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月站在最高的臺階上俯視著下面的人群，三個還是五個沒有心關注，一雙眼睛盯在人群中那個背對著自己坐在臺階上畫畫的人。

三分悉三分陌生，剩下四分是驚嘆。是他嗎？

安然？

下意識地拍兩把六月的腦袋，「那個，是你舅舅嗎？」

然而六月一門心思只在烤魚上，不屑理會，是不是。

見六月一點用沒有，竟有幾分後悔，剛才那麼張它幹嘛？丟了算了。

人啊，總是這樣，擁有時無所謂，離開時才張。都是如此，都是如此。

時月帶著幾分不確定，一步一個臺階地沖著那個背影去。走近了才發現那人戴著帽子和口罩，遮擋著整張臉，彷彿是要藏什麼。正前方一個塑料凳子，上坐著一個普通的姑娘，安安靜靜地做他的模特。

一瞬間竟有幾分不自在，抱著六月往後退一步靜靜地充當看客。跳出這個小圈子縱觀全局，看著地上擺放的一些畫像，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小子是在賣畫。

「誒，你舅舅還有商業頭腦的嘛。」小聲地說給自己聽，一雙眼睛在地上的幾幅畫像中來回掃視，坐看一遍沒有自己，右看一遍還是沒有自己。

鬱悶之際瞧見那個模特笑著拿著畫付錢起，眼疾快地衝到前面佔住小凳子，抱著六月坐得不安分，皺著眉盯著畫師的臉，或是說盯著畫師那雙沒有遮擋住的眼。看著那眼裡的緒，從平靜到疑再到驚訝。

嗯，安然，果真是你。

顧亦安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睛，垂眸看見橘的六月才有那麼幾分真實，真實得不像是在現實中。

一直躲避不知如何面對，逃到家中逃不開你，躲到步行街還是躲不開你。姑娘啊姑娘，我是真的不知該怎麼面對你。

認不出我認不出我。

心裡默念兩遍，想著換了寬鬆的服，又遮了臉，只要大外甥認不出自己，矇混時月這個臉盲這一關應是沒問題的。

繼續扮演他的啞，在這賣畫從不說話，來往的人不知有多以為他是個啞。興許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們才買他的畫吧。雖說有些損，不過他不在乎。

坐下的即是客人，一幅畫值多錢任由客人定，他所負責的只有畫。偶爾來著坐一坐，畫上幾幅像放空自我，最後署上「安然」的名，沉浸其中總是能忘記「顧亦安」這個不自由的份。

靜靜地收了看見時月的驚訝，淺淺一笑拿起畫筆開始新一的畫像，然而就是有那麼幾個模極其不配合，極其不尊重地扯下畫師的口罩，扯下后還一臉無辜地拿大眼睛看著自己。

「喂，別鬧。」顧亦安知道時月這姑娘腦迴路獨特，卻不曾想如此獨特，快速奪回口罩戴好，左右看一下有路人經過，沒有人注意這邊卻還是忍不住想明日的花邊新聞頭條——

顧家爺當街賣畫。

「真的是你啊。」一個笑大大地掛在臉上，看得顧亦安一臉無奈，手拽著時月拽到自己邊，不管不顧時月懷裡的六月會不會摔到地上，一心裡只有他的小姑娘，「姑，你小點聲行不行。」

「怎麼了？」

「……」

「你怕看啊。」

「……」

「你怎麼……不說話……」一句話六個字被時月說得字字帶著委屈，聽得顧亦安是百般不忍，手扶著額頭表示有些良心到了譴責，心累一下后又想起自己沒有良心這種東西。

顧亦安做一個聲的作，「我怕……」怕被娛樂記者拍到？或許吧，「怕被同學認出來。」

說完，竟有些期被人拍到，上個頭條什麼的，再來一個「顧家爺與神子街頭相會」等標題，推波助瀾一下，最後再編一個富家子追求平凡孩的浪漫故事，興許就刷新了「顧亦安」這個份在時月心裡的印象。

時月不知顧亦安所想，後知後覺地點點頭，瞬間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乖巧地捧著臉坐在一旁。只用一雙眼睛轉著看著顧亦安，重重地眨一下表示「懂你，我不說話」。

瞬間，顧亦安被逗笑了，這時才有些明白，躲避從來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所幸破一次例，為小姑娘開口說一次話，舒展舒展筋骨做回無所畏懼的自己。準備好紙筆，看著時月，指指面前的小凳子，「要畫像嗎？」

「你不是不說話嗎？」

「我沒說話啊，我在用意念跟你流，怎麼樣，腦子裡有我聲音嗎？」

「嗯……有一個奇怪的大叔的聲音。」

「頻道不對，切換一下。」

「嗯……好了。」

「嗯。」

「小蘿莉的聲音。」

「……」

果然，一降一，顧亦安是無力招架這個小姑娘，「坐過去，我給你認認真真畫一幅像。」

「哦。」時月順從地坐回凳子上，一瞬間彷彿坐在舞臺上，一個舞蹈的平臺，上去后掌聲雷，所有人都等著你來一曲的時候你卻傻乎乎地坐下，一臉無辜地說著我不會跳舞。

窘迫抑雜在一起，一雙眼睛不知往哪裡看，對上顧亦安的，似水又人張，時月不了來自心的力，逃似的離開那個凳子。抱起一旁吃魚的橘貓六月抱到凳子上再快速地坐到顧亦安旁，小手一指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六月，「畫它吧。」

