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安看著地面上時月的一雙腳,竟似穿越一般,不知是時間快速流轉還是飛快回溯,白的地板一點點褪失去變得糙,時飛逝吧,真好,一眼萬年到了未來,真好,未來還有你在邊。
只是啊,地板去了未來,一雙腳卻變得越發小,掌大那麼點踩在青黑的地面上。
顧亦安錯愕低著頭愣了片刻,悉的,陌生的,遙遠的,咫尺的。那是夢裡早已模糊了的安歌的一雙腳,還不如他手掌大的啊,幾歲呢?
原來,這一眼是褪了現代的鮮亮麗回到了過去。
安歌……
疼不疼?疼也忍著啊,別讓老子聽你殺豬的鬼……
姑娘的一句「疼不疼」耳竟接上記憶中遙遠的夢,夢裡也有這麼一個著腳跑的孩,短頭髮的,男孩子一般的孩。
——你又說髒話,林媽媽說過罵人不好的。
稚的聲音從心裡響起,慢慢的再順著脈靜脈的流淌過全。揚起角笑一笑記憶里自己的聲音,糯糯的像是個娃娃的。還是個雕細琢的娃兒,從樣貌到格都是說不出的乖巧也難怪會安歌那個丫頭會變一個男孩格。
原來,是被他給的啊。
「你笑什麼?」時月聽著顧亦安的笑聲不疑,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卻發現他角當真掛著笑,幸福的,發自心的笑。
「嗯?」顧亦安回神,看著時月再相視而笑。時月蹲坐在小板凳上本就矮顧亦安一頭的更加小弱,就好似許多許多年前的他,弱小地想讓人張開雙臂去保護。
莫名地,想時月的小腦袋就像一個孩的頭髮那樣,這樣想著也這樣做,「我想到小時候的我,跟個小孩似的,整天哭,說話都是的還經常生病。」
「哇,林妹妹啊,你的寶哥哥呢?」是我的小叔叔嗎?嘿嘿嘿,一定是。小叔叔那麼溫客串個寶哥哥還是沒問題的。
「我的寶哥哥啊,」顧亦安看著時月壞笑的模樣,抬手輕敲時月的腦袋,「想什麼呢?那時候我還不認識林衍呢。」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小叔叔?」
「嗯,我會讀心啊。」
時月嘟著不說話,沖個顧亦安就是這個鬼臉,突然間又想起什麼,有些激沖著顧亦安一挑眉,「喂,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故事吧。」許是聽故事的心太過於迫切竟忘記了手上還拿著一針,已經刺破了顧亦安的小,手一抖偏了一個角度錯了位。
錯誤的最後一刻時月的手被握住,大手帶著小手回到正確的位置,手指輕手指,手指再輕銀針。顧亦安帶著時月輕輕捻轉銀針。
時月愣住,抬頭卻被顧亦安大手輕輕按著再低回去。
「認真學,學會了好好給我扎。」
「你會針灸?」時月還是疑,是記錯了嗎,他不是學計算機嗎?然而再轉念一想,家裡有針灸包,小叔叔又不會醫,如此算來,也就知有他了吧。
「會一點。」一陣紮好,顧亦安再帶著時月的手取下一針。多年了,至三年了吧,真久,久到他都忘記了他還會針灸。
「哇,沒想到,你還這麼全能啊。」
「嗯?」
——哇,你好全能啊。
顧亦安握著時月的手頓了一下,重疊的聲音,他的和的,嘆他,他卻是嘆另一個。
遙遠的回憶里,再一次躺在病床上的雕玉琢的小男孩蒼白著一張臉,想咳又沒有力氣,彷彿下一秒就要撒手而去,只是邊有個霸道的孩,抓住他的胳膊,一抬手就把瘦弱的小男孩拽了起來。
想死?不許!「老子全能還用你說?你個病秧子,趕起來把葯喝了。」
八歲的小亦安或是說安然被十歲的安歌拽著胳膊坐起。八歲的他生病打針不見效果,十歲的就翻遍醫熬中藥,不知是怎麼說服福利院的各個媽媽,總是有各種主意這種辦法,總是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做自己想做的事。總是讓他拜,比全能還全能。
小亦安嗅著苦的味道,面前一隻碗,滿滿當當一碗黑中藥,「能不喝嗎?你煮的葯太苦了。」
「找打是不是?你以為我想給你熬藥,一天到晚就知道病病病,下次死了算了。」安歌不知是第幾次這麼說了,每一次都這麼說一遍,每一次等到「下次」的時候還是罵罵咧咧地熬藥,罵罵咧咧地喂葯。
「我不想死,我死了你就是一個人了。」
說罷,小亦安雙手捧起葯碗埋頭喝一口。許是當時年,許是從心底的信任,又許是僅僅不想死去不想看從此一個人。想來,於八歲的他而言,別說中藥,就算是一碗毒藥,能活下去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吧。只是那時他不知,許久許久以後,他活了,卻死了。
