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水盆放在一旁，細細地擰干了帕子，才解開床上昏迷之人的前襟。

引眼簾的，是縱橫錯的一道道傷疤。

崔錦之怔楞一下，沉默著看了好一會，手上的錦帕變得冰涼，才如夢初醒般轉頭換一張溫熱的帕子為年重新拭。

人生第一次進小世界維護秩序時，系統就告訴過，每一個人，都在小世界里真實地活著，所有的經歷都是確確實實存在，并且過的。

即使祁宥作為不寵的皇子，宮人們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在他上留下這麼多痕跡。

那麼他上的陳年傷痕，只會出自一人之手。

是……他的母妃。

母親的待，父親的忽視，手足的毒害，祁宥這些年來，究竟生活在怎樣一個慘絕人寰的地獄之中？

崔錦之淡然的心在這一刻，也不生出了容之，手為年掖好被角，輕輕地平他皺的眉頭。

祁宥皺著眉，意識昏昏沉沉著，迷糊間只覺有人撬開他的，將溫熱的灌了進來，緩解了他嗓子的灼燒之意。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那個人了。

還活著的時候，大多時候都是神志不清的，若是看見了他，眼睛里會盛滿怨毒的。

會用藤條他，用蠟油燙他，甚至半夜，也會失控地想要用被子悶死他。

可有的時候，又會靜靜地坐在窗前，哼著歌為他補裳，午后的過窗欞打在的側臉上，顯得溫馨而祥寧。

有那麼一刻，祁宥也真實意地期盼過，哪怕是時而瘋魔時而清醒，只要一直陪著他，也是好的。

可愿終究落空。

八歲那年，當著他的面，自戕而亡。

白的綢緞纏繞著的脖子，人的雙眼睜大，臉頰也痛苦地搐著。

盯著驚恐的小祁宥，雙目突然蓄滿了眼淚，晶瑩的淚折出一抹溫。

下一刻，的瞳孔突然渙散開來，子也重重一，再也沒有半分生氣。

祁宥呆呆地注視著懸掛在梁上的尸，茫然地向前手，想要抓住什麼。

時間仿佛在此時戛然而止

他知道，他什麼也握不住。

什麼也留不住。

所有人都是抱著目的，帶著最深的惡意來接近他。

祁宥心中躁郁不安，像有一只猛不住地在心底徘徊。

忽地到一抹溫熱細膩的輕過他的額頭，祁宥猛地睜開雙眼，一個翻扼住了旁人的脖頸。

崔錦之被狠狠地拽倒，墨發凌地散在背后，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右手還死死地鉗制住的手，視線還渙散著，顯然不清楚自己下之人是誰。

崔錦之放大的瞳孔中還倒映著年虛弱但強撐著狠戾的模樣，一時又好笑又無奈。

的聲音格外溫：“殿下，是臣啊。”

年聽見悉的嗓音，雖然意識尚不清醒，但繃的子已慢慢放松下來。

他低垂下腦袋，將頭輕輕放在崔錦之的側頸，含混地說了句：“老師，我好難……”

語氣中仿佛有幾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委屈與示弱。

年滾燙的呼吸還撒在耳畔，臉上燒得通紅，崔錦之心下了一大半，從祁宥的下躲了出來，起給他蓋好被子，輕輕哄著：“殿下睡吧，醒來就不難了。”

祁宥已迷糊了一大半，面容泛著病態的紅，眼皮越來越沉重，卻還強撐著含糊地喊著：“老師……別走……”

崔錦之心下一疼，輕輕地抓住他的手拍打著。

他聽見說——

殿下別怕，臣會一直陪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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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破曉，窗外的樹影已逐漸清晰，祁宥沉沉地從夢中醒來，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踏實地睡過一覺了。

他手中還攥著一抹細膩溫熱，低下頭，看向自己和丞相疊的手。

丞相趴在床邊，眼下有淡淡的烏青，看上去好像守了他一整夜。

的手還握住祁宥，邊是暖烘烘的炭盆，和已經見底的藥碗。

祁宥竭力著順著，緩緩爬上心臟的細微。

兩世的狠辣果決好像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饒是他像一條警覺兇狠的喪家野狗，對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抱有最大的惡意，仍然抑制不住地在口流淌過一暖意。

不該這樣的，沒有人會真心實意地對他好的，他暗暗地警告自己。

可祁宥一閉上眼，浮現的就是崔錦之伏在床邊，守著他的模樣。

他張了張，但又不忍驚醒邊之人，只好垂下眼簾，看向兩人疊的雙手。

丞相的手，好似比上旁人的手小上許多？

腕骨細得仿佛他輕輕一就會碎。

祁宥目轉移到旁渾然不覺的男人上，看著男人秀得有些氣的臉，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荒誕的念頭。

他慢慢出手，手指輕輕按在側之人的結上，睡得正香的崔錦之不舒服地皺了皺眉，彈了腦袋，嚇得年立刻收回了手。

真是瘋了，他在想什麼……

“殿下……您醒了？”

崔錦之有些惺忪地睜開眼睛，撐起子看他，丞相墨發披散，著單薄的白外，在這一刻褪去了平日的貴氣，只留下如煙雨般的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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