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孟鶴行正坐在雅致的包廂。

    陳房霖推門進來時，他正在查看司發送過來的消息。

    上午剛從國外回來，餘媽告知這幾天司一直沒回和園住，他便編輯了一條消息過去，告知自己已經回來，問夜晚回不回和園。

    司隔了段時間才回複，說這幾天時間，沒空，去匯林南苑湊合睡。

    孟鶴行沒反對，即使心中略失落，也沒表現出半分。

    早讓許程約陳房霖，對方一直不得閑，再加上他去國外數日，一直拖到今天才有見麵的機會。

    陳房霖進門，臉上笑意不淺，後隻跟著個助理模樣的年輕人。

    “孟總，好久不見。”他聲音溫和，不卑不，為人世張合有度。

    說起來，陳房霖先前和孟氏集團沒什麽集，但兩人都是各自領域的佼佼者，在幾次宴會上見過麵，互相認識。

    若說好久不見，也不是隨口胡謅，是事實。

    孟鶴行起，略迎了幾步，手上陳房霖的手，握片刻便放開，“陳先生，近來可好？”

    “還不錯。”陳房霖作了請的手勢，兩人一同座，“不知孟總今日找我來，所為何事？”

    許程和那位助理安靜坐在各自老板手側，靜聲聽著，也不言語。

    孟鶴行沒賣關子，臉上始終帶著客氣的笑，直接開門見山:“聽說陳先生最近新簽了一個樂隊？”

    “孟總消息靈通。”陳房霖謙虛，“不過是心來罷了，更何況，也不算我簽約的，隻是顧念舊幫一把，恰好這幾個年輕人有潛力，各取所需罷了。”

    “陳先生過謙了，以您的份地位，眼絕對不低。”

    “謬讚謬讚。”

    陳房霖眼裏閃過一不解:“孟總日理萬機，怎麽對這事興趣了，難不也有意往娛樂方向發展？”

    “那倒不是。”

    “那您……”

    他本是試探，眼前的人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已然站上了金字塔的頂端，手下偌大一個孟氏，早已經為房地產行業的領頭羊。

    而今日，興師眾地邀他來此，怕不隻是詢問一句這麽簡單。

    陳房霖搜刮著之前的記憶，不記得孟氏與汪奪他們有何糾葛，剎那間，突然想到不久前孟氏慶典，長野樂隊被邀約參加。

    他當時不在冬城，還是汪奪特意發消息炫耀來著。

    麵對詢問，孟鶴行微抬眼皮，臉上笑意未散，目不可捉地往那位助理上看了一眼，陳房霖懂他的意思，示意助理先行出去，許程不好破例，也跟著離開，將空間留給兩人。

    “實不相瞞。”孟鶴行親自斟了杯茶放在陳房霖麵前，“我與司有些。”

    陳房霖笑容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詫異。

    孟鶴行不疾不徐，手上作有條不紊:“隻是這人子倔，不願意我手的事，我也一直放任不管，近日聽說他們樂隊轉到了陳先生手下，便向從您這打探打探消息？”

    陳房霖不聲地抿了口茶:“孟總想問什麽？”

    “我知道您幫他們解約，肯定代價不小，這樣，我以私人名義填補上空缺，您以後給司他們的資源稍微好一些，如何？”

    “我既然看中長野，肯定有我的較量，他們有潛力，我這算是長遠投資，倒不用孟總相求，我也會盡心盡力，隻不過，我有一事不解。”

    孟鶴行哂笑:“您說。”

    “孟總為何不直接幫他們解約？何必私下來做好事。”

    孟鶴行往後靠著椅背，無奈地笑了笑，縱容的意味顯而易見:“我不想為難，而且，隔行如隔山，專業的事該給專業的人去做，在娛樂圈，陳先生的能力比我強，人脈比我廣，足以幫長野登上更大的舞臺。”

    明知道他是場麵話，陳房霖心裏還是用。

    他放下茶盞，思慮片刻:“孟先生有何要求？”

    “隻有一點。”孟鶴行抬眸，“我找您這事，別讓司們知道，至於您原先怎麽打算的，我不幹預。”

    陳房霖瞇著眸子，緩慢打量眼前這人，良久，才語重深長地歎一句:“孟先生果真深義重。”

    一頓飯盡興。

    孟鶴行在門口與陳房霖握手告別，目送那輛車子遠離，他才鬆懈下來，右手肩胛傳來的撕裂疼意越發明顯，他一時不察，手臂垂落下來。

    許程及時扶住他，語氣恭敬:“孟總，您今日休息吧，別去公司了。”

