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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第二百二十一章 豈曰算無遺策,不過十分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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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76章 豈曰算無策,不過十分心

  嘩啦啦,嘩啦啦。

  鍾離炎好像聽到了兩種海浪聲。

  一種在窗外,呼嘯在來時路,相當遙遠。

  還有一種,在耳識更遠的地方。

  他起先以為只是幻聽。他總記得他和諸葛祚還在東海踏波,他牽著這個一本正經的小破孩,鬥智鬥勇,在爭誰才是這支隊伍真正的帶頭人。

  咆哮萬里的海風,聳峙如山的海浪,長數百丈的大魚……南域多山而遠海,一切自由又新鮮。

  這小屁孩……怎麼突然就死了呢?

  鍾離大爺以後還怎麼昂首地做人?  最新最快的章節更新

  連個小孩子都護不住!

  走進超甕的一開始,他是囂張的。等意識到諸葛祚的結局,他就完全沒了囂張的心,只剩下一眼看不到頭的……悶。

  所謂的意有鬱結,心有塊壘,他向來只覺是孱弱文人的酸話。;

  心中不順當拔劍斬之,路有不平當拔劍開之,打不過就拼了命地修煉然後再來打過。大好男兒,當鷹視天下,搏擊長空,悶悶不樂做什麼!

  可諸葛小祚死了。

  就走在他旁邊,默默地死去了。

  這小東西是自願去死的,他拔劍該對誰呢?

  手中南嶽雖然真實,眼前也只有一個【無名者】……

  他拔劍數斬之。

  當然是一點機會都看不到。

  姜這個衍道絕巔都只能伺機而,遑論武道真人的他。

  貿然出手,只會為累贅。而那無疑是最大的恥辱。

  他實在是很想廝殺。

  哪怕是斬向這個陌生的地藏呢……他快要被自己悶瘋了!

  就在某個瞬間,耳邊虛幻的浪濤聲,忽然就變得無比真實。他清晰地到了水汽,浪花打了他的鞋。此的客房,一瞬間陷無邊的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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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超甕里空間無限,可是滄浪之水也無邊。

  氣狼煙騰如柱,鍾離炎提起南嶽劍在空中四顧——看到諸葛義先所降的諸葛祚的小小,懸立在團團環轉的星圖陣中。

  也看到地藏所降的田安平的,掌中按著形為禍斗的石

  他看到凰唯真漫步於狂瀾之巔,看到徐三以劍為筏,隨波逐流。

  他看到了淮國公,懸當空,囂烈如天日。

  但卻沒有看到姜……

  姜呢?!

  【無名者】呢!?

  地藏掌中只有死寂的石像,凰唯真前不見了長衫角。

  左囂獨舉一旗,後都空空。

  「姜!」虛懸空中的左囂,本來還拽著姜在後撤,等待能夠干預這場超戰鬥的時機,但那青衫玉冠忽而在手中變為一顆泡影。

  白日夢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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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蒼蒼老者當即變了臉,空中扭頭如虎視,就這樣直直地盯著星圖陣中的諸葛義先:「這是怎麼回事?」

  鍾離炎從未見過左囂這般的眼神!

  以他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格,也頓起幾分心驚。

  仿佛今刻才想起,眼前這位是大楚世家魁領,諸姓勛貴第一!

  小小的稚的諸葛祚的,仿佛無法承載諸葛義先蒼老的靈魂。

  他孱弱得不經風,而有幾分佝僂。就那樣微垂著頭,孤獨地站在祭壇碎石所壘的星圖陣中。

  他當然可以說,超之爭,不可能算盡。有超出想像的變故,也是理所應當——可他不能這麼說。

  姜原本與此事無關。

  他於楚國沒有責任,於【無名者】更沒有瓜葛。

  這位現世第一的天驕,是為了淮國公而來!

