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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座下唱詩子
見聞仙舟之上,赫連云云和趙汝幾乎同時一驚! 觀看本書最新章節,盡在𝕤𝕥𝕠𝟝𝟝.𝕔𝕠𝕞
「不對勁。」趙汝下意識地握住了赫連云云的手,示意冷靜,但自己也眉頭鎖。
在冥界的時候,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孤懸在外、為國而爭的大牧禮卿。
但在驚知之孛兒只斤·鄂克烈死一事時,他才驚覺,自己大概是特意被放出去的剪斷了線的那隻風箏!
以他當前在牧國的位置,當然明白牧國在什麼樣的關鍵時期。
所以當他拼了命地趕到東海,發現【執地藏】已經被消滅,戰事已經結束,卻還是接下了塗扈的任務,在東海為廣聞鐘的事善後。又在此之後,獨冥界,孤零零地為牧國爭取冥世權益——;
他在冥界搭起了蒼圖神帳,已經談攏了足足三尊真神的歸順!這些都是自曾經的神降格而來,在冥界有很深的基礎。
草原有廣泛的神信土壤,若是得到牧國的支持,這幾尊真神都有很大的機會復證絕巔。
他知道牧國不出太多人手,也並不奢求更多的支持。
牧國外信道隔絕,以匿天子征神之事,也免外界窺見至高王庭虛實。
在無佐屬,後無強援的況下,他一個人在冥界周旋於諸方,表現出的是「泱泱大牧,無須張牙舞爪,一人持節,足定冥世。」
他最大程度上撬了草原能夠撬的冥世利益,剩下撬不的部分,都是非兵戈不可劃得。在敏合廟廟主的這個份上,已經做得足夠的好。
但如果從一開始,把他調到冥世的人,就沒指牧國現階段在冥世獲得什麼呢?;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只是被支出草原呢?
皇帝往征蒼圖天國,牧廷中樞忙於對抗白風、庇護草原百姓,自己這個駙馬遠在冥世公差,在這個關鍵時刻,聯席長老團的首席長老被誅殺問罪,而自己這個禮卿對此等大事全不知,已然外隔絕……
為秦懷帝的後人,前半生都顛沛在政治鬥爭中敗方的命運里,趙汝幾乎已經能夠嗅到北風中的腥味。
他的父親,他的爺爺,他這一脈都在政變里死去,他豈能想不到,隔絕外的草原,會有什麼事發生。
所以他劈風斬雪,驟而北歸。
所以他上了他的三哥。
但從頭到尾,他不曾真正想過——是不是塗扈對他的指派,完全出於赫連昭圖的授意,是不是塗扈已經徹底地站在了赫連昭圖那一邊。;
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塗扈為整個大牧帝國的第二號權力人,沒有必要表態支持任何一位皇儲,他只需要對大牧天子忠誠。
甚至說……塗扈若要站出來支持赫連昭圖,本也不必如此複雜。
以其剝幻魔君假面、和蓬萊掌教論道的實力,哪裡需要大費周章的演這麼一出?
可出現在完青霜這柄劍里的倀魔,已經是再清晰不過的態度。
倀魔如倀鬼,理論上是沒有長的可能。
完青萍活著的時候,就不曾真,後來淪為倀魔,幾次被擊潰,反倒出現在這柄劍里,有了真層次的殺力,這定然跟塗扈不開關係。
塗扈把這份力量還給完氏,或者說明他和完氏之間的舊怨也已經抹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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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有什麼能夠阻止「烏圖魯」對赫連昭圖的支持?
在手持此劍的完青霜面前,尚未真的完度只怕抵擋不住。
也就是說,赫連昭圖口口聲聲說不能讓赫連云云去考驗完氏,事實上完氏那邊的患早已被塗扈抹除!
今天這一齣戲,又是何必?
這太不對勁了!
「他絕不可能,也絕不應該——」趙汝話說到一半,頓了頓:「三哥,在這仙舟上說話安全嗎?」
姜平靜地陳述:「就在我提及神冕大祭司的時候,見聞仙舟已經飛在我的界裡。你們所看到的草原,是見聞編織的幻象。外界所見的仙舟,也只是見聞的虛影。我不能說這裡絕對安全,但除非超者伴飛在側,一定沒人能聽到我們聊天。」
赫連云云跟著道:「是否已飛出草原?」;
姜聽懂了弦外之音,只是馭舟而溯,片刻後才道:「現在是絕對安全了。我們不僅飛出草原,還跳進了太虛幻境。」
趙汝也顧不得慨三哥手段之玄奇,徑直道:「論修為,塗扈已是絕巔。論權勢,塗扈在牧國是一人之下。他這麼做是圖什麼呢?他沒有任何理由在儲爭里站隊。除非……」
他看向赫連云云:「除非陛下已經在蒼圖天國失敗,塗扈或要轉向蒼圖神效忠,或有可能尋求至高。」
他又自己搖頭:「可赫連昭圖是何等人!塗扈若真有異心,他不可能任其擺布。」
「太矛盾了。」趙汝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的況是赫連昭圖已經同塗扈有所合作——赫連昭圖同塗扈的合作,一定是建立在塗扈忠於牧國的基礎上。可塗扈若仍然忠於牧國,又怎會離陛下來表態,公然支持赫連昭圖政變?」;
赫連云云亦搖頭:「母親若是遠征失敗,塗扈不會比我們先得到消息。而且現在白風還在肆掠,神不斷潑灑,蒼圖天國里的戰爭並未停止,且越來越激烈。」
「站在塗扈這樣的層次,除了個的力量的躍升,和對權力的追求,不能忽略的還有理想。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呢——」姜問道:「塗扈會不會是神俠?」
他分析道:「在中央逃禪事件里,有一個關鍵的環節,就是很多年前的敏哈爾傳道中域。而在對決六真的那場天京雨里,塗扈也是旁觀者。景國人有證據表明,正是有人在當時啟用一張世尊天契,再次及了封禪井中月。」
他看著赫連云云,斟酌著語氣:「蒼圖神教神廟大祭司……神俠,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天京雨里啟用世尊天契,還有可能是私自行。當年敏哈爾傳道中域,嘗試救禪,卻是牧國國策!塗扈若是神俠,那也跟牧國的支持不開關係!;
「塗扈不可能是神俠。」赫連云云很平靜地否決了這種可能:「時間線對不上,在剝下幻魔君假面的那一天,他才正式登頂。在那之前,他一直人神兩分,不是絕巔——北宮南圖一直對他很警惕,他若提前絕巔了,須瞞不過去。」
北宮南圖一度被稱為「草原上最接近神的存在」。
彼刻作為金冕祭司的塗扈,和北宮南圖的鬥爭,也是一個長期的波譎雲詭的過程,且塗扈長期都在弱勢的一方。
赫連云云口中的「警惕」二字,便是一段極兇險的歷史。
沒有人是隨隨便便登頂的。
在塗扈這樣的位置尤其如此。
所以他的選擇更不應該這樣奇怪。
能夠在北宮南圖長期的警惕下經營自我,他必須是一個不犯錯的人!;
「你說得對。」姜若有所思:「以塗扈的智慧,他若真的有什麼布局,不會我看到這麼明顯的破綻。這隻名為完青萍的倀魔,倒更像是他對我的某種提醒——因為我恰好見過這隻倀魔。」
赫連云云和趙汝對視一眼,驀然驚醒——塗扈何曾公然支持赫連昭圖?
