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安一碗湯反反覆復熬了一夜，林衍就陪著時月靜靜坐了一夜，小勺一點兒一點兒喂時月醒酒湯，一點兒一點兒喂的人不覺麻煩，看的人卻覺得心裡酸酸的。

漫長地一夜許世安就時而在門邊依靠著站一會，時而在時月床腳坐一會，心裏面有意見還得忍著保留不許說，這簡直是他三十年人生中最憋屈的一晚了。

最後的最後，林衍終於意識到邊某個清醒的人，回頭才注意到許世安已經撐著腦袋困到在崩潰的邊緣徘徊，「回屋睡一會吧。」

「嗯？怎麼了？小姑娘醒了嗎？」許世安頭一低就從夢裡清醒了，許是心裡太醋想著念著就口說出來了，「誒？沒醒啊。」搖搖頭，把滿眼的小星星搖晃開，盡十二分的清醒，擔起一個醫生的責任來，「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我說讓你回屋睡一會。」

「噢。」得到特赦令似的拖著子往林衍邊靠近，習慣地攬過林衍卻意料之外被推開，「嗯？你不睡嗎？」

林衍輕輕搖頭，一雙眼睛卻還在時月上，「我不困。」

「……」許世安再清醒三分，站在林衍後看著時月，什麼心他說不上來，只是他知道特別想把順著窗戶扔出去，然而更知道，這個小姑娘不能扔。

虧得是個小丫頭片子，若是個小子，立馬扔出去！「行行行，我回去睡。」許世安搖搖手委屈地自己回房間，還未踏出小臥室的門就突然間想起什麼，再翻過看著林衍，「喂，你打算怎麼跟說那個混小子的事？」

「就讓誤會下去吧。」

「嗯？你說什麼？」許世安瞬間不困了，還有那麼幾分生氣。

顧亦安那小子冒充林衍還頂替他的份來時月，意外知道時月跟安歌的關係后離開，怎麼，他這個真小叔夫還要順著這個鬧劇演下去不？被騙為何要他來償還？「不行！」

讓林衍跟顧亦安假扮去瞞時月，考慮過他的心嗎？至他這個真小叔夫於何地？

「再過些日子亦安就出國了，等他離開再跟月月解釋這一切，嗯？好嗎？」林衍平靜地看著許世安，平靜又溫和的笑沒有什麼殺傷力卻許世安無法招架——

「我……行行行，聽你的。」

「嗯。」

或許比起事的真相，比起讓時月知道自己被顧亦安玩弄了，不如將錯就錯告訴那不過是一個同，並非他的心不你，而是他的不了你。或許這樣，能讓好些，或許……

只是長輩的願終究是長輩的一廂願，許久許久之後真相完全撕破，林衍問自己若是當初說開是不是就不會如此，許久許久之後林衍才清楚明白，自己當真一點兒也不了解時月，不懂得這個侄兒的心思，想給世間最好，想保護一輩子，卻又無形中折斷了的翅膀。

「月月，對不起。」

林衍幫著時月整理頭髮，髮飾一件件摘落，長發鬆散恍惚間又看到舞臺上的那個，還是當年那個模樣兒一般不曾變過，卻也說不出哪裡不同了。這件紅舞他放了三年，想了三年，他想過千百種再見的場景，卻沒有一種猜對了。

或許，或許他該謝顧亦安讓重新跳舞，只是比起舞蹈他更希看到開開心心的。

顧亦安跟時月的聊天記錄，冒充他的份的聊天記錄，數天的記錄一晚上看完，看完后自己待在時月床頭沉默。莫名，竟有幾分慚愧，他一個真小叔叔竟比不上顧亦安這個假叔叔。顧亦安模仿他惟妙惟肖，從說話語氣到說話聲音，很像很像，甚至比起他自己還要像，或許是在林衍的基礎上加了幾分的顧亦安吧。

林衍看完了所有的記錄，喃喃不知所措，月月，若是手機里的小叔叔再變回來你會不會失呢？「唔……」

許是時月聽到林衍的問題，不忍心看小叔叔傷心難過，夢裡的呢喃，眉輕皺慢慢睜開了眼。睜眼，太作痛，迷離著雙眼看著眼前人——

安然？真好，你還在。

借著三分酒意，時月張開雙臂抱住自己的「小叔夫」，靜靜地抱著，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林衍不知時月想的是被自己定義為渣男的顧亦安，只當是自己小兒的撒賣萌，一雙手抱住他心裡最的地方，地抱住，小腦袋蹭一下，萌萌的，整顆心都化了。

