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的車飛快往前走，或者走。顧亦安挑了一個靠窗的位子看著窗外快速往後退的風景，樓層一個挨著一個漸漸消失最後變荒原。

打開手機看著QQ頁面里唯一的好友，是時月。躲避了好久好久以後想要聯繫時才發現沒有時月的聯繫方式，一別兩寬當真是山高水遠。

然而終究天是沒有亡人之路的，離開時家的時候時謙最後拉著他喝了一次酒，酒後送了他這個禮——

「來，大侄子。」時謙再一次給顧亦安滿上酒，小小的酒杯倒滿兒紅，一模一樣的罈子以假真瞞天過海。

何虞曦聽著時謙對顧亦安的稱呼直直搖頭，往日里從外結的朋友不論老皆稱之為兄弟，如今偏偏說什麼他的年齡跟自己的兒一般大，要認什麼侄子。

哎，若不是還有面這種東西，恐怕這會是要喊「婿」了。

顧亦安舉起酒杯撞上時謙的，心領神會地接他無聲的道謝。前兩天兩個人著喝酒喝了家裡的兒紅，今個何虞曦破例讓他們喝酒為顧亦安餞行，等抱出酒罈子的時候時謙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雙發就差一下子跪倒在遙控上。沒誠想打開竟是酒香撲鼻，一壇水經過了兩夜后竟然又被醞釀了酒。

時謙小眼睛瞄一眼顧亦安得到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后他終於是明白這小子今天出去是去哪了。

嗯~是個合格的婿。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桌上的兩個人都有些醉了，時謙拉著顧亦安的手彷彿邊做的不是何虞曦而是自己的乖兒，彷彿這是一場嫁宴似的。如數家珍似的說著時月從小到大的事，記得清的記不清的，一句一句一年一年細細數著，要把顧亦安缺席的二十年補上似的。

「當年，十九年前，剛見到的時候，才這麼大。」說著，時謙出手比劃就一個小嬰兒的大小，一手彎曲著一手懸空放在另一個手臂上，彷彿懷裡真真睡著一個小小姑娘似的。

「十九年了啊，一晃都這麼大了。」

「時謙……」何虞曦在一旁輕輕抱住時謙的胳膊，覺到他有些醉了，有些在記憶里迷失，兒的到來他比更歡欣，或許是因為兒是父親前世的人，又或許真的當年那個小姑娘太招人疼。

「我沒醉。」時謙輕輕拍一下何虞曦的手，再一次轉向顧亦安，「我把閨給你，你不能辜負我啊。」

「嗯。」顧亦安點點頭，聽著時謙沒有威懾力的威脅，沒有必要，他會對時月好。安歌已經死了，時月欠的他會收回來，用一生來償還，時月損失的他再來補上，用他的一聲來補償的。

顧亦安沒有向時謙保證什麼，不上話一直一直聽著時謙在說，說得累了就挨著何虞曦的肩膀瞇一會，一會，當真是一會，沒一會就睡著了。夢裡還在喃喃著時月的名字，一輩子都不夠似的，捨不得離開。

「我背時叔回臥室吧。」

「不用。」何虞曦搖搖手，「讓他在沙發上睡一會吧。」時謙的重是了解的，不是不相信顧亦安的力氣，一是怕累著他二是怕摔著他。

「嗯，好吧。」

沙發上安頓好時謙，何虞曦坐在時謙的位子上端起時謙的酒杯。

「何姨……」

「我帶他。」客人還沒走，酒席怎麼能斷呢，輕輕一下顧亦安的酒杯，抿一口，「這是你新買的吧。」

「嗯？」顧亦安一杯酒放在邊，停頓一下知道已經敗也就不再瞞，「嗯，那一壇昨天喝完了。」

「前天吧。」何虞曦莞爾一笑有幾分時月的樣子還有幾分沈清和的風采，或者說那兩個姑娘像，「哎，這個傻子，著喝完了酒就往裡面灌水。」

「怎麼？以前也有過？」

何虞曦點點頭，「好久以前了，」抬起頭回憶，回到曾經慢慢在角勾起一抹笑，「剛有月月那會，說什麼戒酒給孩子買，後來有一次酒癮犯了喝了一瓶酒，怕我發現就往酒瓶里倒水。」說著想起什麼似的生氣中又覺得好笑，「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

「他啊，」回頭看一眼睡的人，「他在紅酒瓶里倒涼白開。」

「啊？是嗎？」顧亦安跟著何虞曦也笑，時里靜好，各自回到各自的時里找那個萌到犯規的人，記憶里的時月也是這樣傻乎乎的，氣人又人無奈，只能寵著別無辦法。

何虞曦的時候又明正大地打量顧亦安，或許是到了時謙的影響，竟也覺得顧亦安適合時月，「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

「好。」顧亦安遞上，「沒有碼。」一旁等著也不去看自己的手機在經歷什麼，借出去就暫時讓出了使用權，此刻手機是屬於的，若是不幸被移植了什麼病毒他或許還要興幾天。

然而何虞曦卻把手機擺在顧亦安面前，他看著在QQ里登錄一個新的賬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念著讓他背下來，「這個賬號送給你。」

