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了……」時月趴在臺上看天，有月，月旁有雲，薄薄的一層時不時遮擋一下月，莫名的時月覺得今晚格外的黑。看了一會後著肚子，跑過來輕輕踢一下閉目養神的顧亦安，「你還不起？這都幾點了，起沙發做飯了。」

顧亦安拿去蓋在頭上的抱枕，張開雙手，「抱一下。」

時月無奈了，扶著額頭，「喂，我從咖啡館扶你出來再到扶你上樓不算抱啊。」早知道把他扔在咖啡館自生自滅算了，幹嘛要帶他回家呢？

「你也說了是扶~不管，不抱一下不給你做飯吃。」顧亦安傲一句等著姑娘服的撲過來，等了又等，睜眼卻發現面前已經沒有了姑娘。嘈雜聲從廚房出來，他竟忘了時月是個會做飯的姑娘。

沙發上抱著胳膊鬱悶，應該趁著扶他上樓的時候抱一下的，真是，失策。

許是鬱悶使人眼前發黑，一瞬間失去明，手不見了五指，遙遠的月從臺照進來，遙遠地不可捉。愣了片刻顧亦安才反應過來是停電了，時月——

突然間想起，翻起了沙發朝著廚房跑去，每一步都是疼痛，一步比一步遙遠，又一步趕著一步上前。借三分月在廚房裡找他的姑娘，空空如也，冰箱前沒有，水池前也沒有。

「小姑娘？月月？」顧亦安試著輕聲詢問，一時間竟也有幾分害怕，直到耳邊傳來輕聲的一句「嗯」，輕飄飄不敢大聲的聲音，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黑暗中，顧亦安循著聲音去找，似是從下面傳來，「別怕，有我呢。」

「嗯。」時月蹲在地上抱著自己點點頭，不由得眼睛一酸卻又哭不出來，開口卻又帶了三分哭腔，「我害怕……」

「不怕。」一下午的鬱悶以後終於在一片漆黑中抱到了他的姑娘，顧亦安輕輕拍著時月的背，抱著起，「沒事了，哭什麼，就是停電了，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嗎？不哭了。」

明月攬三分，輕姑娘的臉卻沒有淚水的痕跡。

嗯，沒哭就好。

「不怕了，走，我帶你去看月亮。」

「嗯。」時月委屈著腔調點點頭，一手蜷在口隔著服抓著那個十字架，一手抓著顧亦安的手，兩隻手都用上平生全部的力氣似的，握住。

「安然……」

遙遠的名字被突然提起，顧亦安也有些恍惚，心裡一，怎麼？他也開始怕黑了不？「我在。」

「嗯。」突然間時月又似想起了什麼，三分疑三分驚慌，「你怎麼過來了？你的腳不是……」

「過來抱你啊，這麼好的機會我不得好好把握嗎？」顧亦安說得輕佻，只想把姑娘從驚恐中拉出來，然而腳卻真的不配合，狠狠地疼上一把，定是要在他們甜的時候他清醒清醒。不自主地倒吸一口涼氣，又怕姑娘擔心，再沒心沒肺一句，「哈哈哈，沒事，逗你玩呢。」

「你個騙子。」有些生氣地，時月甩開顧亦安的手，「很疼吧，大傻子。」抬著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脖子上，出手，姑娘抱住年，「我扶你。」

「我沒事兒……」

「你閉。」

「就不閉，略略略。」

「不閉我哭了啊。」

「別哭別哭，我閉還不行嗎。」

沙發上，時月扶著顧亦安坐下，顧亦安暗暗咬了咬牙竟開始有些慶幸沒有燈。

「別忍了，又不是沒聽過你喊疼。」時月搖搖頭，索著拉過一個小板凳坐下，抬起他的右腳，「跑什麼？想坐椅嗎？」

「人家怕黑嘛，找你要抱抱啊。」

「你再說。」時月知道他是在反著說話，心疼又生氣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卻又在顧亦安的嘶聲中溫起來，「你現在還不能自己下地走，今天已經爬上爬下的走了那麼久，你再這樣就很難康復了。」

「沒事啊，」顧亦安出手時月的頭髮，「有你這個小醫生在啊。」

「不想理你。」

時月低著頭不說話，偏偏顧亦安也閉了，一時間世界又恢復安靜，時月又想起黑暗，「喂，你還，在嗎？」

「我？我當然在了，想什麼呢？」顧亦安覺得有些好笑，出手一把拉起時月拽到自己邊抱在懷裡，「我怕黑，你抱著我。」

「嗯……」

良久，窗外樓下傳來汽車的行駛的聲音，順著風從臺鑽進屋裡。時月說，「我不是怕黑，我只是害怕，我又瞎了。」

「嗯？說什麼呢？」

「我從舞臺摔下來摔到了頭，腦子裡有了淤，塊迫視覺神經，我曾失明過好久，那個時候白天比夜晚還要黑。」

失……明嗎？莫名，顧亦安想起了安歌，想起來把一雙眼睛給了最的人，人。想起時月的眼睛那麼像安歌……

「那是——什麼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問，像，除了一個「像」字他找不出別的答案。不敢確定地問出口，卻又確定的想要聽說不是三年前。