    “無礙。”孟鶴行忍過那疼，指腹上灼熱皮上那塊布料，隔著服了，約探到繃帶的，“小傷而已。”

    思及這幾日在國外的經曆，孟鶴行鑽進車子，了鼻，吩咐許程開車，“垂居苑後日便要招標了，準備妥當了嗎？”

    許程回:“一切備妥。”

    “子公司那邊呢？”

    “三不知我們的向，專心準備這次項目，估計沒想到我們會參與。”

    “嗯。”孟鶴行往後靠，鼻梁英，眸中無波瀾，慢條斯理地盯著窗外看，慵懶和迫織著，周著淩冽的氣場。

    車子抵達孟氏樓下，他側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想到什麽，淩然的神中出一笑意。

    電梯在頂樓停下，許程跟在自家老板後，聽見他的手機提示音似乎響了一下，接著，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他剛準備跟上，餘珊拿了一個快遞件過來。

    “許特助。”說，“老板的快遞，同城寄過來的。”

    許程接過來一看，寄件人那欄赫然寫著司的名字，寄件時間是兩個小時之前。

    他著薄薄的文件袋，不清裏麵是什麽，更讓人費解的是，明明離得這麽近，司為何將東西同城郵寄過來。

    來不及多想，許程敲了敲門，跟著進去辦公室。

    孟鶴行站在辦公桌前的位置，背對著口。

    手機屏幕上是來自兩個聯係人的消息。

    一則是那晚給他報信的人，他說這幾日司天天去醫院探關錚，往往會待上一會兒才離開。

    一則來自祁佑清，轉發了兩張照片給他，以及一條言簡意賅的文字。

    許程踏進辦公室的那一刻，發現自家老板正低頭看著手機屏幕出神，周遭的空氣被沉寂包裹的嚴嚴實實，仿佛在一瞬間凝固，冷得徹底。

    聽見開門聲，孟鶴行依舊沒有反應。

    許程隻看見他微垂在側的右手握在一起，手臂上的青筋線條凸起，他心裏咯噔一下，著頭皮了一聲:“孟總，太太寄來的快遞。”

    “拿過來。”

    線過落地窗投進來，明明還很燥熱，但此時卻讓人脊背發涼，沁出一冷汗，男人轉過來，目如炬，死死盯著那個文件袋，雙眸微瞇，形顯得蕭條，充斥著戾氣。

    紙袋窸窣作響，修長的手指著一遝白紙出來。

    許程頂著力，抬頭看了一眼，沉悶的寂靜中仿佛能聽見他極速作的心跳聲。

    孟鶴行右手摁在桌麵上，骨骼分明的指節此刻用力到泛白，躁意一瞬間湧現出來，眉頭鎖，沉悶的雙眼盯著紙上的容，涼薄又鬱。

    “孟總？”許程溺斃在這窒息的氛圍裏，隻得出聲詢問。

    “出去。”男人裹著厲的聲音摻雜著極致的怒氣，似乎正在竭力克製。

    許程不敢多言，轉出門。

    關門的那一刻，辦公室傳來稀裏嘩啦的一陣響，像是重落地的聲音，他沒敢看，沉眉回到助理辦公室。

    餘珊聽見靜，也忐忑不已，湊上來詢問況。

    許程搖頭，輕聲說了句:“不該問的別問。”

    *

    “所以，你就腦袋一熱把離婚協議寄過去了？”

    譚希蹭的一下站起來，又被司捂住，警告道:“你給我閉！”

    “不是，子，你圖什麽？”譚希眉頭皺在一起，眼睛瞪得老大，“你悶聲幹大事啊，啥也不說就直接寄過去，我也是佩服你，真果斷，真利落，你就沒有一點點舍不得嗎，這玩意多傷人心啊！”

    譚希恨鐵不鋼地在腦門上了:“孟鶴行對你夠好了，你真就舍得下？”

    “反正已經寄了。”司垂眸擺弄曲譜，“現在估計他已經看到了。”

    “哎呦我真是——”譚希比當事人還要焦急，勾著的脖子，接著雙手上的臉，眼神銳利打量，“你這個無的人，你做事一直幹淨利落我知道，但是這件事你也這麽武斷？子，你就一點都不喜歡孟老板？你想想清楚，自己心究竟是怎麽打算的，別到時候後悔。”

    後悔麽？

    司舌尖繞過這兩個字，將心裏升起的異樣下去。

    譚希揪著這事沒完了，一個勁兒的催促:“快想，現在把東西拿回來還來得及，說不定他沒看到呢。”

    “我現在不想考慮這個。”司蹙眉，“而且……”