  是他諸葛義先主設局,以淮國公的安危來引導,製造「偶遇」來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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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若是理不好,有個不幸的結局,就是左囂與他諸葛義先之間,永遠的裂隙。

  誠然到了如今這個時候,他諸葛義先什麼都不必在乎了,但仍然不能不在乎楚國。

  楚國爭天下,左氏為鋒鏑。

  都不必說先代榮勛,不用論左氏在大楚開國時的貢獻。

  僅言當代,名將左鴻、天驕左烈,哪個不是在戰場上燃盡一切?

  左囂也是卸甲再披甲,放旗又掌旗,喪子又喪孫!仍然為國而戰,為國而爭。

  楚國現今大刀闊斧地改革,要除四千年之國弊,要削割世家本利益。

  此等要害之事,歷來沒有不流,因此搖國本者,史書並不鮮見。

  是淮國公第一個站出來響應,強勢地鎮了左氏部各脈,自削家族利益,甚至主出兵權!

  正是有淮國公的帶頭支持,其餘公侯伯子才能相對容易地放手。

  以左囂之功,左囂之業,左囂之犧牲,左囂之威,舉國上下未有能及者。當左囂開口說支持,沒人有臉說自己就該在功勞簿上躺一輩子!;

  虞國公看似不爭不搶,安國公靜忍深藏,衛國公好像事事決於宋老夫人……

  但若是左囂沒有點頭,沒有展現如此鮮明的態度,他們真的還那麼好說話嗎?

  諸葛義先瞧得明白,幾位國公里,只有看起來最肆無忌憚、最囂烈自我的左囂,最公心,最有楚魂。若非如此,養不出左鴻、左烈那等兒郎。

  須知就連獻谷鍾離氏,對國家對天子忠心耿耿的鐘離肇甲,也對這次改制有過諸多的不滿。甚至故意言於酒後,說「帶甲之士為國死,死而折蔭不得庇後人耶?此千古之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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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淮國公親自把他到軍營,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舉國厚祿之,帶甲之士為國死,豈不應當!?」

  鍾離肇甲這才緘言。

  話說回來,難道因為左氏最公心,就可以薄待了嗎?

  該如何對待左家,昔年楚世宗已經給出了答案——

  傾國而救,乃得傾家之報。

  諸葛義先有再多的理由,再理所當然的藉口,也必須要慎重對待左囂的質詢。;

  「斗昭就絕巔之後,以三途橋貫通,連接了姜,彼此互為門戶。但這恰恰落【無名者】的布置,祂真正掌握了家的手段,通過三途橋干涉其中,連橋帶人,把姜和斗昭都捲走。」諸葛義先認真地道:「祂很有可能是近古時代的真聖鄒晦明,或者至跟鄒晦明關係匪淺!」

  左囂在這樣的時候反而顯得冷靜,一人一旗,獨佇空中:「我不是要聽你繼續分析【無名者】的報。」

  【無名者】是阻他超的人,是斬斷「左囂」此名之傳說的存在,可以說是他的一生之敵。

  但現在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姜被擄走了,當下最重要的事當然是救援。

  但能不能救得回?還有沒有機會?

  他知道諸葛義先算無策,他擔心姜也是諸葛義先的算材,是填劫的子!

  若真如此,他將永不原諒。

  不僅不能原諒諸葛義先,也不能原諒自己。;

  人和人之間,無非是真心換真心。這些年相下來,他們已是真正的家人。

  姜大好前途,傳奇人生,怎能因為和他左囂的而被葬送?

