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們平日里跟這些貴們接的多，我這才把們找來當參謀。可們眼界高，一會兒說這個不夠漂亮，配不上阿麒；一會兒又說這個太俗，當不得太子妃……”

阿措搖頭嘆氣道，“阿麒從小就寵著們，怕是在們眼中，自家哥哥哪哪都好，仙子都配不上。”

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在一堆畫像里找了起來，“剛才歆兒倒是夸了個，什麼綰綰的。”

找到那張畫像，仔細打量了起來，“嗯，看畫像，模樣長得好……歆兒平日里甚夸人，能得一句夸贊，想來是個不錯的姑娘。陛下，你覺得呢？”

元珣倒是沒怎麼看畫像，注意力放在一側的備注上，濃眉挑起，“顧綰綰，顧老丞相的嫡孫。”

沉片刻，他道，“雖說顧知已經致仕，但他顧家在朝堂上還是有不門生的。”

阿措沒他想的那麼多，只道，“既然這樣，那我找個機會請這位顧姑娘進宮來，讓和阿麒見上一面。他們要是能互相看對眼，那就再好不過了。”

元珣見這麼熱衷于牽線搭的事，修長的手指輕輕挲著的耳垂，輕聲道，“把孩子們的婚事都安排好了，朕就退位，帶你出宮。屆時咱們四游山玩水，走遍大梁的大江南北，你以為如何？”

“好呀！”阿措面喜，激道，“我想去江南玩，前年春天阿姐跟姐夫一起下江南玩了兩個月，我羨慕極了。對了，還有云州，我還想去云州！每回小表姐寫信給我，提起云州的風，我都恨不得親自去瞧瞧呢。”

算算日子，阿措又快一年沒見到陳暮云了。

自從六年前那個戎狄王子烏椏登上戎狄汗位后，他連給元珣發了七封國書。

國書的意思大同小異，想要陳暮云去云州鎮邊。

他還一再保證，只要陳暮云守在云州，他戎狄軍隊絕對與大梁和平相；若是陳暮云不去云州，他就會隔三差五在邊境擾，時不時膈應一下大梁。

元珣收到這封國書的時候，“……”就很無語。

他直接把這國書給陳暮云看。

陳暮云，“……”也很無語。

這烏椏真是腦子有病。

一番思索后，陳暮云主請調去云州——

一來，能不打戰最好不打戰，保一方安寧，這是作為朝廷將領的職責，義不容辭。

二來，太平盛世，京城實在沒有施展手的地方，與其在京中閑著，隔三差五還要被家人埋怨當初為何要選擇放棄姑娘份，倒不如去云州戍邊，也算發揮一個將領的價值，還落個耳子清靜。

既主請調了，元珣也就隨去了。

那烏椏汗王倒也信守承諾，自從陳暮云到了云州，邊境再也沒有發生那些打砸搶燒的齷齪事，云州百姓過上了前所未有的安寧生活，皆對陳暮云恩戴德，還為著書立傳，各種版本的“陳將軍鎮守云州城”故事，傳遍了整個大梁，乃至后世。

****

又三年，轉瞬而過。

這一年，元珣正式宣布退位，由十八歲的太子元星麒接任皇位。

文武百震驚不已，齊齊跪地勸阻，陛下正當壯年，此時退位未免太早。

元珣才不聽他們那些廢話，一意孤行的說了決定，又語重心長的點了幾個輔政大臣。

大臣們傷不已，元珣坐在上頭語氣平淡道，“朕又不是死了，你們嚎個什麼勁？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的心思，這麼多年來，你們哪個心里沒罵過朕一句暴君？太子賢能厚德，正是你們這些員夢寐以求的賢君圣主，日后由他當皇帝，沒準還能有幾段圣君賢臣的佳話流傳后世，你們就著樂吧。”

