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記錄史書的白大人跪坐在案前瑟瑟發抖。

    太嚇人了！

    他深刻地會到了什麽天子之怒，伏百萬，流千裏。

    龍椅上危坐的男人，眉峰淩厲，上仿佛肆著狂風驟雨，臉翳到了極點，深不見底的瞳眸翻湧著狠戾殺意！

    “陛下息怒啊！”滿朝群臣跪地勸諫，“各國自古以來都不斬使者，陛下您這是要開先例了......”

    “朕破了這個先例又何妨？！”

    晏辭充耳不聞，反倒將目投向了已經是護國大將軍的虞意鈞，“武寧侯，朕出兵踏平西丹，卿可否擔此重任？”

    偏偏這次，虞意鈞還難得地跟他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臣願為陛下和娘娘赴湯蹈火，踏平西丹！”

    於是白大人地提筆寫下：

    【大頤六十五年，九月廿五，西丹國使臣出使大頤說，帝盛怒，斬之，並征鐵騎討伐西丹。】

    原來，涼國滅亡之後，頤國了天下國土最多的國家，大有吞並天下之勢。

    眼見頤國發展的趨勢近乎於一躍衝天，僅剩的西丹國不有些惶恐自危。

    在前些年，還是西丹國太子的唐鑒曾經出使過一趟頤國，求娶韻公主不，反而簽下了一紙兩國和平發展的條約。

    如今那紙條約簽署的生效日期，早已經過了好幾個月。

    而登了基的唐鑒生怕晏辭記恨自己，要隨便找個理由派兵討伐西丹，於是采納了大臣的建議——

    “頤國新君的後宮僅有一人，而皇後又有了孕不能承寵。陛下可以趁機獻出與韻公主年齡相仿的西丹公主和親，讓兩國繼續好。”

    所以不出多日，西丹使者便來到了大頤京城，說和親。

    然而晏辭完全不吃唐鑒這一套，甚至當朝暴怒。

    最後還是留了使者一條小命，讓他滾回西丹告訴唐鑒，大頤馬上就要揮師西征把他的小破西丹國給踩平了。

    ......

    韻宮。

    淩願欣著自己的小肚子，坐在院中曬著太，等待晏辭退朝歸來。

    結果等著等著，暖暖的曦打在上實在是太舒服了，有孕將近六個月變得嗜睡的就這麽睡著了......

    晏辭看著他的小妻子在院中睡得甜安逸，方才在朝堂上的震怒瞬間化為烏有。

    他下意識地解開了自己上的皇袍，蓋在的上，再用雙手環好了，抱回寢殿。

    淩願欣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男人無可挑剔的容映眼簾。

    “聽說阿辭在朝堂上發怒了？”的嗓音帶著一未醒的糯。

    晏辭心裏咯噔了一下，他生氣的模樣那麽嚇人，怎麽可以讓小公主知道。

    “沒發怒。”他嗓音清潤，“有了願願之後，臣的改了許多，怎會輕易怒。”

    一孕傻三年，淩願欣輕易信了他的鬼話。

    便乖巧地點起了頭，“也是哦。”

    晏辭輕笑，滿意地了的額頭，“今天母親要親自下廚，再睡會兒，臣陪著你。”

    秋日暖催人眠。

    淩願欣靜靜地臥在榻上。

    的形還是有點瘦，隆起的小腹讓晏辭看著心疼，潔白的手腕那兒還帶著他親自雕刻了“平安”二字的玉佛珠。

    晏辭忽然想起了寺廟裏那位高僧說的話，有孕在，做父親的要做殺戮......

    可是他都決定要把西丹國給踏平了，必定會有腥風雨的。

    這該如何是好？他極相信這些，可是一旦事關他的妻兒......

    —————————

    八日後，西丹國的使者灰溜溜地滾回了西丹國，將晏辭的話原封不地傳達給了國君唐鑒。

    唐鑒嚇壞了，幾度上朝聚眾議事。

    如今的大頤國富民強，還有鄢國那批良舊部的支持，縱使是尚武的西丹國，也沒法與之較量啊！

    幾日激烈的商討過後，唐鑒最終按耐不住力，決定把提議送西丹公主和親的大臣給斬了。

    然後再試一試十多年前的辦法——

    讓西丹國為大頤的附屬國，派出質子，並且每年按時進貢......

    弱強食，小國要想活命，隻配茍活著。

    他隻求晏辭能夠放過西丹國。

    ......

    “當附屬國？繼續像當年那樣派出質子留在大頤？”

    朝堂上，晏辭看著匍匐在地上屈膝逢迎的西丹國使者，眉梢挑起一譏諷的弧度。

    他正愁著，太多的殺戮可能會影響了願願和腹中的孩兒。

    暫時退讓一步，讓西丹茍活一段時間，並非不可以。

    “既然西丹誠心要為大頤的附屬國，那麽......”

    晏辭散漫地斂了斂眸子，“該讓什麽人出質，皇位又該讓哪個皇子坐，朕自然有權幹涉吧？”

    使者磕頭，獻上西丹輿圖，“是這樣。”

    “既如此，朕就指認你們君主唐鑒，讓他親自出質大頤吧。”

    晏辭起調兵權的虎符，聲線給人不容置喙的冷，“不然，朕不接這個附屬國。”

    西丹使者：？

    “大頤皇帝，您......您不要欺人太甚！”

    他家陛下聽到這個要求，怕是要拚了整個西丹國，也不會同意的！

    然而一個月後......

