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要嗎？」躁而混沌的暑熱中， 回過頭， 參差不齊的黑髮垂落在臉頰兩側，眼神的低溫足以凍傷心臟， 「送你了。」

羅伽鳴從宋怡那裡收到東西，不僅僅只是棒球。

不過，一開始他並沒有意識到。

年獨自長大。

後來他也考上了初中， 抵達了當初宋怡的年齡， 在屬於他的這個歲數里，羅伽鳴與其他春意萌的同齡人沒什麼兩樣，也會暗自觀察不知不覺產生變化的生。

可是， 他沒有再在任何人上找到過宋怡的影子。

那種絕對安靜、但又無休止彷徨的冷漠。

初中時某一個夏日的清晨，他夢到。然後在沸騰的蟬鳴中，他終於明白自己在宋怡那裡收到了什麼。

幾天之前，他在大獎賽賽場偶然看見了螢幕裡的。還是那麼冰冷， 還是同樣的平靜，倘若不是在比賽中途，那他肯定會控制不住自己衝出去。

事實上， 他差點也真的這麼做了。

但一場突如其來的停電及時阻止了錯誤的發生。

此時此刻，就出現在他眼前。

羅伽鳴走到宋怡面前。與幾年前不同， 如今的他比高出許多，手臂也更加有力。而且， 這時不是夏天。

他仔細打量著宋怡的臉。倒是很自然，渾散發著終於想起他是誰的釋然：「你是之前住在隔壁的……小孩對吧？」

小孩。

羅伽鳴頓了頓，輕輕咳嗽兩聲。他回頭， 遠遠看到有隊友似乎在注意這邊。

「嗯。宋怡姐，」他說，「難得見到了，附近好像有可以坐的咖啡廳……」

宋怡稍作猶豫。在考慮的這幾秒鐘裡，羅伽鳴非常張。

事實上，誰都不會相信的。

這個遊戲賽場上以超高APM著稱的明星選手，即便隊友悉數陣亡也能冷靜應對最終逆轉戰局的Cor_tennis居然在張。

「那就一起去吧。」萬幸的是，最終宋怡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羅伽鳴走在前面，而宋怡則在後方將地點發給了池招。

這家咖啡廳建在訓練基地附近，偶爾也有戰隊過來運氣，希能撞到隊員。他們剛進門，便有一些難以忽視的視線投來。

宋怡注意到以後選了靠裡面的卡座，那裡的私比較好。

「我請客。」羅伽鳴說，「要喝什麼嗎？」

宋怡搖搖頭，說：「好久沒見了。」

那時候他們兩家關係很好。

一般面對負債累累的鄰居，大多人都避之不及。但羅伽鳴的父母都是大大咧咧的率直個，加上宋作為才剛開始步賭途，他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補習班老師上。

羅伽鳴的媽媽有時煲了湯，會讓羅伽鳴去給隔壁送一碗。下雨了，宋怡偶爾也幫他們家收服。

「沒想到你做了電競選手。阿姨還好嗎？叔叔呢？」宋怡微微出一點不易察覺得笑影，說，「你和以前沒什麼變化。」

「以前我們住的那條街都拆遷了……我爸我媽都很好。」羅伽鳴回答。

電競職業選手職業壽命短，但收也的確不算低。羅伽鳴的父母學歷都不高，過去對他的學習也沒有太多要求。當初他說要退學打遊戲，爸媽也沒太反對。

他有天分，訓練很努力，運氣也不錯，沒多久就正式上場打起了比賽，嶄頭角後更是如魚得水。

羅伽鳴知道自己改變了許多。

外貌是，家境是，氣質是，命運也是。

但是，宋怡卻對他說「你和以前沒什麼變化」。

羅伽鳴回答：「我覺得，宋怡姐……變了很多。」

「是嗎？」宋怡問，「下次我再去拜訪阿姨，要是還沒忘我就好了。」

一直記得當初羅媽媽對的關心。在李梅從未承擔起母親責任的過去裡，鄰居家這位熱心的阿姨給了太多幫助。

「不會忘的。」羅伽鳴立即回答，他支吾了一陣，隨後說，「我說宋怡姐變了，是說好像變外向了。」

他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宋怡緩了緩。好像是變得開朗了。

自從進崇名遊戲以後，家裡發生了許多改變，但幫助的人也很多。如今煩惱變得了，問題也在一個接一個有條不紊地解決。

有關這些，都和一個人有關——

他們的寒暄到此也差不多了。就在這時，隨著開門，廊簷上掛著的風鈴擺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池招比在室多穿了一件外套，進來時環顧四周。宋怡站起來，臉上是不聲的微笑：「這邊。」

他快步走來，看到羅伽鳴時臉上帶著笑意。他抬手作出「等等」的姿勢，然後認真回想了一下羅伽鳴的名字：「你是……tennis對吧？你的打法太IMBA了，不過真的很彩，難怪是現役同職業裡最強的。好厲害，要是我有那麼快的手速就好了——」