「有沒有加糖啊?」
「整個福利院的糖都被你吃完了,還加?沒有!」
「噢。」小亦安委屈一下,捧著跟他的小臉一般大的碗面不改地一口氣喝完,喝罷再拽著袖子,把碗往安歌面前一推,「我喝完了,給我糖。」小手一再一笑,他知道,就算全世界的糖都吃完還是會在口袋裡給他留一顆。
或許,這也是現在他在口袋裡裝糖的原因吧,因為,給他糖的孩走了,往後再喝苦中藥也沒人給他糖了。只是啊,時轉瞬而過,從小被喂中藥的羸弱男孩竟長了一個倍棒的年,三年來再沒生過一場病,再沒機會接又黑又苦的中藥。三年來,他煮了很多咖啡,黑的每一杯都不加糖,卻沒有一杯能比得上那一碗中藥。
「呵,就你機靈啊,給你,這麼大的人了,還整天跟我搶糖吃。」安歌從口袋裡出一顆鑽石糖,拉起小亦安的手,糖落在手心卻又變了一小小的手指,彎著輕輕撓他的手心。
顧亦安回神,正對上時月嘟著不滿的表,「你又在想什麼,還的笑,真討厭。」
「我……」顧亦安搖頭淺笑,時月的頭髮,「不好意思,又想起了小時候,不自。」
說罷再看時月竟瞇著眼睛出死亡的凝視,「讓你給我講你不講,不講你還自己樂,你真討厭,我要扎死你。」說著時月就出一把銀針,也不管有多也不管拿在手裡比劃在顧亦安面前多麼恐怖,「說不說,不說扎你哦。」
「說說說,」顧亦安輕輕握住時月的手,「姑娘收下留,我毀容不要,傷到姑娘的手就不好了,來,針太危險了,給我吧。」
「哼,我嚇死你。」
「嚶嚶嚶,好可怕哦。」
「……」時月瞇著眼睛看顧亦安,「這就是小時候的你?長大點行不行?」
「行,」顧亦安恢復正常的腔調,把銀針一放回去,「我小時候可比現在可多了,簡直就是一個小孩,那時候有……」
「小孩?你現在也是啊。」時月嘿嘿一笑,扯扯顧亦安的衛。比孩還孩的裝扮,原來是小時候就是個娃娃模樣,「誒,你要說什麼?那時候有什麼?」
「嗯……」顧亦安停了片刻,被時月打斷一下,瞬間不知怎麼去接,不知怎麼去說安歌,曾經生死相隨再到生死相隔,是不是他太懦弱是不是他應該三年前跟著去了算了。
想一想還是算了,三年前他若走了,那誰來代替他遇見三年後的這個姑娘?不,不能代替,除了他誰也不許。
許是被時月的笑驅散曾經的霾,學著姑娘笑一笑開口第一次講安歌,不,第二次吧,似乎是跟阿飛那小子提起過,什麼時候呢?喝醉的時候吧,醉的不省人事醉的不知說了些什麼。
「有什麼,有一個小丫頭,大我兩歲,什麼都會,針灸,也是教我的。」
「小……丫頭?你不都是孩小姑娘嗎?」
不是孩為姑娘,是你為姑娘,你個傻姑娘。
顧亦安淺笑,看著時月歪著腦袋苦思不得解的模樣,出手再一次姑娘的頭髮,一再挑出一縷在手指間繞一繞。
「你老是玩我的頭髮幹什麼?」時月輕打顧亦安一掌,清脆做響卻不疼,打得顧亦安連連淺笑。
「一個假小子,整天爬樹翻牆的姑娘合適嗎?」
「哦,這樣啊,是不太合適。然後呢?教你針灸,還有呢?」
「還有?還有就是給我治病啊,自己抱著醫看,看完之後就拿我當小白鼠,我一次我跟其他小朋友一起拉著轉圈玩,結果玩的太歡,一鬆手我竟然胳膊臼了。」
顧亦安著天花板出神,想起從前的孤兒院生活還是有許多快樂的回憶的,即使被甩臼了胳膊,還是依舊開心,若非姑娘今日問起,怕是餘生都要當一段痛苦的回憶。
「結果你猜怎麼著,那個死丫頭,就怎麼也不讓媽媽們我,就孤兒院里的那些阿姨,拉著我去書房,找醫翻接胳膊的方法,看了一遍,就他妹的一遍就拿我練手給我接回去了,那是幾歲,四五歲吧,還真是敢。」
「四五歲?那,那,那……」時月驚嘆的說不出話,他四五歲我不過六七歲,這個年紀能看得懂醫書嗎?還接胳膊,天才嗎?假,假的吧。
「懷疑人生是嗎?後來長大了我也懷疑人生,有時候就想啊,我的命是真,這都玩不死我,哈哈哈。」顧亦安笑著,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大笑慢慢苦笑卻又怕姑娘多想,臉上掛著笑看姑娘,才發覺姑娘臉上也多了幾分鬱。
怎麼了?時月沉默,良久,抬眸,盯著他看一會終究是問不出「是那個你喜歡的孩嗎?」他總說記差,可是卻清楚記得他說過喜歡過一個孩,可惜還沒有表白就結束了。
是嗎?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吧……
可是,若是,又去哪了?他又怎麼喜歡上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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