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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 第三十五章 天街行(8)

不止是張行,稍微有心的人都知道,東都必然要,實際上發生刀兵流如雨的那種,但總得有人捅破這層窗戶紙,將雨云變雨落地。

對此,絕大多數人都覺得這第一滴雨應該會來自于刑部,會是張文達張尚書領著氣勢洶洶的刑部先發難,拿自己珍藏了十幾年的剌小刀給誰背上再開開眼。

但現在看來,刑部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第一滴雨來自于刑部不錯,卻居然是他自家先出了——人犯剛剛提走一整日,不過是剛剛安頓好,連名單怕是都沒復核完畢呢,一場明顯因為夏日雨水而倉促發的劫獄行就發生了。

雨水、凈街銅缽,為劫獄的最大助力。

數十名明顯有修為、有組織、有裝備的劫匪,借著雨水掩護從容分散匯集到刑部附近,然后忽然匯合起來,發暴力劫獄。刑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殺了個對穿。此時,異常關鍵的一點勢在于,這個時候,東都城,所有白日間建制的暴力機構都正在散場,而所有晚間才建制出現的暴力機構則還沒有集合完畢。

實際上,就連刑部自己的人,也都在撤離與換班,連張尚書自己的車架也都在一隊剛剛匯集起來的金吾衛護衛下離去不久。

正因如此,刑部沒能在短時間獲得建制的大規模武力支援。

而最要命的還在后面,劫獄功,這些劫匪將簡單夏裝扔給那些囚犯,便直接扔下武,帶著目標囚犯消散在了滿是普通百姓的天街上。

老百姓要討生活的,下雨了也要出攤,也要去運劈柴,也要去買米,不然明天拿什麼下鍋,拿什麼開火?

凈街銅缽響起,但還沒結束,正是街上所有人帶著各種什往各坊歸家的時候。而且又是夏天,又是下雨,沒有大規模建制的暴力部隊圍住,怎麼搜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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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中丞的份擺在那里,當然沒,但北衙那位牛督公據說是直接凌空過去的,隔著一條河的惠訓坊白帝總觀也去了兩位凝丹期高手幫忙,卻只抓了五個逃犯回來,屁用沒有。

等到天黑,劫獄即告功。

刑部遭此大難,許多人固然心中樂,卻架不住紫微宮震怒。

說一千道一萬,且不說刑部本就是承圣人旨意來做事的,只說一國之刑部主牢,天子腳下,就這麼被攻破,那也是絕對不能忍的。

南衙相公們也沒話說,立即層層加碼施,白有思那個正當值的也不知道排行第幾的哥哥,作為第一責任人和第一倒霉鬼,直接被一擼到底,現場投刑部大獄。

正好,大獄空,幾乎相當于包場。

但來不及管這些了,隨即,靖安臺中鎮司、東鎮司、刑部、金吾衛、城防軍、河南縣衙差役,隸屬于帝國各個部門的暴力機構開始大舉出,冒著夏日雨水清掃天街,查驗各坊,甚至出城搜山,以求將逃犯在圣人給出的半月期限盡數逮捕歸案。

乃是要做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一時間,整個東都城的天街上刀兵列,宛如戰時。

張行不可能逃過這一劫的,案發后第二日下午,他便冒雨隨白有思的第二巡組前往南城,負責監視一段城墻。

第三日下午,天子震怒的消息正式傳來,巡組更是直接在城墻上得到了要全權負責搜索南城嘉慶、嘉慶二坊的死命令。

而這,也是張行第一次接到城市貧民聚居的南城坊里。

“明顯是人為的。”

淅瀝的雨水中,在一群本地坊民說不清是驚恐、警惕還是期待又或者是麻木的目中,渾的張行從嘉靖坊坊墻上輕松跳了下來,接著,秦寶也從墻外輕松翻了過來。“開在正巷口,下面有堆好的雜,還有繩索痕跡……應該夜間出走私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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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是本地幫會所為。”再次出現在隊伍中的黑綬胡彥在下面捻須皺眉。“咱們轉一圈了吧,總共多口子?”

