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誰。是我胡言語。”穆念青抹了一把臉，像是要抹去自己的真實緒。他回過頭，笑了笑說，“蘇小戚，我帶你去上藥。”

他們進到專供賓客休憩的園子，醫很快趕來，替蘇戚仔仔細細包扎了脖子。隨后不久，從應酬中的蘇宏州也過來了，對蘇戚和穆念青好一頓數落。

穆念青乖乖認了錯，笑著對蘇宏州噓寒問暖。他甜，一口一個伯父，夸蘇宏州越活越年輕。蘇宏州被甜言語哄得找不著北，樂呵呵坐在躺椅里，任憑穆念青和蘇戚給他捶肩。

一炷香后，蘇宏州睡著了。

蘇戚和穆念青對視一眼，躡手躡腳溜出園子，撒就跑。

上林苑大得很，今天為迎接賓客，許多宮殿園林都撤了制。蘇戚跟著穆念青到逛，見魚鳥走，看奇花異木，乘舟渡過廣袤湖面。

玩著玩著，他們重新回到明錦苑。午宴已過，天子一時興起，召賓客于苑中獵，勝者封賞。

穆念青說要給蘇戚抓個好看的野兔子，騎馬負箭進獵場。

這一去，就是大半天。

傍晚時分，參與獵的人陸陸續續回來，唯獨不見穆念青的影。

蘇戚等啊等，直至日落西山，落霞滿天，最后一人才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他披著滿紅霞緩緩走來，箭囊已空，無佩劍。

蘇戚被耀眼的紅刺痛了眼睛。

快步迎過去，走到穆念青面前，才發現他上全是。

頭發，臉，衫和靴子，被水浸得，腥味兒刺鼻。

“我去太醫……”

蘇戚剛說了半句話，被穆念青攔住了。

“慌什麼，你看看你，總大驚小怪。”穆念青揚起手中韁繩，示意蘇戚看他牽的馬，“都是它們的，我沒事。”

馬背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獵。繩索繞過皮鞍，一直垂到地面。蘇戚順著繩索去，發現后頭竟然拖著一只咽氣的雄獅。

“我厲害嗎？”穆念青咧著笑。他從馬背取下一只銀貂，塞給蘇戚，湊近了說道，“野兔子沒抓到，這個專門給你打的，做個圍脖好。京城冬天冷，肯定用得上。”

蘇戚笑他考慮太多：“現在才剛夏呢，你就想到過冬。”

穆念青用力拍了拍肩頭，牽著馬向前走去，抬高音調道：“圣恩浩，穆念青獵得雄獅！”

不消片刻，這頭巨大的雄獅被送到沈舒面前。沈舒大喜過，立即宣穆念青上前賞。

人似的穆念青撲通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說道：“念青不求封賞，只想要一個離京的機會。”

沈舒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他俯視著伏跪的年，和周圍臣子閑聊：“奇怪得很，朕何曾不準穆家郎離京了？這話說的，倒像我苛刻穆家子弟。”

群臣噤聲，不敢接他的話。

薛景寒溫言解圍：“你且仔細講來，把話說清楚。”

穆念青依舊維持著伏跪的姿勢，額頭抵在地面。他開口，話語擲地有聲。

“我想求陛下，賜我末等兵職，允我前去鄄北駐地，為大衍守一方疆土。”

鄄北。

鄄北啊……

先前沉默的臣子不發出嘆息，他們彼此對，眼中均是慨與訝然。

鄄北，大衍國疆北面邊境最荒蕪的地界。人煙稀，連年天災，駐地兵力僅存五百，每年都有人冒著刑的危險當逃兵。

地方凄苦，可見一斑。

“世人皆視我為穆氏恥辱，笑我枉為穆連城之子。”穆念青說，“可我只是我，窮畢生之力，只愿活一個我。”

是這樣嗎？

活在穆連城影里的孩子，想拋開一切不屬于自己的盛名，在鄄北重新來過。

想在艱難困苦之地，掙出一份堂堂正正的功名。

“陛下，請您看著我。”

穆念青垂著頭顱，脖頸暴出恭順的弧度。“……請您見證我。”

沈舒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穆念青。這個未及弱冠的年，在上林苑大出風頭，仿佛要把所有的華都展現出來。如此拼命，如此賣力，只想向自己乞求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

沈舒視線下移，看見穆念青扣地面的手指，染滿深紅污垢。骨節均已磨破，指甲劈裂，翻卷在外。

這是一只被馴服的。不同于穆連城，他心思單純，滿腔赤誠。如此匍匐在帝王腳下，便能讓人生出無比歡暢的滿足。

沈舒確確實實被取悅了。

他抬手，示意左右攙扶穆念青。

“朕允你去鄄北。念青啊，”沈舒了他的名字，“若你建功立業，朕再親自封賞。”

穆念青臉上綻開明艷笑容，朗聲道：“我必不負圣恩！”

沈舒很滿意他的反應，笑著跟周圍人說：“這才是大衍年嘛，有膽識，心懷大志……”

眾臣子紛紛應和贊嘆。穆念青低頭，眼中劃過淡淡譏嘲。

“不過，宏州的孩子該傷心了罷？”沈舒打趣道，“自你說要走，他一直在那兒看著呢。”

穆念青聞言轉。蘇戚站在遠，懷里抱著一條染的雪貂。

矜貴干凈的小公子，單單站著，就是一幅畫。唯獨懷間，扎眼又突兀。

第48章 我喜歡你，只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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