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詹副總一去就不見人影了， 消息也都未讀。」宋怡拿著叉子， 在油海鮮義大利面前翻手機介面。

「放心好了，不用擔心他， 」詹妮則輕車路地卷起番茄醬義大利面，用吸管喝了一口青以後回答，「有些時候， 我哥他很可靠的。」

宋怡略微有些懷疑地看向詹妮， 似乎沒能理解的意思。

「這麼說吧。」詹妮說，「假如你現在無人島，只能選擇一個人陪伴的話， 你會選誰？」

宋怡停頓了半秒鐘，隨後回答：「無人島的話為什麼還能選人陪著——」

「別管這個了。」詹妮果斷地打斷，「這樣吧，我哥和池招， 你選誰。」

宋怡在問題本的邏輯裡難以掙。

「假如是池招，你不覺得憑藉他的個，很有可能突然襲擊你、把你殺了吃掉嗎？」詹妮忽然毫無理由地義憤填膺起來， 「但是我哥就不同了，等沒有糧食了， 你可以輕輕鬆鬆地把他——」

「可靠」是用來形容這種狀況的嗎？

詹妮若無其事地說完後半句：「……輕輕鬆鬆把他當出氣筒。他就是那種人，很笨， 絕對不會傷害別人。等你放棄了生的希，他還會一直努力鼓勵你。總之，他其實也可靠的。」

午餐時間， 宋怡是偶然與詹妮來食堂共進午餐的，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意外收穫。

發現，詹妮看著很嫌棄詹和青，但其實兄妹很好。

至於詹和青可靠這一點。

宋怡忽然又想起他說「與你無關」時森森的神。

「詹妮小姐，」開口問道，「請問您認識一個高潔的人嗎？」

這個名字響起時，詹妮的反應比兄長緩和很多，但顯然也有片刻的遲疑。

說：「又怎麼了嗎？」

詹妮的這句話別有深意。那個「又」字委婉而清晰地展現了對此人的態度。

宋怡大約陳述了得知這個名字的前因，隨後，在詹妮的陳述下得知了這個人的份。

高潔是崇名文化其中一位元老的兒。

的父親高楓曾經是池樹人在英國時的大學校友，也是他創立崇名時的頭號回應者，是崇名不可或缺的董事之一。

高楓與池樹人曾經要好到能口頭玩笑稱「我兒就託付給你兒子」了的地步。

但是，是曾經。

高楓是個老好人。後來他被投資被騙得本無歸，自己也攤上牢獄之災，還給當時的崇名帶來不負面影響。

高楓引咎辭職，這也是池樹人本人親自授意。雖然池氏也私下給予了高家許多幫助，但總而言之，高家無疑是沒落了的。

但是，高楓的獨高潔生來很要強。

不甘心。

事發生時應該還是中學生，但從此臥薪嚐膽、廢寢忘食地努力，如今是國一流時裝雜志的執行主編。

就像從地獄裡回來的修羅，與昔日眼睜睜看著家墜亡的英們彼此相安無事。但是——

「那本雜志原版在國，兩邊舉辦流活的時候，國請了很多名流和藝人舉辦宴會。當時池招和我都去了。」說這話時，詹妮打量著自己緻的甲，「高潔剛升職，又被國版主編邀請合影。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可能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吧……」

去找池招表白了。

事的展開如此，別說是作為聽者的宋怡驚訝，就連對事來龍去脈一清二楚的當事人詹妮都嚇了一跳。

「長輩們的話能信嗎？池叔叔恐怕都不記得了吧？再說了，雖然說後來池崇哥哥有了朋友，池遇哥哥也結了婚，但十多年前大人開的玩笑，怎麼就確定自己要嫁給池招了？」詹妮滿臉輕蔑，「喜歡池招的人多了去了，算第幾？」

在詹妮的解釋裡，高潔的自尊心很強，格也偏執，在眼裡，池招就是的命定之人。的告白也像命令對方履行義務一般。

那一天夜裡，遊上涼風習習，池招著正裝，拿著香檳靠在船邊走神。高潔穿著高定的長款款朝他走去。

他回頭，神淡漠地聽完的話，隨後，他開口問了一件事。

「你是誰？」池招臉上泛著和煦的笑意說。

宋怡知道，池招一定只是單純在問是誰，但在高潔聽來，這無疑是輕視與侮辱。

「最噁心的地方來了。」詹妮咬牙切齒地說下去，「這的還沒死心，只是不去找池招，跟圈子裡的朋友說是『時候沒到』。然後，幾乎每年都去池家拜年，還不給池媽媽送禮，就好像妄想癥患者一樣。

