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真地藏】給出了祂的反應,秦至臻選擇了「適應」。
他慎重地道:「這糾倫宮……我這便撤去。」
那尊閻羅天子,就此起離座,放開神職,卻又在下一刻,坐了回去!
原本沉毅如礁石,完全是秦至臻意志現的雙眸,在這一刻,被神的輝鋪滿。
秦至臻驟然變:「尊菩薩!這是何意?」
【真地藏】平靜地注視著他:「五殿閻君,閻羅天子坐糾倫宮,這沒有錯。既來之,則安之。」
竟是要把閻羅天子,留在糾倫宮裡!
今日秦至臻殺了閻羅王,剖見了五殿閻羅大君尊位,自掌冥府神職,【真地藏】也有了把閻羅天子留下的理由。;
秦至臻完全相信,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和力量,在任何況下,秦國都會為他而爭。
但作為秦國的一份子,他必須要思考,為了他的閻羅天子,在正式開拓冥世之前,就與【真地藏】發生直接衝突,是否值得?
片刻的沉默後,秦至臻道:「敢問這閻羅寶殿,還有幾座缺位?」
他問到了關鍵!
【真地藏】不是一個可以如常人般通的存在。
其一切行為,皆以實現「救苦幽冥眾生之宏願」為前提。
通常來說,其提出的條件是如既的規則一般,不可能更改。除非能有更益於其宏願的條件來替換。
【真地藏】先前說,閻羅寶殿所有缺位,皆以功德證之,不由誰人安排。
一轉頭又把閻羅天子安排在糾倫宮。
秦至臻問的就是這種安排的因由。;
知其矩而能行其路。
黑僧人略頓了頓,慢慢地道:「我正在給你答案。」
……
在明辰宮裡等待的時候,姜其實一直在思考。
世尊死前的悲憫,為【真地藏】之宏願。此願遍傳諸世。
閻羅寶殿的重要,已是人盡皆知。
但所謂冥府神職,十殿閻羅,轉眼便凋散,只剩下一個真神層次的平等王。
從「誓救一切鬼神眾生苦厄」的宏願來說,閻羅寶殿作為實現宏願的工,不但沒有越來越強大,反而越來越衰弱,像是距離偉大理想越來越遠了。
那麼【真地藏】真就不如【執地藏】嗎?
無私者不如有私者?
現在他有答案了。
因為【真地藏】就站在他面前。這即是一種答案的描述。;
代表那無上宏願代行於冥世的【真地藏】,不止是一團規則的聚合而已。
祂在某種意義上同太虛道主相似,但並不像太虛道主那樣,在躍升之初就主放開自我,到諸方制約。
以姜現在的認知來看,可以把【真地藏】看作一個有部分世尊思考能力,但一切思考只為「救苦冥世眾生」而服務的超者。
祂選擇的時機恰到好,祂表在此的意志不容拒絕。
祭祀許放的檀香已經燃盡了,明辰宮裡並沒有。
黑僧人赤足踏在幽黑的地磚上:「轉王已死,閻羅缺位。施主許我以未來……我未見也。」
眾生僧人只道:「尊菩薩何以教我?」
【真地藏】道:「嘗聞極惡之土,有極樂之花。施主若能教化至惡之禽,使之職救苦,擔當幽冥……善莫大焉!」
原是瞧上了燕梟。;
眾生僧人道了聲:「善!」
上的百衲僧輕輕飄卷,底飛出一隻無尾燕來,尚未明白髮生什麼,便化作一尊鳥首人的魁漢,坐上了那張閻羅大椅!它下意識地要為主人而張嘶,又一見黑僧人而止。最後只扭了扭脖子,恨不得把自己進翅膀里。
「昔日轉死,我以為他並不以救苦為念。」眾生僧人禮道:「今燕梟敕為卞城王,得尊菩薩規束,是它之福,亦解我心憂!」
明辰宮霎時華大燦,神輝頃刻將燕梟覆蓋,將它邪惡混的燕瞳,洗驕一般的燦金。
而姜於此刻,一霎見冥土萬里,且視野還在疾速擴張!他的一雙眼睛,本就窮極目見,自此更神,能見鬼之幽微。這是冥府神職,被他把握,任他索求。
想來秦至臻剖見糾倫宮神職時,亦有此類。早先尹觀殺轉王,他堵門時,他們對這冥府神職,卻是沒有毫沾染,果有妙,不同於其它。;
但黑僧人沒有就此離開,而是繼續看著眾生僧人:「都市王走,仵王逃,閻羅兩缺,亦為閣下之功……前因何不果報?」
這是討債來了!
