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夢寐以求的驚喜來得太大太大,便也不一定是瘋狂的喜悅……
哭,人人皆哭,哭得稀里嘩啦……本來還好,在歐修這個老頭嚎啕一起,便是哭聲一片……
宋與遼的恩怨仇,貫穿百年,我打你,你打我,我殺你,你殺我……
其中的那些可歌可泣,太多太多,百年,太久了。哪怕是有握手言和,甚至稱兄道弟,但故事里的那些悲哀,依舊是每一個宋人心中的與疼痛。
稱兄道弟之間,暗自里,宋人對契丹,依舊是看不上看不起,乃至仇恨糾結。
你說遼國忽然要亡國了?大宋的太傅帶著十數萬大軍把遼人最后的京城圍困住了……
這種事……不敢想,從來不敢想,夢里都不敢夢。
歐修忍不住的哭,一邊哭,還要一邊組織工作,準備祭祀事宜。
給歐修當助手的是太常寺太祝晏幾道,這個與狄詠有許多所謂“恩怨仇”的年,當然,他也不能再稱之為年了。
面對歐修,面對狄詠如此大事,晏幾道一邊忙碌來去指揮,也時不時陪著歐修站一會兒……
也主與歐修說話:“老學士啊,忽然間,想起當年,當年……年,也無知,多與太傅有意氣之爭,如今想來,多也可笑……”
歐修抹著忍不住的淚水,倒也不再嚎啕,看著晏幾道,淚中帶笑:“你啊……也長大了,蓄了須,戴了冠,年人年事,想起來,倒也不用可笑,能會心一笑才是豁達……”
晏幾道聞言,嘿嘿一笑,點頭:“老相公說得是,嘿嘿……說起來,這些年,我心中對太傅,其實還真是多有不忿……”
為何晏幾道能與歐修這麼隨意說話?甚至在歐修面前,晏幾道還能自稱為我?
原因其實不復雜,歐修可以說是晏幾道的老爸晏殊的學生,晏殊十四歲以神試進場,當及早,他知貢舉的時候,歐修來考,晏殊親手點的歐修禮部試第一名。
后來,也是晏殊多番抬舉歐修,歐修真正走高行列任職知諫院,更是晏殊一手提拔保舉。
說起來,晏幾道與歐修,雖然年齡相差甚大,但算是一輩人。晏幾道這人,本也驕傲,他說蘇軾是阿貓阿狗,倒也不全是目中無人。
是人家晏幾道真有這份出,滿朝文武,年紀大一點的,出自晏家門下的,不知幾何,包括歐修。
歐修聽聞晏幾道對狄詠還有不忿,便也問:“何不忿?”
晏幾道爽朗一笑:“不忿之,自是文才之上,這幾年,我不知寫了多文章,填了多詩詞,四廣傳,便也是想與太傅爭一爭高下,卻也無奈……太傅近些年,竟是不填詞寫文了,興許,也是填了一些詞寫了一些文,只是不傳出來而已……”
這什麼?
我年的時候被你欺負了,我長大了,我牛了,要找你一較高下,你卻金盆洗手了?
其實……他媽的,也氣死個人!
歐修笑了笑:“叔原啊,你倒是難為他了,子道如今,卻哪里又能與年時那般在瓦舍樓宇之間為樂?”
“是啊……”晏幾道點著頭,頗有些唏噓,你想著小時候打游戲沒打過,練了好些年,練頂級職業選手了,想找人家單挑,人家現在不玩游戲了,都忙的是家國大事,如此一想,不免也有慚愧……
;晏幾道再說:“倒也釋然,如今,服氣,我心中,服服帖帖,太傅不論做任何事,都能做到絕頂之,我卻還想著與他詩詞爭鋒,落了下乘了,還想昔日,他在樊樓掌摑與我,教我在許多人面前臉面盡失,他說……他說我沒出息,當時我只是恨意叢生,不知其中生意。如今再看,卻也真如太傅所言,真是沒出息,文才不足為國柱石,武功更不談,便是治學也遠不及也,近來還真看了幾本事功之言,雖然許多并不茍同,卻也是大學也!慚愧啊,卻是太傅掌摑,亦不醒人……”
歐修轉頭看著晏幾道,便也覺出晏幾道有幾分消沉,說道:“不必如此,你為這太常寺太祝也有許久了,朝廷祭祀之事,從來不出差錯,如此,便也是國家柱石!圣人有言,家國大事,也就兩樣嘛,一樣祭祀,一樣兵戎……他占一樣,你占一樣,不必妄自菲薄……”
歐修,是會安人的。
晏幾道立馬又笑:“哈哈……老學士啊,你真會說話,說到家國事,我心中對太傅,那是由衷敬佩,當真敬佩!如此武功,古往今來,亦不多也,我大宋之福,竟是如此深厚,得天獨厚啊!我對太傅,當真心悅誠服!”
歐修嘿嘿笑著,晏幾道說心悅誠服,他歐修又豈能不是個心悅誠服?
這輩子,能收狄詠這麼個弟子,歐修如今,做夢也能笑醒……不是形容,是真做過關于狄詠的夢,然后笑醒了。
“乞求先靈上蒼,此番保戰事順利,教子道順利拿下燕京城,徹底覆滅遼國,如此,寰宇一統,漢唐之榮也!”歐修抬頭看著不遠的那些祖宗牌位,由衷而言。
“老學士啊,能生此時,吾輩之福,能見證這等榮,吾輩之福,后人讀史,讀到我等,將是何等崇敬羨慕……可惜……可惜我晏叔原,竟是留一個被太傅掌摑之事于后人,唉……”晏幾道連連搖頭。
哦……原來癥結在這里,歐修才知道晏幾道為何語言來去,有幾分消沉之意。
別人記載在史書里的,記載在野史故事里的,傳頌千萬年,那都是意氣風發的榮耀。
偏偏晏幾道這里,沒什麼值得史書去記,興許,史書為了凸顯狄詠,大概率就是晏幾道被狄詠打的事……
這不,小丑了!
晏幾道能是小丑,如此大才之輩,而今你去問,汴京城里,誰人的詞傳唱最火?
“人生還長,家國大事良多,豈能沒有賢名?”歐修笑著安。
本來,晏幾道是不在乎什麼名傳千古的,偏偏出了個這事,他這輩子,不做點什麼名傳千古的事,那他在后人眼中,就剩下個小丑的模樣了。
這能行嗎?
這不是著人干點大活出來嗎?
晏幾道看向歐修,認真說道:“老學士若是看得上下這幾尺之軀,定要驅使一二……”
不說“我”了,說“下”,驕傲非常的晏幾道,第一次求人。求歐修抬舉一二,給點正兒八經能干活的差事。
歐修點著頭:“好,我心中記下……”
既然求人了,就不怕多求一點,晏幾道再說:“若是太傅能有何驅使之事,那再好不過……”
歐修點頭笑著:“嗯,便是幫你留意幫你問……”
晏幾道達到目的了,心中雖然稍稍有些愧與難,卻更多是激!雙手了幾下,躬一禮,便往頭前去安排祭祀之的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