「而且，我爸還要我和和睦相。」

宋怡大致瞭解了。

這樣的話，當初高楓也是可憐之人，因此作為高潔父親的舊友，池樹人與詹都要給留幾分面。

「我哥不希你手這件事，大概也是為你考慮。」詹妮說，「的問題很複雜，會牽扯到崇名那群長輩……」

下一步其實想說「你跟池招扯個結婚證就啥事不用擔心了」，但沒想到宋怡忽然盯著時間起。

我還有安排，就先失陪了。」宋怡客氣地點頭，「謝詹小姐今天的幫助，您真是一位值得信賴的朋友。」

甚至順帶幫詹妮捎走了餐盤。

詹妮坐在原地，還想說些什麼，卻又噎住了。

「什麼啊……」詹妮鼓起臉頰，著吸管快速攪拌冰塊，心沒理由地好起來，「我當然是值得信賴的朋友啊！」

宋怡所謂的安排不是工作，而是私人日程。

掏出手機，點開用戶名為「tennis」的對話方塊，剛要打字，就看到對方正在輸。

羅伽鳴斷斷續續正在輸了半分鐘，直到最後，他也什麼都沒發。

宋怡覺得很奇怪。

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之前那場大獎賽，最終的獲勝隊伍是Cor。

就像約定的那樣，羅伽鳴也及時聯繫了宋怡。

他們去看了媽媽，隨後還有剩餘時間。

宋怡想了想。很久沒有出去遊玩了，思考過後，用平靜的聲音吐出回復：「遊樂場可以嗎？」

「欸？」羅伽鳴大吃一驚，在宋怡的疑下，他將實托出，「沒有。只是覺得有點不像你。」

記憶裡的宋怡總是悶聲不響，對所有事都冷靜而鎮定。

遊樂場有些太過突兀了。

「抱歉，」宋怡平和地說下去，「突然有點想坐天。」

更不像了。

羅伽鳴懷揣著滿滿的違和沉默。

他年以後學了駕駛，但方向盤的機會不多，平時俱樂部怕出什麼意外，也提出過不能隨意開車的要求。

但今天他特意提前申請過，穿著上也注意了許多，爭取做好萬全的準備。

站在鏡子前，羅伽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覺。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試圖證明他是個男人。

而不只是個小孩。

即便提出了畫風不符的要求，但宋怡還是宋怡。

一到遊樂場，宋怡就直奔天。

羅伽鳴之前也和朋友來過遊樂場，他當時的友也在。進門以後，所有人一般都會在門口的噴泉池前拍照。

生們還要加上附帶各式各樣紙的自拍。路上的霜淇淋和米花同樣必不可。

除此之外，大家自然而然會按照地理遠近或是事先準備好的攻略來遊玩。

總之，極有人像宋怡這樣。

「您好，打擾了，請問一下，天在哪裡呢？」剛進門就直接詢問路邊販賣氣球的職員。

羅伽鳴懶得撼的決定，只是開口試著介：「要不要買隻氣球？覺很可。」

宋怡抬頭看了一眼。說：「可是，這個可以帶上天嗎？」

對話卡殼，通失敗。

這裡是市最大的遊樂園，同時備著國最大的天。此時是下午，工作人員所分發的宣傳冊上有夜間天的照片，看到時羅伽鳴忍不住惋惜了一下。早知道就換個時間來。

但宋怡沒有察覺。

心真的很好，坐上去時握起了拳。那是歷來高興時才會有的作細節。

天緩緩上升。宋怡主搭話道：「你是第一次坐嗎？」

「我是第二次。」羅伽鳴回答。

第一次乘坐時的形忽然湧來。他和那時的友也是這樣面對面坐著。

他們接吻了。

畢竟天就是這樣的設施。

給予兩人封閉、狹窄而私的空間，在這種時候，除了親以外，異之間能做別的什事嗎？

想到這裡，羅伽鳴忽然覺迎頭被雷擊中。

他知道，宋怡的邀請一定沒有這層含義。

可是——

「我是第一次。」宋怡倏地開口，著窗外，清冽的側臉在夕中和起來，「但是，我以前畫過一次天。」

「欸？」

宋怡回過頭，罕見地笑著，充滿了沉浸在記憶中的溫和：「十二歲的時候，我參加了一個畫畫比賽。那幅畫，我畫了天。但其實我沒坐過。今天跟你一起，突然就想起那時候了。」

「原來你還畫過畫……」羅伽鳴說。

霎時間，他想到什麼，並因此膽起來。

十二歲正是宋怡家搬走的時候。也就是說，雖然他每天窺視到的宋怡那麼沉悶、那麼冷靜，但其實仍舊是個會幻想天的普通生。

羅伽鳴從來沒想到過這一點。

天在寂靜中緩緩升到頂端，他突然問了這樣的問題：「宋怡姐，你現在……結婚了嗎？」

「嗯？」宋怡懵然地搖頭，說，「沒有。」

「那你有男朋友嗎？」

宋怡的目停留在天的窗外。「沒有。」漫不經心地回答。

有些話即將躍出，羅伽鳴緩慢地吞咽：「為什麼？」

宋怡忽然撇過頭。直勾勾地看著羅伽鳴，在那一刻，他忽然有種釋然與繃的矛盾。

為什麼？宋怡想。

大學時，和劉俊往過。

但他們的進度卻相當淺薄。

不過為尋常的男青年，面對友有些想法是正常的。他去過宋怡的家，在宋作為和李梅不在的簡陋房間裡，宋怡給他煮了一鍋酸梅湯。

沒想到那麼突然。剛把湯送上去，劉俊就將按在了下。

那時的宋怡覺好像靈魂出竅。懸浮在空中，看著面無表的自己像一樣躺在地上。

不過很快回去了，在劉俊進行下一步之前開口：「不要。」

劉俊也沒再強迫。只是，後來想起來，他們從此便愈發淡薄了。

一直以來，所遇到的男大多如此。劉俊也好，大學時的班長江大也好，那些收債的，在周書畫邊盲目幫腔的男同事，還有宋作為。

他們都是這樣，不打招呼就襲擊過來，張口向討要東西。要嘛是，要嘛是說法，要嘛是錢。

這種事當然不能全盤告訴羅伽鳴。

因此，宋怡僅僅只是微笑：「我想更慎重一些。」

算是一個中規中矩的答案，也的確是實話。

然而就在這時，羅伽鳴霍地手按住了的肩。宋怡尚未回過神，他就已經靠了過來。

即將上的那一刻，羅伽鳴覺一力量鉗制住了他的臉。

他沒能吻到。

宋怡扼住了他的咽。

的表在一瞬間失去，寒氣撲面而來，仿佛用冰雕的人，在塵封已久的南極緩緩開口：「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