「這是？」顧亦安翻看一些，整個列表只有一個好友，備註寫著「安靜的小姑娘」。剎那間腦海閃過兩個人，短髮的長發的，兩個他曾經分不清的人，兩個讓他恨不得的人。

何虞曦沒有明確回答只是點點頭，一個名字不必說就已經懂得，「給月月錄了十六年的生日祝福，都在裡面。」

「十六年？」

為什麼是十六年？因為，他嗎……

「對，十六年。」何虞曦看著顧亦安肯定的目彷彿在說「就是你想的那樣」。

安歌不願時月過早面對的死亡，於是用這種方式陪伴這個小姑娘，只是一碗水終究要端平。安歌陪伴了安然十六年，Angel便也只能陪伴時月十六年——

顧亦安把目從車窗外收回，嘆一口氣看著手機里時月的對話框，想了一路了還是想不到該怎麼開口，想了一路了還是想不明白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羈絆。

安歌到底的是誰呢？或許……安歌過他……或許吧。

時月，你又是怎麼想的呢？你又在……想什麼呢？

時月的名字被念了兩遍，第三遍出聲前蕭曉盯著許世安的目暗暗在桌子下面扯了扯時月的服，「喂，月月，老師你呢。」

「嗯？」時月回神抬頭正對上許世安審視的目，剛要說些什麼就聽到了下課鈴聲，被打斷的解釋再也解釋不清，許世安看了時月一眼退後一步說了句「跟我來休息室」。

「噢。」

「我我我，」蕭曉踴躍地舉著手，「老師我也沒聽課，我可不可以也去休息室一起聽？」

「一起被罵麼？」許世安慵懶地輕抬眼皮睥睨著眼睛看蕭曉，一門心思全在時月上，不知最近在想些什麼，總是莫名就出神。許世安瞇著眼睛審視時月想著要不要家長過來數落一頓，想想還是算了，今晚直接去找家長，算起來又有五天沒見了呢，整天就知道忙著工作，家都不回了，是時候振振夫綱了呢。

許世安不知他在打量時月也被人打量著，說到底孩兒都是屬貓的，都是天生敏的生，尤其是對男人。蕭曉自從跟著時月來上了一節課就已經決定了要跟著這個老師走下去，跟賭氣似的，丟了一個小叔叔就要再賺一個小老師。莫名地竟覺得這個老師跟時月的小叔叔有些像。

曾暗地問過時月跟這個老師的關係，叔侄麼？做好再次「失」的準備，直到時月頭也不抬地盯著作業本說一句「不是」。

「唔，太好了。」整個世界的花兒都開了呢。

「你看上人家老師了？」

「唔……」蕭曉的小心思被時月一語說中，雙手捂著臉，從指中看，「沒有啦。」

「嗯？」時月聞聲放下筆，抬頭仰著這個在秋天思念春天的小姑娘，「你不至於花癡到這個地步吧，社團里的小哥哥呢？不對，小哥哥們！」

「那些，那些……」蕭曉被時月拽著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坦，就喜歡人家老師怎麼地？「那些太稚。」

「呵，是沒有這個老師呢。」

「真的？你也這麼覺得啊？」被沖昏了頭腦的小姑娘啊，完全分不出冷笑和讚賞的語氣，以為找到了戰友一把抓住時月的手，激著，「我覺得我們會上演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師生。」

時月乾笑著，不知該怎麼打擊這個姑娘更不知該怎麼同那個老師。

「你說哪個老師？」

頭頂上藍灰的床簾抖一下被人開一個弧度，裡面的率先出來接著是許長寧冰冷的聲音，微微探出頭看著對面床鋪下的兩人。

「我們選修課的老師，特年輕，特帥~」

「什麼？」

「誒？不知道誒，課表上沒寫他的名字。」

「教中醫的嗎？」

「嗯。」蕭曉似乎是明白了什麼，看著許長寧一張冰冷又深知一切的臉，一瞬間彷彿看到了自己跟老師的結婚典禮，「哇，親的長寧，你是不是認識這個老師？」

「不認識。」說罷就放下了簾子隔斷一切，聽著床簾外窸窸窣窣的聲音，知道是蕭曉在床前徘徊，更知道們說的老師是自己那個表裡不一的哥哥。

「你也配被人喜歡？」許長寧暗啐一口極其不屑提起那個人的名字，一想到下個學期有中醫課就覺得無比噁心，「滾開！」怒喝一聲喝退在自己床邊徘徊的某人，果然，宿舍不是學習的地方。

教室里蕭曉看著被許世安帶走的時月，有些羨慕有些嫉妒，「怎麼啊，你們都認識，就我不認識是不是？」

蕭曉嘟著自己個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跺腳，鬱悶的聲音在空的教室里迴響，「哼，一個兩個沒良心的，虧老娘對你們這個好。」

「請問……」

「滾，沒空！」

「不好意思。」

分外好聽的聲音響在後，蕭曉聽著有些耳，突然間想起什麼彷彿黑暗裡找到了一束芒，回頭對上司澄的眼睛，兩眼開始放，「團長大人。」

「額……我橙子就好。」

「好好好，Orange！找時月是不是？」

「嗯……」

「走走走，我帶你去！」蕭曉說著一把拽著司澄的胳膊，向著休息室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