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繩到了臘月什麼價格不知道,但到了下一個月,也就是十一月的時候,這玩意的價格非但沒有上漲,反而下降了,變了二尺六文錢。
不過也就是如此了,不過四五日,隨著大量參加科考的人員開始來到鄴城,市場上整價上漲這玩意還是漲回到了二尺八文錢,并且還在攀升……按照月娘的猜測,等到下旬奪隴大賽開始,臘月閱兵開始,年關前,漲到一尺十文錢都有可能。
至于說為什麼會出現一次下降,這就要說到鄴城最近的一段公案了……一段一直到現在還沒有了結,甚至要打到張首席案前的公案。
原來,造這次紅頭繩降價在的特定幾大類商品沖擊市場的行為,居然是黜龍幫方下場的結果。
不僅是紅頭繩,還有一些中高級織、染,連著部分貴金屬首飾,基本上來自于倉儲后勤部曹夕曹總管下屬的濟軍場……按照之前曹夕曹總管的提案,濟軍場的工們承租了包括鄴城在的數個城市的方鋪面,然后這群前紫微宮宮人們,用高超的技藝和集約化生產幾乎是瞬間對此類市場造了降維打擊。
沒辦法,這個群既不乏出的庶務與政略,也不缺規模化的宮人數量,更不缺技與藝能力。
實際上,早在這次事之前,在張行有意無意的的放縱下,這個群在黜龍幫部就非常有存在……往上,們參與到了曹夕帶領的倉儲后勤部管理中,往下牢牢把握著濟軍場,而且跟侍軍的有著直接的經濟、人員流,各種文書中都能經常看到們,據說年底被表彰的也有們。
對應的,也自然會引起許多人的不順眼。
而現在,們終于干了一件有把柄的事,被人直接告到了大行臺,然后大行臺爭執不下,最終居然就鬧到了張行面前。
“為什麼這種事要鬧到我這里?”鄴城行宮觀風院三樓,迎著河北地區乍起的寒風,張行有些不理解。“我甚至都不曉得,為什麼這事能鬧到大行臺?”
“首席。”換了一紅新軍的徐大郎正道。“這件事只有大行臺能解決……因為人家告的是咱們大行臺直屬的軍場,從大行臺立那一天開始,各地的軍用工坊就歸對應的部來管了。”
“這就是這事荒唐的地方。”張行立即指出了關鍵。“誰來告的?鄴城的其他商戶對不對?為什麼他們那麼清楚,這事需要直接找大行臺?而且他們為什麼能直接指出來軍場是歸曹總管那邊的倉儲后勤部,而不是張分管那邊的軍械戰馬部?”
來匯報這件事的人,以及事的利害關系方的人加一起足足六七個人,聞言明顯一愣……一兩個沒愣的,也都假裝愣住了。
“大行臺才建立半年好不好?”張行笑道。“據我所知,上個月月底當天,軍場的各類貨才開始發賣,本月初一下午市面上才開始降價,結果只隔了三天,今天是初五,今日的價格就重新回來了……那麼說,也就是這幾日的空擋,他們就告上來了,事也就擺到我面前了?這告狀的人是不是太聰明了?他們找誰了?找封文書你了?”
“絕對沒有。”封常一個激靈站起來,趕搖頭。
“所以說這件事荒唐。”張行示意對方坐下后拍著手吐槽道。“如果沒有封文書這種在文書部做機要文書的聰明人直接指點的話,那只能說明一件事……這些覺得黜龍幫軍場爭了他們利的,也是黜龍幫的人……對不對?”
觀風院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下方院子里月娘在指揮一些侍衛搭建小食堂和廚房的聲音……封常更是如墜冰窟,他如何不曉得,這些天自己勾搭人被這位首席看的真真的,今日點上來了呢?
徐大郎干咳了一聲,他知道這個時候躲不掉了:“也不能說是幫里的人,大多是幫里人的親眷。”
“幫里什麼人的親眷?大頭領、頭領的親眷,還是舵主、護法、執事的親眷?又或者是尋常幫眾的親眷?”張行盯著徐世英追問道。
“不好這麼分。”徐世英認真道。“更像是從軍的那批人的親眷,譬如這里面確實有不隊將一層舵主的家人,但沒有縣令一層舵主的親眷;而且,按照籍貫,應該是河南的居多,河北的較……”
怪不得你要親自來!
張行心中無語,面如常:“也就是幫當勢者、軍功者、資歷者的親眷來告的對不對?”
“確實能這麼說。”
“那就好說了。”張行這次攤了整雙手,干脆至極。“既然尋到我這里,我這里自然要給個說法,我的規矩是,為了黜龍幫的穩定……民重于幫,幫下重于上……這是因為幫出于民,而上出于下,只有下面牢靠,我才放心。”
“但是首席,這里面有名分的問題。”徐大郎繼續抗辯。“這些人到底只是親眷,而不是這些頭領自家的生意,名義上依然是民,反倒是軍場的人,是真真切切的幫里人,不還是有階級的……”
“這個事簡單。首先,我們可以劃兩道線下來,比如沒有分家的,分家仍是三代親的,我們就算他們是一家;其次,不是不讓他們做生意,只是不許他們得了便宜還賣乖,一朝挫就要拿權勢來欺別人……”張行話到這里,忽然停住,似乎想起了什麼。
周圍人也都張起來,觀風院里再度出現了只有樓下叮叮當當,樓上呼呼風響的怪異景象。
“首席想到了什麼?”腦袋最的徐大郎無奈,只能由他來問。
“我在登州的時候遇到了類似的事……”張行將登州程大郎與白金剛的事敘述了一遍,然后神復雜的盯住了面前幾人。“你們說,會不會是這事傳開了,有人私下勾連,想搶在年末大會前跟我打擂臺?或者想報復白金剛?”
