哥，你不是說那幅駿馬圖要送給李大人嗎？怎麼這會兒又掛出去了？”

“掛出去纔好大家看清楚，論起繡技，林淡還完全不夠資格與你相提並論。會繡幾隻蝴蝶就繡技湛？簡直可笑！”

孟思擰的眉頭緩緩鬆開，再不說話了。最近這段日子，著實了一些冷嘲熱諷，浙省第一繡孃的名號也遭很多質疑，來找討要繡品，定製繡服的人了很多，就連李佳蓉都很久沒來了。聽說李佳蓉派的丫鬟去林氏繡莊定製裳，去了很幾次，卻次次都吃閉門羹，如今正關在家裡生悶氣。

但再生氣也不能拿林淡如何。因爲林淡手裡著提督府、布政使府、按察使府、學政府等當地豪族的訂單，若是強一槓，就等於與這些人家的眷過不去，別說討不了好，反而還會爲李大人惹來許多麻煩。

連李佳蓉都得忍耐林淡，更何況孟思？

“哥哥，若是有人出價要買我的駿馬圖，又該怎麼辦？”思量片刻後說道。

“等這幅圖掛出去，必然會有人競價，誰出的價格最高，我就賣給誰，咱們就在大門口舉辦一次拍賣會，好好殺殺林淡的銳氣。你一幅繡畫能賣數千兩銀子，能嗎？想跟你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孟仲滿臉都是蔑笑。

孟思捂住耳朵，嗔怪道：“哥哥，你說話注意一點可好，當心污了我的耳朵。”

孟仲這才笑起來，了妹妹的腦袋，然後大步走出去，到得店門口，錢掌櫃已經把長達一丈的巨幅繡畫掛在了門臉上，正用細絹布小心翼翼地拭邊框。

路人立刻停下腳步觀，裡嘖嘖稱奇。有懂行的人讚歎道：“我的乖乖，這是樑朝畫仙荊川的傳世之作，名爲《駿馬圖》，被他鐫刻在泰山絕壁之上，不知有多人冒死前去拓印，卻終不可得，蓋因那駿馬圖太過宏偉龐大，世上本沒有那樣大的紙能把它拓印下來，或只得其一，或只得其二，偶有人拓下半幅便賣出了天價。當然也有很多畫師憑眼和記憶將全圖臨摹下來，卻徒其形，未得其神。但是你們看看這幅作品，真可謂形神兼備、揮翰風，幾乎毫不差地還原了荊畫仙的原作！更妙的是，它竟是用針線繪的，而非筆墨，若保存得當，哪怕過了數百年也不會褪，是比畫卷更值得收藏的珍品！”

“時人都說孟姑娘的繡畫兼繡之細，墨之寫意，堪稱藝瑰寶，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造詣，真是了不得啊！”

文人墨客紛紛聚攏過來，或慷慨激昂地點評，或真意切地讚歎，當真是流連忘返，如癡如醉。淡煙繡莊的顧客也都紛紛跑出去湊熱鬧，即便看不懂這幅繡畫好在何，卻也對孟思的繡技產生了高山仰止的覺。別人都說好，那自然是極好的！

“孟老闆，你這幅繡畫賣不賣？我出五百兩銀子！”當即便有人價。

“五百兩？你打發花子呢！我出一千兩！”

“我出一千五百兩！”

“兩千兩！”

“三千兩！”

“都別吵了，我出五千兩！”一名京城來的富商開衆人，語氣急迫。

孟仲一邊淺笑一邊搖晃著手裡的茶杯，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眼看價格到八千里，且許久沒有人再跟進，他才慢悠悠地站起來，言道：“舍妹這幅作品原本不打算賣，既然這位客人如此喜歡，那我就勸勸舍妹，讓忍痛割吧。”

“多謝孟老闆，我手裡沒帶夠銀票，這就讓小廝回去拿，請您稍等片刻。”話落，這位京城富商一揮手，便有幾名鐵塔般的壯漢扛著大刀從人羣中出去。原本還想打這些銀票主意的小混混，立刻就熄了找死的心。

眼看自家生意全都被孟仲攪合了，杜如煙氣得直跳腳。

林淡盯著那幅《駿馬圖》看了一會兒，徐徐道：“恰好我也繡了一幅新作，等他們拍賣完了，咱們也把繡品掛出去，好生湊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