若非姜親至,僅他們兩個,本看不出完青霜那支劍里的問題。
非是姜見過那名為完青萍的倀魔,也更聯繫不到塗扈上去。
所以事就更顯矛盾了。
塗扈為什麼要晦地支持赫連昭圖?既然選擇了晦,又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暴自己?
又親自調走趙汝,又是完青萍——塗扈這樣的人,即便有所失誤,疏,也不可能在這樣的大事上,同時疏兩次!;
「我對赫連昭圖的判斷是建立在他獨立自主的基礎上。而這一點毋庸置疑。」趙汝分析道:「赫連昭圖乃大牧皇儲,國勢,系國運,不可能被無聲無息的控制。尤其他剛剛超凡登頂——在被控制的況下,他不可能走完這一步。」
「有沒有可能他登頂超凡,正是為了向我們確認這一點?」他看著赫連云云:「現在想來,他若是單純要你低頭,給你留下人生影,的確太小家子氣,不是他的風格。或許,塗扈同赫連昭圖的確是合作了,但合作的目的並不是爭儲。」
一場突發的政變,完全顛覆了他們對赫連昭圖的固有認知。
赫連云云誠然是不計損耗地全力救災,赫連昭圖又何曾怠慢過這場綿長恐怖的白風?甚至親自冒險救回呼延敬玄。
唯是兄妹雙方都的確付出過真誠,這一夜的草原政變才如此猝不及防。;
但在「權力」二字之前,一切也都有歷史的因循。史書翻遍,同室戈屢見不鮮。赫連云云也只是咬牙認下,只覺得是自己不夠敏銳,不夠狠也不夠明智。
可這時面慘然!
被赫連昭圖著發誓退出儲爭時,都未有如此失態!
「云云。你跟三哥講——」姜知這時候很難冷靜思考,所以主引導問題:「這次牧天子遠征蒼圖天國,究竟有幾分把握?」
赫連云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背起了史書:「《牧書》載,道歷一零七年,太祖退位,榮登天國,侍於蒼圖神座前。為座下唱詩子,永沐神恩。」
姜眸微挑,他也讀過《牧書》,記得書里並沒有這一段。
不過牧太祖在道歷二十八年立國,道歷一零七年就退位,在位僅僅七十九年,在所有霸國的開國之主里,算是在位時間最短的一個,遠未滿百年政數——哪個開國雄主不想著一匡天下,永證六合?誰不是坐到政數將滿,確定無法前行,才不得不離席?;
若以赫連云云所背的這段史料來說,牧太祖當年退位,恐怕跟蒼圖神有很大的關係。
畢竟堂堂開創霸業之祖帝,只為蒼圖神座下一唱詩子,這神權也太高,帝權也太低!
無怪乎牧國皇帝代代不甘,接二連三地對神權發起挑戰。
「這是太宗即位年間的《牧書》。」赫連云云道:「但歷史不是一不變的。等太宗退位之後,《牧書》里關於太祖退位的記載,就變了——『列名蒼圖天國十二主神,司天象』。」
歷史當然會改變!
就像五類變了九類。
姜約看到了一條與凰唯真有共通之,但又截然不同的路徑。
「太祖在蒼圖天國里的地位變化,是他自己進天國之後的努力,也是太宗在人間苦苦經營的結果。」赫連云云繼續道:「如此又兩代,在仁帝之時,《牧書》里這樣記載——『太祖登天國,即蒼圖天國第一正神,以彰其尊』。」;
牧太宗赫連弘,牧仁帝赫連知非,都是牧國歷史上有名的明君。
也就是說,在這個時候,牧太祖赫連青瞳在蒼圖天國里的地位,已經僅在蒼圖神之下。
這哪是《牧書》上小段文字的變化,分明是赫連青瞳的神國鬥史!
他在人間以一個放羊娃的出,創造了霸國。去到蒼圖天國,又從一個唱詩子,把自己鬥第一正神!
這是什麼樣的勵志傳奇?
尤其赫連青瞳在位七十九年就退位,接著就去了蒼圖天國,為神座前的唱詩子,明顯是有被貶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