顧亦安看在眼裡，看出時月的莫名張，心裡明白上沉默，笑著說一句「好」。提筆作畫，察覺到時月心還是沒有平復，恍惚間有些明白時月不想去藝團的原因——因為人多。

因為這個姑娘靦腆啊，真的好奇在舞臺上是什麼樣子，戰勝了自己的心跳出的舞蹈定是比他窺到的那一段更驚艷。

如此，倒有些期待呢。

然而當下是要平復這個小姑娘張的心，想起兜里還有備用的一個口罩，微微側下頭對時月輕聲道，「我口袋裡有東西送你。」或許遮住臉帶上面似的東西，藏起來會好些。

只是一句話落在姑娘耳中竟聽出幾分曖昧，尤其是咬耳低語，尤其是禮這種東西。驀然地，時月更加張，張中還有些激，猜測會是什麼東西，猜測他是不是早就算好了會在這裡相遇。

孩子啊，總是這麼浪漫主義。

顧亦安餘瞥見時月藏不住的期待，一時間心裡竟生出幾分愧疚與後悔，怎麼沒真的準備個小禮呢？慢慢地，他竟有種腔中多了個做「良心」的東西，自我譴責兩秒鐘，而後開始回想，兜里的那個口罩自己有沒有帶過。

帶過，一定帶過，一定得帶過，希帶過。要不，時間靜止兩秒鐘讓他把臉上的這個換到兜里？

祈禱著也欺騙著自己，想象那是一個自己帶過的口罩，一想到能與小姑娘間接地親接就抑制不住上揚的角。

再看時月，沒有跟男孩子近距離接過的時月，竟有些不知怎麼下手。遲鈍上兩秒鐘，想象邊坐著的是小叔叔林衍，不知為何，總是覺得他跟小叔叔有些像，給人的溫暖的覺上像。

想象得很好，出手又敗給想象的虛假，帶著幾分小心翼翼靠近，兜里出一塊紙一般的布料，疑著拿在手裡看了看，「口罩？」

顧亦安看著時月有些失跟疑的表，目接時坦白承認，生怕時月拒收再給他塞回兜似的，「沒用過的。」

時月點點頭，並不是嫌棄，只是沒想到是這個東西而已，戴上后再扯扯頭髮，如顧亦安所期的那樣，時月一瞬間平復了心，忘記了自己的份，至於誰注視自己關注自己，都無所謂，你看不到真實的我。

心好起來的時月膽子也大了幾分，心好的像個活潑的孩子，自己給自己找樂子，一會捧著腦袋湊到顧亦安邊看著畫畫，看看畫再看看顧亦安，看看顧亦安再看看畫，彷彿面前是兩幅畫，一副畫著貓，一副畫著他。

他還真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人兒。

顧亦安著，不定時地看看時月，漫不經心地畫兩筆，六月的像畫得多了，閉著眼睛都能勾勒出那圓滾滾的材。一心兩用地關注著邊多癥似的時月，看翻看著自己之前的畫稿。

時月差距到顧亦安的目，「畫完了嗎？」湊過去看一眼，只一個六月的廓，「趕畫，拖稿的話不給錢哈。」說著出手把顧亦安的頭擺正，讓他直視著專註吃魚的六月，「別忘了畫那天小魚。」

「你說什麼？你捂住我的耳朵了，聽——不——見。」

時月聽出顧亦安是故意的，出罪惡的小手在扯掉口罩的邊緣躍躍試，學著他的語氣道，「你說什麼？我也聽——不——見。」

「我說你很漂亮。」

突然地被誇獎，猝不及防心頭一，不知如何接話，鬆了手扔下一句「趕畫」就接著去一旁監督去了。一幅幅翻看不同的畫像，看到第六張還是第七張的時候，突然間想起什麼似的再返回第一張來回對比。

顧亦安餘瞥見時月有些不太正常，好奇心的驅使下看一眼，之間找不同似的看那些畫像。莫名地笑了，只想放下畫筆給講解一下每一幅畫像背後的故事。這麼想著也這麼做，停下手上的作，等著時月發問。

「你——」

「嗯，我——」

「唔……你是不是……」

聞言，顧亦安笑，所幸放下筆轉過看著時月，看言又止找不著語言中樞的可模樣，「我是什麼？」

時月一雙大眼睛轉了轉，不太確定又十分好奇，「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名字？」

不理會顧亦安心地翻江倒海，一臉淡定地朝著自己懷疑的方向探索，拿著顧亦安的畫，左手一張右手一張，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問道，或是說，肯定地說道，「『安然』是你的藝名吧。」

「……怎，怎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