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樓偏廳之中,一眾軍漢與相撲手氣氛正好。
楊得忠頻頻起與狄詠敬酒,還與眾人說道:“弟兄們,咱們跟著大哥,便是此生最大的榮幸,自從大哥來了,咱們是吃香的喝辣的,大哥賞賜的錢財且不說,就說這樊樓雅地,咱們這些鄙武夫都來了第二次了,弟兄們要不要一起敬大哥一杯?”
“好!”眾人起,異口同聲:“敬大哥!”
“敬諸位兄弟!”狄詠也不客氣,站起來,舉杯左右致意,然后一飲而盡!
喝完這杯酒,氣氛已然達到高,此時何二匆匆進來,到得狄詠邊,附耳說道:“狄崇班,后苑詩會,司馬先生請見一會!”
狄詠問道:“司馬先生?哪個司馬先生?”
“回崇班話,就是昔日三司副使司馬相公之子,司馬君實先生。”何二對這京城各家倒是門清,只可惜司馬池已經故去十來年了,不然司馬也不至于三十多歲還在當圖書管理員。
狄詠聞言一愣:“司馬君實?司馬砸缸的那個司馬?寫《資治通鑒》的那個司馬?”
“啊?這個……就是司馬,小人也不敢如此稱呼……”何二可不敢隨意稱呼司馬這種文壇先生的大名,更不知道往后司馬還會寫出一篇史學巨著《資治通鑒》。
“這個,得見一見。”狄詠直接起,為何要見司馬?
因為別看司馬此時職不高,往后可是要當宰相的人,這且不說,就憑司馬在文壇的地位與名聲,也當見一見,而且司馬還是文人中清流人的代表。
什麼是清流人?就是那種在皇帝面前可以據理力爭、死諫不退的人。
到得后苑大廳,狄詠邁步而,映眼簾的就是剛剛站起顯得頗為高興的葉一袖。
狄詠點頭示意了一下,拱手開口:“不知哪位是司馬兄?”
司馬站起來,略顯消瘦材,臉上胡須打理的一不茍,一襲青衫,一禮之后,答道:“想來當面就是狄崇班,司馬君實在此,請這邊同席來坐。”
狄詠直接往左邊最頭前而去,一屁走在司馬邊,正對面竟然又是晏幾道,倒也是緣分。
“久仰君實兄之大名,適才聽得小廝來說,當真榮幸之至!”狄詠客氣一下,君實是司馬的字,狄詠還沒有字,到得二十歲及冠的時候,便會起個字。
司馬竟還主給狄詠倒酒,口中說道:“狄崇班不必如此客氣,近來聽得兩首難得好詞,近幾年于詞之一道,皆沒有過這兩首如此驚艷之,實在教人興致大起,狄崇班當真年英才啊,更顯我大宋當真人才輩出,文風鼎盛!”
“詩詞乃小道爾,比起君實兄治學有方,不足掛齒。”狄詠這說的也是真話,在這個時代,詩詞都是文人消遣娛樂用的,真正論文才就在所謂治學之上。
治學是什麼呢?就是繼往圣之絕學,研究經史典籍,研究治國之道,然后發表見解,著書立說。名士大儒之輩,必是治學高人。
;“能填佳作,必是大才,定是飽覽群書不在話下,狄崇班也不必謙虛,最近又聽得狄崇班在武道會上奪得頭籌,能文能武之才,世間罕見也!”司馬倒也真誠,否則也不會主人去請狄詠。
兩人頻頻商業互吹,吹得對面晏幾道臉都黑了,滿場幾十士子,卻都一個個羨慕不已,因為對他們而言,司馬乃是文壇有名的前輩名士。
而且司馬雖然職不高,卻也是天子近臣,雖然還沒有資格上朝,卻平日里時不時還會陪著皇帝看書講經之類,得到司馬的如此夸贊,這話一旦傳到皇帝耳邊……你想想……
狄詠倒是準備結束這種商業互吹的寒暄,來點真正結之語,便道:“君實兄乃名士,以往在下讀書,多是閉門造車,不知來日有沒有機會與君實兄印證一二。”
“今日豈不是正好?何必還要等來日?近來我有一慮,浮費彌廣,何以解之,正思良策而不得,教人朔夜難寐。”司馬還真是一個務實之人,別人來樊樓這里,都是為了消遣與出名,他卻還在想著朝廷之事。
所謂“浮費彌廣”,就是朝廷的財政不敷出,花錢的地方太多了,錢不夠用,宋朝就是民間富庶而朝廷窮困,后來王安石之所以要變法,那也是被無奈之舉。
錢是仁宗一朝最大的問題,朝廷一年六七千萬貫的財政收,一大半得付軍費。
而且宋朝員是歷朝歷代待遇最好的,像狄詠這種七品,一個月就能拿三四十貫的工資,也就是一個月掙幾畝地的工資。還有每年各地的天災,修橋補路,朝廷各種活,甚至連外都要花錢,每年還得給遼國歲幣,也就是進貢。
如今朝廷,就一個字,窮。窮得皇帝的妃子買幾匹好布都要高興不已,窮得皇帝自己連海鮮都不敢多吃。
這些都是司馬在皇帝邊看到的,所以他“朔夜難寐”,整夜睡不著覺。
司馬這問題有些大,他是自己想來想去想不,剛好上狄詠,就準備隨便聊聊。
狄詠思索起來,這事按理說還不到他來發表言論,但是他心中依舊在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他也知道,自己的言論極有可能會到皇帝那里。
狄詠其實還有更深層的一個心理,他知道,要想不讓自己的父親不久之后一貶再貶郁郁而終,他就必須拉攏一些文人為助力。
權勢,就是狄詠的追求,權勢是什麼呢?
就是朋友多多的。
司馬見得狄詠久久不語,也說道:“倒也是唐突了,適才我正糾結于這個問題,便也隨口問出來了,卻是這般問題,哪里是只言片語可以解決的,狄崇班也不必糾結于此,你我把酒言歡就是。”
“且慢,司馬兄,浮費彌廣,小弟有一言!”開口說話的是對面的晏幾道,見得狄詠久久不語,他卻忍不住說話了,自小在宰相家中耳濡目染,心中自然有幾分見解,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正是狄詠一頭的機會到了,還是在司馬面前,更要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