林衍攬著時月往裡坐一下抱在懷裡陪著睡，越發地覺得自己遲到了十六年，應該二十年前出生時就待在邊，應該陪在邊，陪度過每一年見證生命的每一個瞬間。

時月醒來的時候，看著撲著的人竟有幾分，垂眸，又發現上的紅裳不見了蹤影。一個激靈清醒，看了下自己的服，還好，只是了外，如此，安然還是……

嗯？時月想嘆一下顧亦安的正人君子，抬頭，錯愕，再愣在原地——

「小，小叔叔？」剎那間，清醒，如淋大雨，每一雨都變一把皮鞭狠狠地打在上。驚訝還是……罪惡呢？夢裡抱著小叔夫睡，夢醒，竟是小叔叔，該怎麼面對最疼的小叔叔，該怎麼跟他說「小叔叔，我喜歡你的男朋友，你給我好不好」。

真想，真想一掌死自己。

「嗯？醒了？」林衍不知時月的心思，從前不知道，如今更是不知道。林衍時月的頭髮，順便給按下太，「還疼嗎？」

時月下意識地點頭，而後又不知為何的搖搖頭，似是在否認什麼在躲避，最後的最後時月反應過來林衍的問話才重新點點頭，再回到一個月前，回到那個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曾見過的乖巧的大侄。

「頭暈。」

聞言，林衍輕輕在時月額頭打一下，「還敢喝酒嗎？」

時月搖頭，「不敢了。」

「等會，我去給你盛點醒酒湯喝了。」

「嗯？」許是酒的後癥，總是慢半拍聽不清小叔叔的話，再愣上兩三秒后回神，回神又似想起什麼，「那個……」一個名字卡在嚨口，像是一個忌的符咒不能念出。

「嗯？」林衍回頭對上時月的眼神，有些躲閃的有些擔憂的，莫名地，林衍有種失去什麼的覺，沒有孩子卻有了嫁兒的惆悵。聽懂了還是要裝作聽不懂，該怎麼給說選錯了人呢？明明水不流外人田，卻偏偏家裡這畝田實在配不上這清澈的水流，「他在那個房間。」

淺淺的笑，算不上是說謊，無非是曲解了的意思罷了。

時月聽著點點頭，學著他的樣子淺笑只希能不那麼尷尬，恍惚中彷彿回到了四年前，剛剛認識林衍的時候，剛剛被告知多了小叔叔的時候，那麼陌生那麼不知所措。

等到林衍出去，鬼使神差地，時月悄悄溜出去，像是古時趁著月出去會郎的閨閣兒似的，輕著聲音背著林衍去開主臥的房門，輕聲地，打開，看著床上躺著的影，背對著房門側躺著，看不清他的樣子，模糊著一個影子。

莫名覺得遙遠，遙遠又心如止水，說不上是心安還是心死。

原來，你一直不肯睡床是因為一起睡的那個人沒有回來嗎？只是時月不知道，此人非彼人，不知道顧亦安厭惡兩個男人躺過的床，更不知道此時許世安正側著耳朵聽這的靜、聽下一步的作。

一直一直，許世安不知時月要做什麼，隨時做好小姑娘闖進來掀被子的準備，他不知道他們不在的七天兩個人的相方式，不知道等會自己被子一躲能不能幫著林衍那個稱職的小叔叔瞞過這個大侄。

然而比起他而言，門口的時月似是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或是說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前，不得前；退，不得退。痛苦掙扎的最後林衍輕輕喚了的名字，一回頭看著小叔叔，才似真的醉酒一般一跌進林衍的懷裡。

「怎麼了？」林衍時月的頭髮，對怎樣的就對顧亦安怎樣的痛恨，慢慢開始後悔昨天那麼輕易地放他走。

時月撲在林衍懷裡冷靜一會再儘可能自然的撒會，「想你了。小叔叔……」

「嗯。」

聽著林衍的應答，彷彿回到第一次承認他這個叔叔的時候，也是這樣，撲在他懷裡，只是那次是為什麼呢？太久太久，久到想不起來——

莫名想哭，一撇還是沒有淚水，三年的習慣早已經練出來一個委屈也不會落淚的心理，「你說你忙完就會回來，這都一個假期了，我每天等你你都不回來，我……」

「對不起對不起。」林衍輕拍時月的背，正對著的床上許世安翻過倚靠著床頭的墊，沉默著看著叔侄倆似是也在自責，抬眸，四目相接再心照不宣，空氣中無聲的對話，一個問「現在能教訓那小子了嗎」，一個卻搖頭，靜靜的沒有回話——

林衍抱著時月往後退，輕輕帶上房門，偽裝出那個人睡在房間的假象。關上房門的瞬間，似乎又打開了另一扇門，無聲的承諾在心裡生，一生一世的守護再不你一點兒傷害，月月，原諒叔叔這一次好嗎？

只是啊，亦是許久許久之後，林衍想起這個說給自己聽的保護才覺得自己是多麼可笑。為人父母的總是想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孩子，卻忘記了問問自己的孩子他們究竟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