時月想了想，三年前吧，那是什麼時候來著——

「高二，剛開學。」

也是這樣一個季節，有，不亮；有風，不涼。

高二？才兩年啊……

顧亦安算了算時間，再嘲笑一下自己，怎麼會呢？長長地舒一口氣，時月是個好姑娘，正常地喜歡男人的姑娘。一手臂抱時月，算是一種無聲地道歉。

風，吹過，時月不曾說，讀了四年的高中。

別人復讀高三，復讀高二，只有最親近的人知道，第一年的高二是多麼地黑暗。後來黑暗中有人出手，就像顧亦安找到那樣那個人在人海中找到，拉著的手陪度過了人生最暗的階段。

只可惜，等到天亮了，那個人卻也走了。沒有人知道去了哪，也沒有人知道是誰，就好像一場夢，夢裡的天使，張開後六翼擁抱，揮了翅膀落下一片羽——潔白落地又化一個鍍銀的十字架，班班刻痕記錄這的過去，似乎很滄桑又似乎很明朗，因為，十字架上還留著一對牙印，深深地印在上邊。

「小姑娘？」

「嗯？」

「陪我去廚房做飯唄，」顧亦安一時月的臉，他可記得某個姑娘到自己下廚做飯呢，「我好的。」

「嗯，走。」

時月扶著顧亦安或是說抱著他，一雙眼睛慢慢適應黑暗，確定了不是自己又失明才有些安心。兩個人廚房裡一個挨著一個，一個淘米一個擇菜，一個負責炒一個就負責看。火跳躍著映照著兩個人的臉，時不時地吵鬧，又一次，時月覺得黑夜也不是那麼黑。

黑暗裡悄然一笑宛如綻放在黑夜裡的花，時月想，或是對著某個離開不知去了哪裡的那人說，Angel，海綿寶寶找到派大星了。

夜如水，月如鉤。月影下兩人並肩趴在臺上看人，停了電的城市一時間又似回到了最初的鄉村，本沒什麼人的路上來來往往也多了些月下漫步的人。縱是相逢不相識，一笑結朋友。時月說喜歡看人，遠遠地看，看不同的人，每個人都不同，每個時段也不同。沒有開端沒有結局的一個接一個的小故事似的，一個走了另一個也來了。

時月看人，顧亦安就看，往日不知為何姑娘看人，今日一看，真的，別有一番滋味。或許上天故意安排了一次停電，讓他們離開黑夜如晝回歸真實，趴在臺看一瞬間別人的故事，也被不知名的人看一眼自己漫長人生中的一幀，誰也知道誰是誰，誰也不知道誰會去向哪裡會遇到什麼人。

今夜，月如初。

擁月而眠，時月夢裡回到三年前的醫院，儘是消毒水的小小屋子，站了許多的人，究竟有誰也不知道，層層紗布蒙住了眼睛。聽著聲音，有人靠近同說話，聽不清，已經記不清那時為什麼出神，許是一顆心還留在舞臺上遲遲不肯落幕。

夢裡有人用手指輕輕的臉，輕和的聲音告訴醫生來了。夢境不是現實任你如何隨心所肆意妄為，時月掙了眼，明紗布看那過去的人間，看到小叔叔的臉，與現在一般模樣，似乎自認識他的那天就是這個樣子了，就是這個份了。小叔叔旁有個醫生，莫名地竟是學校里那個老師，許是認識的醫生只有這麼一個老師吧。

醫生後是的父母，不懂得醫學卻懂得如何去疼一個兒，強忍著淚水苦中作樂，原來那時的安都是騙人的。哪有那麼多開心的事不過淚水笑著去面對罷了。只是那時不懂，誤把苦心當嘲諷，笑不得笑哭不哭，無盡的黑夜裡終於造就了一個暴的壞脾氣。

時月開始孤僻，誰也不理誰也不聽，了生氣，困了也生氣，醒了邊沒人生氣，邊人多了也生氣。終有一起暴的君偶遇了溫的妃，時月記不清Angel是哪天到的那個病房，不記得們第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只記得聽見電視的聲音非要砸了那個破機，越鬧Angel就越笑，笑著拉著聽電視，聽裡面的聲音，一幕一幕講給聽，每一幕都是笑得沒心沒肺的黃方塊。

那時抱著，說羨慕海綿寶寶有一個派大星；笑著說，總有一天你會找到的。那時以為派大星是，後來才明白，說的會找到是什麼意思，因為，派大星不會離開海綿寶寶，而離開了。

月不到的拐角，顧亦安再一次睡在沙發上，夢回三年前，聽著別人說安歌的事，死了，終究是死了，一場車禍一條生命，就這樣帶走了他的整個曾經，僅僅留下一雙眼睛也不看他一眼，聽說是給了此生最的人，人。

安歌，你是不是故意迎上的那輛車？安歌，我今日見到了黑暗，很黑，真的，很害怕，沒有眼睛的會不會害怕呢？別怕，握十字架，畢竟那是帶著我的牙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