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筠霍然睜開眼，還以為是在做夢，帳外傳來了擊鼓聲，守夜侍衛在大聲喊：“大家不要驚慌，切莫四奔走，大人看好孩子！”

打了個激靈，連忙披起，剛出帳篷，就看到遠的山石如洪流傾瀉而下，堵塞了道路，頃刻間將山下的村落淹沒。人群擁在一起，大家在晨曦中，眺著家鄉。謝丕繼續安百姓：“大家莫慌，我們都在這兒，總會有法子的，總會有法子的……”

幸好，先前的布置都派上了用場，未出現人員傷亡，只有一匹馬驚跑出去，現在還沒找回來。自此以后，貞筠驚奇地發現，將們再沒以戲謔調笑的口氣，和年輕們說話。甚至有人還來找們請教，問還有沒有辨識地震先兆的辦法。貞筠再三告誡，不可驕橫，不必逞口舌之快。們也不藏私，將從西洋人那里了解的知識，全部傾囊相授。

暴民打不倒們，同僚的偏見也不們，幕后之人眼見無計可施，終于又起了訛言的主意。

閑言碎語不知從何傳來：“為什麼會余震不斷，正是因牝司晨，盛衰的緣故。只有將們都攆走了，才能平息上蒼的怒火。”

“你們想想，婦人都會來葵水，那葵水的帶子，肯定也丟在營地了，那多晦氣吶。怎能不招災呢？”

此言可謂歹毒至極，直接將子的存在打了原罪。并且，民間本就視葵水如污穢，一旦百姓真信了，后果不堪設想。

貞筠怒不可遏，當即就要徹查。謝丕卻阻止了，他道：“你道這話，我是怎麼知道的？”

貞筠哼道：“還能怎麼知道，想是有心人在你面前嚼舌。”

謝丕道：“的確是有心人，但卻不是嚼舌。”

原來，是有人把這話傳到族老耳朵中，族老見多識廣，一聽就知道有人煽風點火，他一面遣兒孫混進去打探，一面親自求見謝丕來提醒。

貞筠聞言怔住了，睜大眼睛：“你是說，他們本就不信。”

謝丕點點頭，道：“這就是以心換心啊。這下放心了吧。”

貞筠的眼眶發，被調戲、被質疑時，的心都毫無波，可這份沉甸甸的信任，卻能讓激不已。

重重地點頭：“必不負所托。”

至此之后，們看顧孤兒，施醫贈藥，更加用心。們終于用自己的智慧、勇氣和仁善立穩了腳跟。

京中，收到奏報的朱厚照一時默然。月池只是一笑，便起更。

今天正是劉瑾的九十大壽。他的宅院經多次擴建，如今也頗規模。月池乘轎而去，遠遠就聽到竹笑鬧之聲。掀簾去，只見宅邸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空中花焰如火，紛紛燦爛，爾頃散落又如星隕。門前至今還在圍著人群，有小小吏，有販夫走卒，還有和尚道士。奇怪的是，劉府的下人也沒來驅趕。不多時，劉瑾竟然出來了，他一蟒袍，腰束玉帶，杵著一沉香拐，巍巍地走到門前。魏彬攙扶著他，張文冕手捧錦盒。

轎夫道：“這是在撒喜錢呢。”

話音剛落，劉瑾就從錦盒中抓出一把紅封，當空撒去。人群中發出劇烈的歡呼聲，各式各樣的吉祥話如不要錢一般往外撒。員來賀，百姓齊頌，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也不過如此。

撒著撒著，劉瑾就瞇著眼睛看向月池的方向，他道：“你看看，是誰來了。”

張文冕這才聞訊看了過來，他大吃一驚：“劉公，是李閣老！”

上一個能得閣首輔親來賀壽的宦，還是王振。這場盛大的壽宴，終因李越的到來，熱鬧再上一層樓。

第二天，對婦寺之禍的炮轟，就畫上了休止符。言和翰林學士很快就把這件事引向了新的方向，說是夷狄犯華，所以有震災。大家痛痛快快把鍋甩給了因不滿分紅而惹事的奧斯曼，最后決定再遣使者洽談。這場以彌天災、回天意為名的糾劾，來勢洶洶，依然不了了之。只是，水面的風波看似停止，水下的暗卻更加劇烈。

朱厚照亦是一宿一宿地難以安枕。他雖然傲慢，卻并不愚蠢，非但不愚蠢，他還十分聰明，知道見微知著，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也正是因為明白，他才會畏懼。這場震災從發生到解決，從上到下的員，無一人犯大過，相反他們中的不人還十分機敏，懂得應變，可即便如此，天災也險變民禍，荒政也險些癱瘓。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他強大的帝國，會這樣經不起風浪？既然不是人的過錯，那會是什麼的問題呢？

朱厚照坐在搖椅上，窗外的彎月霧濛濛的發出青，他在月花影中輕輕搖晃。答案已經不言自明了。他的壟斷之制，他的愚民之策，已如繃的琴弦，稍稍一，就會徹底斷裂。即便他能管住自己不犯錯，可他還能讓天不降下天譴嗎？有再多的槍彈炮火又能如何，他總不能把人都殺盡。他曾經是怎麼把財源抓到手里的，如今就只能再怎麼放回去。這如同將地雷，親手放到帝國的疆土上，終有一日這些地雷會自行炸開，將他的朱家江山炸得碎。

就在這時，一雙溫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月池披起，單膝跪在他面前，微笑著拔走他最后一稻草：“長生不老藥，有消息了嗎？”

朱厚照的形一晃，他也笑開了：“你早就知道，我本找不到長生不老藥，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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