“二十三破損,七八搭子。”張行口而出,卻是不顧統,直接拖下錦制服,膀子擰了下水,然后重新穿上。“這還不算藏在住戶家里的暗門……”

“胡大哥。”秦寶也隨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水。“這個樣子本堵不住。”

“走吧,先回十字街口等錢唐他們。”胡彥搖了搖頭,直接轉往坊中心店而去。

張行和秦寶,還有其他幾名錦巡騎自然無話可說,只能立即跟上。

抵達十字街口,出乎意料,錢唐、和李清臣帶著的另外一小隊人居然早早等在了這里。

“你們那邊怎麼樣?如何回來的這麼早?”胡彥遠遠冒雨喝問。

“回稟胡大哥,坊除了十字街規制尚在,其余各窄街小巷都有改建……”立在坊井亭下的錢唐直接走雨中相應。“實在是理不清道路,想要仿效水旁邊的那些坊挨家挨戶來查,怕是有些困難。”

“不用想都知道了,隔壁嘉慶坊必然也是如此,最多巡檢會飛,如今城放開制,能看清道路。”臉有些難看的胡彥沒有開口,倒是李清臣在亭中吐槽。

張行隨胡彥進,來不及說話,便察覺到了嗡嗡之聲,只能反手一掌拍死一只蚊子,再坐到井口旁,準備抱懷來聽。

然而,他剛一反坐下,便看到自己后來路上,有兩個人不尷不尬的忽然閃旁邊小巷,不由愕然:

“那是盯梢的?”

“是,從坊墻挑下來后便跟著了。”胡彥頭也不回,口而對。“必然是本地幫派。”

此言一出,張行、錢唐幾個人還好,李清臣和秦寶幾人幾乎是瞬間握刀起,準備向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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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

一聲打雷般的呵斥當即從亭中炸開,很顯然,胡彥這位剛剛歸隊的副巡檢此時了真怒。

秦寶、李清臣幾人訕訕而歸,卻幾乎不著頭腦。

“南城的幫派怕是跟水那邊不一樣。”倒是張行大約猜到了一二。“凡事小心些,不要跟巷子。”

“不錯。”胡彥也嘆了口氣。“我剛才路上便想說這個,南城這里,問題不在于坊墻和街巷壞了幾,而在于人……南城的幫派不比北城,要厲害的多……想要搜檢,不免過于困難了。”

“是因為高手多?”李清臣忍不住了句,引得剛剛拍死了一個蚊子的張行當場又拍死了一個蚊子。

“是因為人窮命賤。”胡彥扶著刀回頭四顧周邊雨幕。“你們信不信,這里的年輕人,能在十五歲為了五十個銅板去殺差?你們這些修為卡在正脈盤子上的,千萬不要落單……真落單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眾人一時默然。

接下來,井亭子的氣氛顯得有些凝重,無人開口,只有雨水淅瀝不停……畢竟,這里的環境人事跟他們混跡的水兩岸地區差距太大……有一種令人手足無措的覺。

而且還下著雨,還這麼累,還面臨著很難完的命令。

也就是在眾人沉默之時,忽然間,南面高大巍峨的東都城墻上,傳來一聲唿哨。

“走吧!”胡彥拍著腰間黑綬,連連搖頭。“做主的不是我們,咱們實話實話,聽巡檢招呼便是。”

一眾十余名錦巡騎齊齊起,便隨著胡彥走雨中,向北而行。

倒是張行,跟著眾人順著坊十字街走了七八步,忽然扯著秦寶止步:“胡大哥!我去問下這幾家店里的雜貨存量,讓秦寶跟著我護衛一二,馬上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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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彥駐足回,明顯一愣,似乎想說些什麼,卻還是微微一頷首:“你心里曉得利害就好,千萬別落單。”

說完,便帶著有些茫然的其他巡騎繼續北走,錢唐一度猶豫,但瞥了眼北面后,也還是直接向北去了。

此時,張行早已經拽著秦寶進了道旁的一家糧店。

坊市制度,每一坊都有坊墻,中有十字街道與棋盤一般的巷子,坊與坊之間只有在白日特定時間可以相互通過坊門流,這種況下,部商業就必須完備,一般而言,必須要有米糧、醬醋、茶鹽、炭薪、布帛等貨出售,也普遍集中在坊十字街口左近。

