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學醫的出發點是崇拜。

    但當真正開始從醫時慢慢發現，所得的比預期多得多——

    得到了病人的激。

    得到了老大夫的尊重。

    得到了一份差事。

    得到心巨大的寧靜和安全。

    心中升起的歸屬和安全，是任何事都不曾帶來的。

    不能相提與之相提並論，讓人患得患失，生不出安全。

    行醫，為好大夫，已經不為賺錢和安立命。

    那是所追求一生的誰也不靠的勇氣來源。

    做大夫越久，越癡迷這一行。

    同樣的藥，可以醫人，也可以害人。

    各種戲碼在深宅大院裏上演。

    不但是醫者，也是人的旁觀者。

    生活變得有了。

    進宮是自己的願。

    因為藥。

    所有人嫌棄是累贅時，藥抱了瘦弱的。

    給了一條活路，為撐起一片天空。

    與姑姑並肩站在皇宮裏，已經不是報恩。

    “士為知己者死”，杏子偶然看到這句話時有種醍醐灌頂之。

    笑嘻嘻地對青連說，“我不是普通人，我是士。”

    青連沒明白，就轉開了話題。

    ……

    婆母在薛家地位非常之高。

    皆因為為主母誕育四子二。

    薛青連是老幺，故而最縱些。

    但薛家家法是很嚴的

    在婆母生下第二個男孩時，青連的祖母就把掌家權到婆母手上。

    是個很好的主母，讀德，一切以丈夫兒子為先。

    兒子個個有出息。

    兒培養傳統的貴族千金，都尋下不錯的夫家。

    到了青連這裏，跌了一生中最大的跟頭。

    先是小兒子不聽話，親事說了許多家，沒一個姑娘得了他的眼。

    不願行醫，到浪。

    婆母在自己二十那年已經育下第三個孩子了，青連卻沒牽過孩子的手。

    甚至認命，這個小兒子也許要一生不娶，砸在手裏，或被人詬病有見不得人的怪癖。

    一生得到薛家無數讚譽，說薛家娶了個好媳婦。

    青連最得喜，卻了的汙點。

    直到青連有次回了家，支支吾吾說自己想娶親。

    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連忙問是哪家千金，定要厚禮前去提親。

    青連才說對方是孤兒。

    在醫館行醫。

    “你說那姑娘在外拋頭麵給人家當學徒？”

    “是，母親。”青連下定決心承認了。

    母親沒說什麽，並沒提一個字杏子不好。

    晚間青連父親回來，私底下同青連父親商量這事。

    青連與他父親鬧得不愉快，他的放浪讓父親火不已。

    好在青連得皇上喜歡，勉強還能在老父前抬起頭。

    “人家清白人家的姑娘，哪怕拋頭麵，配你的混小子也沒什麽不妥。隻要親後守規矩，聽話就。”

    得了這話，想，最壞青連也了家，有了後代，在家中一起過日子，一個出低微的姑娘，慢慢調教也就是了。

    三六聘，八抬大轎，歡歡喜喜將新娘娶回了家。

    這姑娘倒不懶，起得比婆母還早。

    來了主屋幾趟，婆母都沒起，隔著窗問了一聲，便離開了。

    等到幾房媳婦都來請安時，不見這孩子影子。

    門房回說，小兒媳婦出門去了。

    有些不高興，隻是不願當著其他幾個媳婦給杏子沒臉。

    那樣太傷青連的心。

    隻得分辨，“這孩子倒勤快，天不亮就來請安，顯得母親懶了。”

    後來才知道是乘了馬車在京中找房子，開醫館。

    竟然還開的是黃氏醫館。

    可是嫁了人的，就算開醫館，也該薛氏，怎麽還執著娘家姓氏呢？

    又沒有娘家。

    婆母給兒子抬進來個媳婦，也給自己抬進來塊心病。

    不止如此，這個姑娘簡直沒教養到極點。

    完全一點規矩不懂。

    對下人太隨便，對長輩不夠尊重。

    長輩說話，婆母在旁伺候茶水，竟然。

    用錢也隨意，賬房說杏子常來支取銀子。

    問，說是買藥材，做藥。

    薛家分給青連那進院落裏，到擺著各藥材，。

    簡直不像過日子的樣子。

    關鍵，青連還由著，指點方子不足之。

    最讓婆母生氣的是，家裏不問世事的祖父，很喜歡這丫頭。

    說青連做的最對的一件事便是娶了這樣一個奇子。

    婆母與杏子的矛盾在杏子提出搬離薛家大宅時一並發了。

    ……

    杏子看著眼前這個一臉富貴，自己最男人的母親，用怨毒的眼神瞪著自己。

    整場吵鬧、辱罵，隻有一個人登場。

    杏子那時與青連正在濃之時，不想與婆母發生矛盾。

    雖不屑世俗規矩，卻懂得規矩。

    沒有當兒媳婦的同婆母頂的規矩。

    隻是靜靜站著，平靜迎接婆母的疾風暴雨。

    越是毫不怕，越是激起婆母的怒氣。

    幾個妯娌也不敢多。

    有的同，有的看笑話。

    杏子並不在意挨幾句罵，一邊等著對方發泄，一邊低頭想著頭天晚上搞出來的藥，效果究竟如何。

    滿腦子藥方。

    直到婆母問，“你可知錯？”

    口而出，“知道，白可減一分。”

    說完才發現失了口，婆母捂住口，臉發白。

    “你故意的是不是？！”

    妯娌上前扶趕扶住婆婆，衝使眼賠罪。

    杏子隻得低頭道，“婆母，媳婦錯了。”

    說罷就住了，不知還可以說些什麽來安這個顯然痛發作的老太太。

    “不如，我為婆母診診脈，開副藥吧，這個媳婦在行。”

    幾個妯娌見渾不知事，“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場衝突，像場鬧劇似的收場了。

    晚飯又是一家子一同用飯，隻要婆婆在，吃飯幾乎不聞咀嚼。

    杏子總是隻吃到半飽，晚飯就撤了。

    又陪婆母說說話，方才散了。

    直打瞌睡，直到回了自己房，才來了神。

    青連回到房中，杏子坐著正宵夜，看他一眼道，“來吃些？”

    吃得歡喜，津津有味。

    醬鴨掌加些辣，更合口味。

    青連靜靜坐旁，微笑著注視。

    兩人那時你儂我儂，青連口而出，“在咱們家，你最有福。”

    “這怎麽說的？我今兒才挨過你母親的罵。”杏子邊吃邊喝。

    青連頓了頓，“咱們親了，我母親你也該稱呼一聲母親，怎麽話裏還你母親你母親的。”

    杏子不答話，翻著眼睛看他一眼，接著啃骨頭。

    那手中醬鴨掌卻失了滋味似的，不那麽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