  那他左囂對這孩子這些年的關心算什麼?一桌吃飯一桌歡飲,一室讀書一室修行,只為了大楚今日一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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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想跟你說——我們很快就能將祂確名,姜不會有事的。祂暴得越多,這一局就越接近結束。」諸葛義先聲音篤定:「現在當務之急,是趕離開這裡,去追逐【無名者】。」

  不得不說【無名者】能夠藏世這麼久,甚至在楚世宗時期頭後,還能將隕仙林作為祂的地,堂而皇之地存在於楚國之側,的確有祂非凡的本事。

  為了將祂捕殺,諸葛義先幾乎算到方方面面,調了所有能夠調的力量。

  除了凰唯真窮追不捨,還有地藏這般神強大的超者參戰。

  但祂還是從隕仙林逃到東海,從甕中逃到甕外。這座為束縛【無名者】而制的超甕,此時反而了地藏和凰唯真的牢籠!;

  甚至於祂留下來的潛意之海,還通過白日夢真,填進這超甕中!使得甕中水滿養魚蟲。此中人亦魚,人亦蟲。水亦為獄,水亦為甕。

  金落水,地藏輕聲嘆息。

  而凰唯真並不言語,只將雙手一展——

  有形的波紋隨著祂的長袍盪開。

  波紋所及,一切都被消解。

  包括無盡滄浪之水,包括時空無限的客房本,地板、房梁、門窗……

  祂親手解甕。已然真的一切,迅速地重歸於虛幻。

  在真實的時空里,「觀瀾天字叄」里發生的一切,已經為過去!

  凰唯真讓這一切真正過去,自然就解甕而返。

  已經傷痕累累的徐三,張著還想說些什麼,但瞬間為一道泡影,「啪」的一聲就消失。

  「去哪裡追逐【無名者】?」執旗的左囂只問。

  在用祭壇碎石擺出來的星圖陣里,諸葛義先最後低頭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承載他降臨超甕的這,嚴肅而稚年……已經變得虛幻起來。;

  「很早之前我給過斗昭死命令。」他說道:「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斗昭只會在兩個地方登臨絕巔——大楚皇宮,或者隕仙林。」

  大楚皇宮裡,是真正有超戰力存在。而隕仙林中,縛殺【無名者】的困局仍在,楚天子傾國而至,也不過一念之間。

  也就是說,無論【無名者】在哪裡降臨,都必然會迎來一新的圍殺。

  所以諸葛義先才敢篤定一切還未結束!

  但左囂並沒有放鬆,反而是挑起眉來:「你早就算到,【無名者】會利用斗昭證道絕巔的這一步,以三途橋來逃今日之局?」

  若是諸葛義先早就算到這一步,那他對姜的危險應該早有預知!這貫通的道路一旦存在,本不是姜本人所能拒絕的。

  這無關於能力、智慧,或者意志。這是純粹的位階的差距!

  「我豈能算到這一步?左公爺太高看我!」諸葛義先認真地解釋道:「因為斗昭在阿鼻鬼窟里萬鬼噬、百劫煉神之後,化為【戰鬼】,又將真聖的道意,一刀刀填進了白日夢鄉。他的修為得到了進,我卻見之憂心。」;

  「坐道南楚數千年,我對真聖有疑慮,對隕仙林更有疑慮——擔心斗昭在證道絕巔的時候出現問題,為外邪所侵。所以給他下了不得違抗的命令,要求他在證道的時候回國,以便國勢看顧。」

  「斗昭在大楚皇宮證道,是萬事無虞。」

  「斗昭在隕仙林中證道,則可以用他啟對【無名者】之局——那時候我還沒有想好用仙宮作為這一局的起手。」

  「今日【無名者】以絕巔斗昭為路,只能說天佑大楚,國運昌隆,我撞上了。」

  針對【無名者】的這一局,諸葛義先已經設計了很久,準備了很多年。很多思路都被推翻了,很多準備也可能永遠不會啟用。

  他嘆息一聲:「豈有算無策?無非十分心!」

  「老朽非全知而全能者。這些年勤勤懇懇,盡心竭力,無非做足準備,做許多本用不著的準備……才能有一時一事之周全!」

  鍾離炎一時沉默。

  在黃道十二星神代行人間的這些年。;

  在星巫坐掌章華臺的這些年。

  諸葛義先幾乎是一個智慧的符號,是楚國的守護神靈,更是無事不曉、無所不能的存在。

  只要他還坐在那裡,人們就永遠可以相信楚國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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