這其中,米店算是最常見的一類,而且片刻不能停歇,此刻便是下著雨,也有人在排隊的。

看到兩名錦武士忽然闖,店家與顧客全都嚇了一大跳,若非是二人擋住門檻去路,怕是店人就此逃竄都有可能。

“掌柜的莫慌,我只來問一件事,你家店中此時有多存糧?”張行開門見山。

“一、一百八、八十石。”一的店家依然不免張。“各米面雜糧一百八十石……兩位人問這個干什麼?”

“怎麼有點?”秦寶到底是個秀的,雖然不知道張行為什麼要問這些,但還是立即察覺到異樣。“你們坊里多家糧店?”

“大約七八家?”店家依然不著頭腦。

“還是太吧……”秦寶果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大嫂,你拎著這個布袋能裝多米?”張行忽然看向了一旁買米的顧客。

“回稟人,能、能裝四斗。”背著孩子,布木釵的婦小心來對。

“那你這次要買幾斗?”張行面無表,繼續追問。

而秦寶已經醒悟了,立即瞪大眼睛來看。

“一、一斗……”婦愈加驚惶。“我只帶了十五錢,也只有十五錢。”

秦寶立即去懷里。

“走!”

張行一聲呵斥,恰如之前胡彥忽然發怒呵斥李清臣一般,卻是率先走雨幕。

;秦寶來不及多想,錢自然也來不及給,便低頭跟上。

而二人剛一出來,就有兩名立在外面的赤膊大漢冷哼一聲,直接轉店中盤問,張行也依然不理,只是低頭與秦寶疾行,迅速追上胡彥一行人,然后出嘉慶坊,上城墻,轉那個位于嘉慶、嘉靖二坊正中的南城城墻上的塔樓。

這里是白有思所領靖安臺中鎮司直屬第二巡組此番追索欽犯的臨時據點。

一行人轉塔樓,白有思與另一隊人早已經等在這里,正在中間的火堆旁相侯,兩隊人見面,立即對起了兩個坊的況。

張行沒有去,也沒有去烤火的意思,而是扶著刀踱步到塔樓向北開的窗前,直接趴在了窗口,著被夏雨籠罩的東都城發呆。

倒是秦寶,到了火堆旁。

過了一陣子,雙方對照報完畢,都覺得犯難,場面也一時尷尬了下來。

而這時,回頭看了幾次張行都沒得到回應的秦寶也終于漲紅著臉開了口:“巡檢、副巡檢,我也有話說……我剛剛跟張三哥一起去查驗了嘉慶坊的米店,發現這邊不比北面諸坊,坊店家存貨很……”

“只是幾個店家,記住幾個臉,稍微看顧一二,許他們去日常進貨便是。”李清臣口而對。“不耽誤搜檢即刻。”

“何止是店。”秦寶咽了口氣,繼續正看著白有思與胡彥來講。“這里的老實住戶,家里也都沒有存貨,須得沒幾日便自己去買……我跟張三哥撞上一個大嫂,背著孩子,竟只買一斗米。”

“不是……”

胡彥已經有些躲閃低頭了,白有思也面沉了下來,錢唐和幾個老的巡騎更是仰頭微微嘆氣,李清臣居然還是不懂。“我們放店家去進貨,讓這些住戶在坊買東西,不就行了嗎?”

“李十二,你到底懂不懂?店家之所以存貨,是因為本錢小、店里錢,一次只能進那些雜貨;住戶家里之所以沒有存貨,也是因為他們家中并無分文,出去往天街或者水那邊做一日短工,才有第二日或第三日的米糧……”秦寶終于有些發怒了。“只放店家進貨,不讓這些窮人去做工賺錢,他們哪來的前買米糧雜貨?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不是什麼諺語,是實話!就嘉靖和嘉慶這兩個坊,若是全部封上,大舉鎖拿,三五日一斷炊,七八日便能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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