眾人神一凜,然后一人趕站起來,卻居然大行臺直屬的領兵頭領,屯駐鄴城旁邊要塞韓陵山城的夏侯寧遠:“首席想多了,斷不會有人如此。”
張行扭頭過去吹風,佯作不答。
夏侯寧遠更慌了。
而徐大郎面無表的看了眼這位有些慌張的建幫濟功勛、單通海心腹,又看了眼周圍同樣面無表的曹夕、封常等河北人,然后方才正來告張行:“首席,軍中斷無人會違逆你的方略,真要是這般往私了想,那還有人說是河北方面的頭領眼饞河南頭領起家早、資產多,故意引著這些人往首席你上撞呢!”
張行這才醒悟過來:“不錯,徐大郎說得對,咱們不能老往私里想……那這件事就這麼辦吧,不擴大不追究,去弄清楚,只要他們確實是按照我那個劃分算是幫中高層的親眷,就申斥他們,把這件事撤掉。”
“是。”徐世英起應聲。
一起起的還有一直一言不發的實際關系人曹夕、此事的文書經辦者封常,以及一位算是直接當事人的。
“還有,包括有本地普通商販來告,也要弄清楚他們后面有沒有人……”張行繼續叮囑,他認為事已經結束了。
“這是自然。”最后一位坐著的大員也起了,赫然是巡視地方回來沒多久的刑律部總管崔肅臣,而有意思的是,作為此事理論上最終的置者,其人之前一句話都沒多說。“但首席,屬下還是多要問一句,如果真的出現普通本地商販,或者跟幫不牽扯的地方商會來告我們,說我們與民奪利,該怎麼辦?按照之前的意思,是民重于幫?”
張行正起來:“這個就麻煩了,因為要事對待……比如商貨的種類,如果是糧食、基本布料、牲畜、金銀、鐵、陶這些關乎民生的商貨,就要一萬個重視,過快的漲價、降價都不好,但如果是其他的雜貨種類,尤其是有點離基本生活需求的,比如瓷、漆、首飾、皮、綢緞,讓地方上些沖擊,未嘗不可。不過,今天這件事是不要的,因為我曉得鄴城外的價格,這次制廠并沒有對本地小商人造傷害,尤其是接下來鄴城人還會更多,本地價還會繼續漲,們場反而會對本地人有好。”
“所以,首席的意思是,要對曹總管提出來的產承包制度,還有類似幫產幫商,在一定的分量上予以鼓勵了?”崔肅臣繼續來問。
“就是這個意思,謹慎的鼓勵。”張行承認了下來。
“那這樣的話,這件事本沒有什麼可計較的了,我還想再問首席一件事……”
“你說。”
“除了這個幫產幫商,首席又如何看待商農之爭?”
“以農為本,謹慎鼓勵商事。”
“首席覺得商農不相侵?”
“不是不相侵,也不是非此即彼。”張行曉得這種理論問題只有崔肅臣能跟他討論,便擺手示意。“你們要是忙,就去忙,不忙留下來聽幾句……崔總管坐……我的意思是,指著種地就天下太平萬萬世,是不可能的。或者說,便是天下太平萬世,只種地也撐不住,咱們不能一些事沒有發生,就忽略可能的問題。”
旁邊幾人,徐世英與封常選擇留下,夏侯寧遠卻在猶豫之后隨曹夕與那名離開。
幾人下樓,迎面遇到白有思進來,那還明顯驚嚇了一下。
樓上,張行難免說一些老生常談的話題,什麼耕地是有限的,財富是人的勞創造的,所以手工業也是本,而商業是農業與手工業外必不可的另一極,既是維持流通的主要方式,也是滿足人需求的維穩手段。
這個紅頭繩就是如此。
是生活本質。
不管崔肅臣接不接,旁聽的人理解不理解,大家還是看在張首席的名頭上大略的聽完了這些詰屈聱牙的話,然后方才準備離開。
這個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而徐世英還是坐著不。
崔肅臣和封常不好說什麼,直接離開,這邊一下樓,便聽到上面張首席抱怨起來:“這種事如何也找到我這里?白白耽誤我一下午,你又不是不曉得,我這大半月多快活!”
“且不說這件事尷尬,非首席不能決,便是快活日子,首席也沒幾日了。”徐世英言之鑿鑿。“五日后就是科考,然后就是各種授勛與閱兵……接著大會。”
“還是能快活的,科考后就是各類比賽了。”張行不以為然。“我連年戎馬,還不許一下了?”
徐世英越發無語,若不是他曉得張行這些日子只是逛街逛的多,平素也去軍營跟行宮前面大行臺各去晃,怕是以為對方是夜夜笙歌呢!
便是逛街逛的多,如今也曉得,還是在注意價和人心居多。
一念至此,其人便摒除雜念,認真來問:“還有幾件事,不好打擾剛剛首席與崔總管。”
“你說。”
“首先,是科考后的選拔……便是科考是按照首席定的規矩,糊名,謄錄,盲批,可實際最后任用的權責還是在各部總管、分管那里,如果有爭奪怎麼辦?如果有人考上了,卻沒有人任用又如何?”
“如果有爭奪,就讓人家自己選,如果沒有任用,放在文書部、王翼(參謀)部或者發往地方都是無妨的。”張行也皺起眉頭來。“不過我曉得你的意思……你是想問,要不要設一個專門管理這個中下層人事去向的吏部?”
“是這個意思。”徐世英道。“以前咱們的人事,本質上是軍功,其實就是天王及其下屬來做了這個吏部,現在不能把專門做文法吏的科考人事給天王吧?”
張行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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