    叮咚一聲，手機提示音響了。

    譚希先一步將手機拿過來，司劃開解鎖，目是一條冰冷的文字信息，來自孟鶴行——

    【夜晚回和園，我等著你，司。】

    司十分確定，孟鶴行已經看到了那份文件，不然也不會在說過去匯林南苑住之後還讓過去。

    本想避開，可還是要麵對。

    這條消息像是催命符，解開封印，將心裏製下的晦和愁緒都釋放出來，不斷在狹窄的腔裏翻滾，沸騰，凝聚。

    司凝著窗外的景象，心猶如一片湖水，波瀾不驚之後是迸裂般的暗流湧，各類緒織在一起，無端讓頭緒散，聚不了神。

    這種心一直持續到下班，樂隊的人都走完了，偌大的空間裏隻有譚希和，白熾燈的亮照在地板上，泛著冷意。

    一直不去想，仿佛就可以當那條消息不存在，拖到現在，已經不走不行了。

    從窗外看去，四周已經黑，隻剩下星星點點的霓虹燈和樓層裏出來的亮。

    冬城已經很久沒下雨，現在竟然飄來一涼意，水珠順著玻璃外壁往下，匯聚一大灘水跡後摔在地麵上。

    司和譚希在門口告別。

    譚希還猶豫著，想再說些什麽，但下一秒又將惋惜歎回肚子裏，司和孟鶴行之間的事，說的再多也不敵當事人如何想。

    “真不用我送？”譚希還在掙紮。

    司目從雨幕落在臉上，此刻沒什麽力去解釋，言簡意賅:“你回吧，我打個車過去。”

    離孟鶴行發來那條消息已經五個小時，中間再無任何訊息，說實話，司心忐忑，從將離婚協議書寄到孟氏那一刻起，的心一直繃著。

    回和園的路上，雨勢加大，開始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到後來直接變豆大的雨滴，落下來，敲在車窗上，車頂，也敲在司心裏。

    夜晚十點半，出租車抵達和園。

    司付了錢，沒傘，就這麽頂著包往裏走。

    不到兩百米的距離，被淋得。

    夜深沉，和園一片寂靜，整棟建築像是陷無盡的黑暗，往日溫暖和煦的燈宛如幻影消失不見，伴隨著雨聲，惻惻的氛圍籠罩著司。

    饒是再冷靜，也不由得打了個冷。

    司打開大門，眼睛還未適應完全的黑暗，提步走進去時，房子依舊冷寂的駭人。

    “回來了。”

    想開燈，手還沒索到開關，就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司循著聲源看去，不遠的沙發坐著道模糊的影，一點猩紅是黑暗裏唯一的亮。

    按捺下張的緒，試著他:“孟鶴行？”

    轟隆一聲，閃電的一閃而過，短暫照亮了那抹影子，忽明忽滅的線下，男人冷漠到極致的臉龐約出。

    夜朦朧中，他指間的那抹紅在慢慢褪。

    司及時摁下了開關，整個客廳被和的燈鋪滿，將男人的神顯現的愈發清晰。

    他端坐在沙發上，上前傾，手肘擱在膝蓋上，夾著煙的手搭出來，火紅的煙頭不斷燃燒，襯的白皙修長的指骨愈發冷消沉。

    而孟鶴行本人的臉冷淡無波，一雙眼睛強勢又直白地盯著，宛如潛伏在叢林的孤狼，褪去平日裏偽裝的溫和，淩厲森冷。

    司顧不得被淋的頭發和服，單手攥著包帶站在玄關邁不開腳，眉眼被水浸染，清冷堅韌，就這麽直直與那人對視。

    “你收到了吧？”問。

    “嗬。”孟鶴行打量夠了，將煙摁滅，起，指尖著一遝白紙，“你是說這個？”

    齒在空氣裏打響，火舌上頁尾，原般瞬間往上竄，那份協議被投在冰冷的地板上，沒多久便了灰燼。

    孟鶴行腳踩上去，狠碾了兩下，才邁著步子往玄關來。

    “司，你為什麽就是不聽話。”

    司抬頭迎上他的眼神，臉上沒什麽表，“早晚都得離，你——”

    話音未落，被迫極速後退，男人大步過來，死死著的手腕，將人抵在牆上，困在懷裏，另隻手著的下頜，迫使抬頭。

    此時他像是變了個人，全然不見往日的溫和，臉鐵青，語氣冷，咬牙切齒般吐出幾個字:“你再說一遍。”

    “我們說好了離婚。”

    “誰跟你說好？”孟鶴行眼裏泛起紅，額頭上的，冷聲道，“司，你記清楚了。”

    “離婚？除非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