這番話說的直白干脆，百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就很尷尬的站著。

他們也清楚陛下算不得什麼賢君，暴戾殘忍，剛愎自用，但從政績而言，陛下還是能稱為一代雄主的。

至于太子……正如陛下說的那樣，的確是為者心中想要追隨的圣主。

于是乎，百們也不再啰嗦。

太子登基的很順利，在他登基不久后，又冊封前丞相顧知的嫡孫顧綰綰為后，于桃夭三月完婚。

大婚第二日，兩輛馬車在薄薄霧中，駛出宮墻。

阿措懶洋洋的窩在元珣的懷中打著瞌睡，上蓋著一條潔白的毯。

等再次醒來時，耳畔傳來街上熱鬧的賣聲。

阿措抬手了眼睛，睡眼惺忪的看著元珣，“陛下，咱們到哪里了呀？”

“笨娘子，又錯了。”元珣修長的手指開額上的碎發，語氣溫和道，“已經到京城外的鎮子了。”

“好夫君，莫怪莫怪。”阿措白皙的小臉上出乖巧的笑來，兩頰的梨渦淺淺，像是漾著兩窩糖。

元珣深眸微，啞聲道，“再一聲好夫君來聽聽。”

阿措被他熾熱的目盯得臉頰泛紅，不好意思的將臉轉向他的膛，小聲嘟囔道，“不了……老夫老妻的，孩子都六個了，多不好意思呀。”

元珣俯下子，臉頰離很近很近。

縱然他已經不再年輕，但歲月對他格外優待，那張臉龐依舊俊，眉目間還有一種男人的強大魅力，像是一壇子香醇又清冽的酒。

“不？”他的手練地放在腰間，低沉道，“不的話，那就換一種方式。”

阿措臉頰滾燙，小手趕按住他不安分的大掌，羽睫微，“好、好夫君……”

元珣真是極了這乖乖他夫君的模樣。

他抬手了的發，心滿意足的笑道，“現在先放過你。”

等晚上到了客棧，再好好“慶祝”一下他們即將迎來的自由生活。

第142章 番外2

元珣陪阿措游歷了七年。

這七年,他們到了長河落日圓的荒漠，到了杏花煙雨的江南，到了海產富的臨海,到了山水奇秀的越州,看遍各地的景，嘗過各地的食,足跡踏遍大江南北。

在第八年的冬天,他們決定回皇宮過年。阿麒寄來的信中寫了，皇后在九月又生下一位小皇子，等著他們回去喝百日酒呢。

他們從眉山趕路回京，終于在除夕前趕回了宮中。

一大家子過了個其樂融融的年，孩子們都長大了，活潑可的孫子孫們圍著阿措和元珣,聲氣的喊著，“祖父、祖母,新年好。”

阿措聽著他們喊祖母，一邊笑著,一邊眼眶又止不住潤起來。

祖母……

如今也到了被人喊祖母的年紀,可那個可以讓撒賣癡的祖母,早已不在人世。

沈老太太于六年前去世,年八十八歲的高壽。

那一天，是個大雪紛飛的冬日,那冷寒意仿佛侵骨髓一般。

阿措握著沈老太太枯瘦如枝椏的手,滾燙的淚水一滴滴落在掌心,大大的眼中盛滿淚水，搖著頭凄凄的哀求著，“祖母，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沈老太太太老了，老的頭發雪白，老的連說話都沒力氣，試圖握孫的手，也是一點氣力都使不上。

只能睜著一雙干涸的眼眸，努力凝著最后一點亮，深深凝視著阿措的臉龐，聲音蒼老道，“乖，我家阿措最乖了……不哭啊……人都是要死的，祖母活到這把年紀也夠了……阿措，往后你要好好的……”