眾生僧人扭頭一看,恰見一縷碧流,在他面前顯現。
長發垂踵的尹觀,與他四目相對,投出相同的疑問——
你怎麼來了?
很顯然,他們兩個都說不管前同事的死活,但都不免來看一眼。然後一個被堵門,一個被抓來。
尹觀向來識趣,回過頭來,直接對【真地藏】一禮:「尊菩薩何以教我?」
【真地藏】道:「施主開創咒道,修萬仙,煉曹,神滿幽冥,當合此世!何不以曹之主,咒靈之,坐於玄冥,以了前因?」
尹觀獨有的咒世界,是名「曹」。
這以萬仙糅合咒修的曹之主,也與秦至臻的閻羅天子相類,是曹世界的核心。;
若是被強行剝奪,於他的修行,是不可忽視的巨大損失。
但他只是眸泛碧:「世間未有無因之,也非有恨就殺人自由。佘滌生敕冥府,我既殺之,當承其責!」
他的問題很簡單——姜是否也有所舍,也坐冥宮?他和姜聯起手來,能否抗拒面前這黑赤足的僧人?
所以他的答案也很簡單。
正經生意人的世界,無非錢貨兩訖。
於是閻羅寶殿第一宮玄冥宮,瞬而璀璨堂皇!
幽冥世界無垠廣袤,閻羅寶殿位在正中。這是【執地藏】創造冥府,建立閻羅寶殿執時就確定。天下四方,由此延展,古往今來,自此流經!
本來這據地萬里的閻羅寶殿已經逐漸黯淡,人們所設想的輝煌是現世諸方正式主之後——整個幽冥世界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但【真地藏】又提前將它點燃。;
七非宮外的秦至臻,便默然注視這一切。在他的視角里,一切還並不清晰,未知是誰住。但明辰宮、玄冥宮的接連復甦,卻明朗可見,這背後的意義,他更心知。
可一切還沒有就此結束。
那黑僧人在殿前折,就這麼抬起手來,仰對天空。
幽冥世界的天空,本無日月。
可是【真地藏】這般一舉手,冥世天空就有了月亮,也有了群星。在冥界徹底歸於現世之前,祂先一步將遠古星穹和冥界的聯繫建立,這在事實上推了兩界相合的進度。
祂說祂正在給秦至臻答案……祂正在展示這一點!
祂舉手探月,便自那月亮之上,托來一個小人。
此人全重甲,腰懸短劍,手提長戈,上煞氣未散,像是從軍營里直接被請來。
他自【真地藏】的掌心跳出,頃有頂天立地之勢,;
後一支飄揚旗幟,橫月正展——
「大將軍吳!」
在幽冥世界靠攏現世之前,吳詢就已經領軍在幽冥世界征伐開拓,沒道理幽冥世界靠攏現世之後,魏國於此的開發,反倒要落後他人!