池招一邊說著一邊練地坐到宋怡邊。宋怡則簡單介紹起池招：「這位是我的上司，也是崇名遊戲……」

「我知道。」羅伽鳴微微點頭，「他是《acdf》的……我有往你們遊戲裡充錢。」

「多謝支持，」池招仍舊微笑著，但卻顯得漫不經心，嫺而淡漠的臉襯得他有些冷漠，不過這對陌生人而言已經足夠友好，「你們是人？」

「小時候我們是鄰居。」宋怡回答。

池招忽然被宋怡臉上的某樣東西吸引。他問：「這是什麼？」

宋怡視線下移，意識到他指的是口紅，於是實話實說道：「今天是詹妮小姐送我來的，借了一支給我。我也意識到了，號好像有點……」

池招取了桌上的紙巾遞給，宋怡也接過去開始拭。沒帶鏡子，只能借用手機螢幕。

塗得時候沒想太多，現在才知道後悔。宋怡努力將口紅移除，過度鮮豔的在作下移位，反而挪了不在角。

池招認認真真看著，就在這時支起來。

「不好意思，」他說，「可以嗎？」

言簡意賅，但宋怡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會意。說：「沒事。」

得到的同意，池招才從宋怡手裡接過紙巾。

他對沒有毫不必要的肢接，目專注，小心翼翼地掉角那點。

羅伽鳴坐在對面，眼睜睜看著池招給宋怡掉口紅。男方可靠而輕佻，方冷漠卻溫順，兩個人上都會聚著分明的矛盾，但又並不令人到突兀。

他發不出半點聲音，只因為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被隔絕在外。

宋怡假意垂著眼睛，實則也在打量池招的面孔。他的笑意消散了，臉上融洽地聚攏著白熾燈以及灰濛濛的影子。那是一種捉襟見肘的溫。

沉默，他像屏住呼吸在劃一隻緘默的船。

也不敢吐息。這樣的池招善良過頭了，有點膽怯。面對池招的時候，宋怡常常會想起搖的覺。

店裡有人在說話，談笑聲零零碎碎依附在天花板上，和咖啡杯與勺子的撞聲流淌在一起。

「好了。」末了，池招將紙巾握進手裡，他坐回去說，「其實不也好的。」

宋怡說：「都了。」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宋怡怎樣都好看。」池招說著掏出皮夾，他抬起頭，已經重新笑起來，方才的疏離煙消雲散，「可以買單了嗎？」

羅伽鳴這才回過神，仿佛電影散場，雨終於落了一。他說：「我付就……」

但池招已經將紙鈔拿給了服務生，順帶沒忘記提醒對方：「這邊燈泡好像有點鬆了。」

他們起出去。

羅伽鳴沒能做什麼，反而被池招請了一杯沒喝幾口的咖啡。

宋怡臨時接到一個工作上的電話，朝兩位元男士打了招呼，隨後走到一旁去接聽。

池招閒散地握著車鑰匙，像是為了打發時間一般不斷按亮車燈。

事實上羅伽鳴並不擅長與人單獨相，他有些尷尬，想先走，又想和宋怡親口道聲再見，另外還要換聯繫方式。

「那個，」池招猝不及防開口，他看著遠說，「最近你們隊裡鬧得那麼厲害，管理罵你了嗎？」

羅伽鳴錯愕地回頭。

「跟抱怨我們手，然後被發到網上的那個人是你吧？」池招說。

羅伽鳴愣住了。他問：「你怎麼知道？」

池招沒回答，只是說：「好好比賽。我很期待你們贏。」

遠宋怡正掛斷電話走回來。

羅伽鳴覺口有什麼劇烈地起伏著，好失敗，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輸得很徹底，但又說不清輸在了哪裡。大約是為了掙扎，他突然開口：「宋怡姐！」

宋怡看向他。

「大獎賽重賽，」羅伽鳴說，「Cor贏了的話，可以再跟我見面嗎？」

他覺自己正在等待審判。

宋怡著他。回答說：「可以啊。」的確應該時間去問候一下羅媽媽。

他們順理章換了社帳號，在此期間，池招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耐心地等待著。

分道揚鑣以後，池招坐上駕駛座。宋怡關上車門，系安全帶時，忽然說：「請問一次最多能回答多問題呢？另外，下一次要等什麼時候？」

池招有些莫名：「什麼？」

「我想更多瞭解您的事。」宋怡認真地回答道。沒打算讓他用睡著來蒙混過關，堅持要將之前的話題繼續下去，「您什麼時候學會的冰？在日本哪裡念的高中？大學呢？黎好玩嗎？坐飛機會暈機嗎？姑姑結婚了嗎……」

想問的還有很多，卻見池招倏然背過臉去。

「我也不知道你過去的事。」他說。

居然還跟職業選手做過青梅竹馬。

宋怡想了想以後開口：「您先回答我。」

池招沒留任何餘地：「不行。」

「為什麼？」

「要是我全說了，你對我沒有新鮮了怎麼辦？」池招自言自語般回復，「到時候誰負責？」

他霎時間的坦誠令人始料未及。宋怡沒想到會是這種緣由。

轉，在茫茫思索中默不作聲起來。

以為他排斥，他擔心厭煩。

安心將心臟浸，車太過安靜了。

「我會負責的。」宋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