阿措握著的手，只覺得一顆心都被得地。

生老病死，是人力所不能左右的。

沈老太太最后還是走了，安安靜靜的閉著眼睛，角仿佛還帶著一淡淡的笑容，走的面又安詳。

阿措趴在的床邊，哭的撕心裂肺，哭到沒有力氣，最后還是被元珣抱回去的。

那之后，大病一場，養了一個多月，子才漸漸恢復。

阿措原以為經過祖母的離去，就已經能夠平靜接一切的離別了，然而，當元珣在面前倒下時，才知道離別的痛苦沒有最深，只有更深。

元珣是在元宵節的第二日倒下的。

頭一天晚上，他還陪著阿措看花燈、賞煙火，第二日早上，他便起了高燒，奄奄一息。

醫們齊聚一堂，戰戰兢兢的診斷著，最終得出結論，“太上皇這是寒邪，引起的急癥。急癥險惡，臣等……臣等只能盡力而為。”

急癥？怎麼會急癥了呢？

阿措百思不得其解，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元珣，只覺得腦袋一陣一陣的發暈，眼前發黑，險些也要暈過去。

阿麒和皇后怕傷心過度，想要勸去側殿休息，但阿措怎肯離開？

不眠不休的守在元珣邊，握著他的手不肯松開。

已經沒什麼修為再度給他了，不過一個才修煉的草木靈，多年前幫他續了七天壽命，已經消耗完大半的修為——

更何況這次，元珣并不是什麼中毒傷之類的，阿措心中約約有了某種猜想。

這種猜想在黑白無常來勾魂時，得到了驗證。

“吾勸你莫要做無謂的阻攔，大梁皇帝元珣的壽已盡，不可再在人間停留。”

“果然是壽已盡了……”阿措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黯淡，起朝著黑白無常盈盈一拜，“還請兩位鬼差通融片刻，許我與他話別兩句。”

“這……”黑白無常對視片刻，見這小妖的態度還算不錯，且這些年在人間做了不功德善事，也沒為難，只道，“半柱香時間。”

“多謝兩位鬼差。”阿措謝道，再抬頭，黑白無常已然不見了。

須臾，床榻之上的元珣緩緩睜開了眼睛，他鬢角有些泛白，棱角分明的俊此刻才顯出幾分蒼老與憔悴。

他那雙灰青眸子定定看向阿措，聲音沙啞道，“你是在與誰說話？是鬼差來勾我的魂了麼。”

阿措在他旁邊坐下，將他抱在懷中，的指尖冰涼，到他滾燙的臉頰，的心像是被燙到般，驟然了一下。

“是，是黑白無常。”阿措鼻子泛酸，強著心底翻騰的緒，聲音卻還是有些抖，“我求他們讓咱們話別……”

“別、別哭……”元珣抬起手，將眼下的淚珠拭去。

阿措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龐著，上明明答應著不哭，可淚珠卻控制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個不停。

元珣出一抹笑來，“都當祖母的人了，還這般哭。”

阿措也笑，“是啊，小哭包變老哭包了。”

元珣道，“老了也招人疼。”

他都要心疼壞了。

但卻沒有辦法，他縱使擁有無上權力，終究難抵生死命數。

“我能活到今日，已經很僥幸了。”元珣試圖安著，“若不是你，朕早就在二十多年前死了。”

“夫君，你別擔心……”

“嗯？”

“你等等我，我理好一些事后，就去陪你。”阿措吻著他的臉頰，瑩潤的黑眸中滿是溫。

元珣原本有些渙散的瞳孔驟然聚起，使出最后一點力氣握住的手，搖頭道，“不、不要，你好好的活著。”

阿措凝視著他，淺淺一笑，“我本來就不是人，現在你和祖母都不在人間了，我也沒有留在人間的必要了。”

緩緩地趴在他的口，聲音溫和又堅定，“夫君，你忘了我從前說過的麼。你在人間，我便在人間；你下地獄，我便隨你下地獄；你若回，那我便尋遍三界……”

妖是很守承諾的，不會食言的。

好半晌，聽到頭頂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好，那我不喝孟婆湯，我等你來尋我。”

“嗯，等著我。”

一滴晶瑩的淚從的眼角落，湮他上薄薄的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