避開了景齊天子與【執地藏】的第一鋒,一等到【執地藏】消亡,他便立即又回冥界。
只不曾想,於此刻被【真地藏】掬掌中。
他跳出掌心,卻又主地落在【真地藏】前,行軍禮道:「昔日冥世無序,惡魂猖獗。吳詢引軍殺不義之神,乃分對錯曲直。今有尊菩薩於此立章,吳某甚為歡喜,願附驥尾!」
【真地藏】只道:「幽魂不易,神難就。其魂已泯,對錯不必再論。只是彼尊本有閻羅之格,吳將軍滅之而不繼之,使天下失位,恐失初衷!」
魏國不比景齊,能有同超者掀桌子的實力。;
吳詢著頭皮道:「未知……何以繼之?」
【真地藏】的目,落在他掌中長戈:「此戈荒古生靈,自一世,或可普明宮,昭顯中古之德。」
吳詢一時沉默。
【雖壽】這般的類天寶,不久前才在【無名者】之戰里得到升華。於他自己是重要武,能夠切實提升戰力。對魏國來說,更是戰略意義重大。
但面前的地藏王菩薩已經開口。
他在幽冥世界掃鬼神的時候,殺神以祭旗立威的時候,何曾想到此刻呢?
他當然不願意!
可是就連秦國都緘默,秦至臻這樣的霸國天驕,都舍下閻羅天子……這潭渾水,魏國能夠強趟嗎?
他最後看了一眼手中的青銅長戈,將之奉出,意甚坦然:「能為冥世立矩,為間懸照,開萬世太平……魏所願也!何惜此戈!」;
【真地藏】這時候才回過頭去,對秦至臻道:「閻羅寶殿,缺額有五。此後閻羅,必以功德出。」
普明宮華大璨。
整個閻羅寶殿,這一刻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彩,其其華,沖天而起,仿佛天柱,撐住幽冥此世。
這個本來已經煥發生機的世界,在這刻更是牢固了基礎。
如此,玄冥宮坐曹之主,雖壽坐普明宮,糾倫宮坐閻羅天子,明辰宮坐燕梟,七非宮坐玄策。
【執地藏】當時敕封了幾尊閻羅,如今便有幾尊閻羅。且實力遠逾先前!
而與早先不同的是,這五尊閻羅大君里,有四尊都不能算是的人。而又擔當此神職,可以類比於太虛幻境裡虛靈般的存在。
七非宮將為事實上的閻羅寶殿主宮。
明辰宮裡,姜心中生起明悟——
就像太虛道主當初會支持他拿著太虛盟約去天京城一樣。;
亦如天道曾經創造天人族,以治世。
真地藏也需要一個與祂站在同一立場,救苦幽冥眾生的意志代行!
玄策就為這個選擇。
在或明或暗的各種注視里,地藏王菩薩分開雙手,將無盡寶輝托舉,也仿佛舉起了整個幽冥世界。祂的聲音溫緩,而遍傳此世:「諸方助我救苦,貧僧何忍奪?」
「在冥界事之外,諸宮盡可自由。雖壽仍為吳將軍配兵,閻羅天子更是秦閣員之神通。玄冥、明辰,一應如是。」
「但在所有涉於冥界的事里,諸宮只能遵循閻羅寶殿的規矩行事。」
祂合起掌來:「此願——」
「冥土長寧。」
「眾生無厄!」
穩重沉毅如秦至臻,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歡喜難言。
他今天不但什麼都沒有失去,反而拿到了事先預期的好。所付出的無非是閻羅天子在冥界須履行閻羅大君的責任,但這是付出還是收穫也很難說……權柄正從責任中來!;
治冥土更是一種修行。
不僅如此,地藏王菩薩已經明確為幽冥寶殿立矩,此後諸方須不能自此分一杯羹。
驀然回首,秦國竟然為唯一一個在閻羅寶殿裡占據位置的霸國勢力!
李一何在?斗昭何在,重玄遵何在,黃舍利何在,蒼瞑何在?
都說我慢人一步,怎麼領先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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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當初得知自己欠更幾百章,咬起牙來每天還每天還,但越還越多的可怕……
真像一場夢。
萬里長征,終於到站了。
無債一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