    大頤以西的邊境，就迎來了一小隊西丹國的車馬，趕往京城。

    史白大人又樂嗬嗬地拿起了筆，記錄起了這件有趣的事：

    【附屬國西丹王唐鑒，顧全大局，禪位於陛下欽定的西丹皇子，三次出使大頤，兩次為質子，真乃奇人也。】

    然而，當年的質子府早就改造了浣局。

    所以晏辭還非常心地，親自把唐鑒的住所安排在浣局，讓他和其他宮人一樣每日清洗宮裏的。

    至此，西丹皇位廢立皆由大頤欽定，就連皇族姓氏也被賜姓為“丹”，天下大勢趨於穩定。

    —————————

    大頤六十六年，二月之末的一個下午。

    韻宮突然變得忙碌起來。

    分明天氣還有些早春的涼意，淩願欣卻大汗淋漓，躺在床上痛哼。

    “娘娘您不必太過張，第二次誕下皇嗣，不會像第一次那麽艱難的。”產婆和嬤嬤們在殿中寬道。

    眼前的場麵似乎有些悉。

    淩願欣虛弱地點了點頭，看向邊陪伴著的男人。

    “願願，臣在。”

    還是像前年那般。

    晏辭依舊任由抓住自己的手，麵看著慌而張。

    好在這次人們都沒有等太久，一個多時辰之後，殿中便響起了嬰孩嘹亮的啼哭。

    “恭喜陛下和娘娘，是個小公主啊！”接生的嬤嬤連連道喜。

    淩願欣疲憊地舒了口氣，釋然微笑，“我就說了，一定會是個孩兒的......”

    “是小公主，是像願願一樣可的小公主......”

    晏辭抱著新生的團子，心間百集。

    當初，他一無所有，孤來到大頤，原以為此生必定飄零孑然。

    可如今，他有了摯的小公主，還有為自己辛辛苦苦誕下的一雙兒，也尋回了失散多年的母親，甚至坐擁天下。

    大手包裹著纖細的指尖，低下頭吻去的淚，再緩緩移到瓣。

    短促的呼吸摻雜著說不清的心疼，“我的願願，又辛苦了一回。”

    說著說著，晏辭卻自己紅了眼眶。

    淩願欣噎著吸了吸微紅的鼻子，還不忘回應他的吻......

    雖說之前，明明就是自己堅持想要擁有第二個孩子的。

    可這一刻，看著自己的夫君落淚了，自己也忍不住委屈地囁嚅起來，“嗚——好疼啊......我再也不要這樣辛苦了，好疼......”

    “好好好，以後再也不會疼了。”

    晏辭寵溺縱容地輕哄，“願願送給臣的那四個小金鐲子，終於都有了新的主人了。”

    ......

    次日朝堂上，撰寫史書的白大人再次筆疾書：

    【大頤六十六年，皇後誕下一，名卿辭。陛下大喜，當日冊封皇為燕長公主。】

    為史，本來就有數不清的大小事要記錄，枯燥無味。

    但是晏辭繼位以後，他仿佛開辟了新的世界，總是能記一些有趣的事。

    直到十六年後......

    他心複雜地寫下了他為生涯的最後一篇文案。

    因為這一天，分明是休沐的日子。

    太子淩慕辭卻捧著傳國玉璽和一封禪位詔書，去找了他和太傅，商議登基的事宜：

    “怎麽辦？偌大的韻宮裏居然都沒個人影......”

    他怏怏不樂，“孤的父皇和母後，連夜逃出京城了！”

    —————————

    薊川，一條熙熙攘攘的小巷上。

    一輛看著像是普通富人家用的馬車，緩緩駛過幾間客棧飯店。

    “都聽說了嗎？好像是原來的陛下突然失蹤了，太子過幾天就要繼位了！”

    “早該讓給太子了，他的皇位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的，倒是委屈了咱們薊川的神韻長公主......”

    “你說什麽瞎話呢？沒了陛下，哪有咱們現在的好日子？！”

    “我不管，那也是咱們薊川神的功勞！”

    “......”

    聽著外麵百姓們紛紛的議論聲，馬車中的男人輕著妻子的發，“願願，委屈你了。”

    “你怎跟他們一樣，淨說這般瞎話？我不在意......”

    淩願欣嗔一聲，淺笑搖著腦袋，“這一世，我僅是阿辭一人的掌中。”

    晏辭眸寵溺地著。

    公主殿下的這張臉蛋，他連著看了快有二十個年頭的日夜了，卻怎麽也看不厭倦。

    他們的目繾綣織，綿綿相，車上的氣氛不知怎的就曖昧起來了。

    淩願欣也不覺得有什麽好害的，湊上臉蛋便去吻上了他的薄。

    晏辭垂眸由著親，縱容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

    “再親下去，還訂不訂客棧了？”

    淩願欣這才依依不舍地鬆開了他。

    “阿辭，丟下了宮中的一切，跟我一起跑出來遊山玩水，還要四海為家地到訂客棧，不惋惜嗎？”

    “這有什麽好惋惜的。”

    晏辭笑意自如，指腹在瓣上輕輕一按，“調皮。”

    一如十九年前的三月晚春，在那家不起眼的糖水鋪子裏，他被小公主強吻了那般，惜又眷。

    但是這一次，他們早已析了彼此的心意。

    還可以堅定地，相伴很久很久......

    “願願在哪，哪裏就是晏辭的家。”

    【正文完】

    【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