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殷帶走了全部的奏摺,他不是看不出來這潛藏的含義。雲殷給了他面子,但是他自己知道,這並不是他做得有多好。
抱著這樣的想法,李昭漪有地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半夢半醒間難得地思緒紛飛。一會兒是被火照亮了半邊天的晚上,一會兒是有人在耳旁說的「殿下,記住,在這宮裡,愚鈍才能活得長久」,最後一幕是雲殷逆著站在面前,背後是濃重的夜,他的眼睛還是很漂亮,憤怒和絕都藏在最深的地方,留下來的只有平靜和漠然,他說「陛下,臣救駕來遲」,李昭漪到他的盔甲,冷而冰涼。
可是,誰是陛下?
他從夢裡睜開眼,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皮白。
過了好一會兒,他坐起,夢裡的場景盡數散盡,化了一片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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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漪真正清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是,天已經這麼亮了,他今日上朝,不會遲到吧?
他急急忙忙地就爬起來,一邊起來一邊奇怪今天怎麼沒人他。
一直到他掀開簾帳,看到一旁同樣驚訝的人,這才鬆了口氣。
可是接著他就發現,那個嗓子很尖的,很兇的太監不見了,此時此刻站著的老太監,他並不認識。
他有些懵懂地被更,又發現太監宮中也被替換了許多。
等他換完,老太監過來扶他。對方神很溫和,他「陛下」,過來扶著他往外走,還不忘心地道:「陛下,平南王今早派人送來了批閱好的奏摺,已為您放到書房的桌案上了。」
李昭漪說「嗯」,想問什麼,臨到邊又把話咽了回去,卻見老太監察言觀,笑著道:「先前那批侍候的辦事不力,平南王吩咐咱家來照顧您,您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想用的,儘管告訴咱家便是。咱家一定為陛下辦妥當。」
李昭漪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老太監的語氣很慈,他並不反。
於是他很乖地應聲:「好。」
雖然昨夜思緒萬千,睡得也不太好,但意外地沒讓他有什麼不舒服。李昭漪到朝上的時候難得一片澄明。
他有點高興,坐在位置上的時候脊背都得更直,和為首早來的雲殷對視的時候,也更自信了一些。
雲殷似乎愣了愣,隨即笑著對他微微頷首。
按照慣例,上朝皆要穿朝服。穿在旁人上平平無奇,甚至死氣沉沉的朝服,穿在雲殷上卻驀然順眼了許多,襯得人形頎長拔,一眼去,頗有些鶴立群。
他也確實站在百之首的位置,作為燕朝的第一權臣,意氣風發。
和夢裡的那個人似乎大不相同。
李昭漪收回了目,有人往他面前放下了紗簾,徹底隔絕他的視線。
為皇帝,他知道他該介意。介意雲殷的僭越,介意他面前這道囚籠般的紗簾。但是他的確沒有這種緒。
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儘量平穩地度過這次早朝,不要再讓雲殷下了朝還要來提點。
只是他沒想到,即便是這樣質樸的願,他也沒能實現。
早朝開始五分鐘,就有人悍然出列。
「陛下,臣有事啟奏!」
「臣要參平南王雲殷,藐視天、肆意妄為、專制朝權、禍國殃民,陛下!懇請陛下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燕朝天下萬民,徹查雲氏一族,以安民心!」
第5章
話音落下,朝堂雀無聲。
隔著一道紗簾,李昭漪看不清各人的表。但氣氛卻已經凝重。
這話很重。翻譯一下就是臣賊子。
臣賊子高坐朝堂,被指著鼻子罵,無論在哪朝哪代,顯然都是難得的,彌足珍貴的好戲。
有人開始議論,李昭漪聽到了竊竊私語。一旁的老太監倒是鎮定,甚至有餘力給李昭漪慢慢扇風。所有人都在等著李昭漪本尊給答覆。
藐視天,天對此事怎麼看?
李昭漪不負眾……
李昭漪不負眾,把「藐視天、肆意妄為、專制朝權、禍國殃民」四個詞語默默重複了一下,覺得頗為通順有節奏,於是積累到了日常詞彙當中,以備不時之需。
然後,他就開始老神在在地走神,毫沒有要管一管的意思。
一直到朝堂議論聲漸停,雲殷開口,他才重新抬起了眼,看向了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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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李昭漪膽子大,是這事確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自從李昭漪登基上朝以來,隔三岔五地便有人在朝上彈劾雲殷。朝事清閒,次數就多,朝事繁忙,或者有……呃有要用到雲殷的地方,次數就些。彈劾的多半是些崇尚直諫、以死諫為榮的史,然後,便是些憂慮李氏江山的老臣。
從前真正和雲殷作對的,反倒默不作聲。
彈劾的容呢,無非就是把大家都知道又沒辦法改變的事重複一遍。
總而言之,實在沒什麼殺傷力。
這種事應付起來也很簡單。
「陳大人說笑了。」男人沉穩帶著啞意的聲音響起來,不急不緩,「本王對聖上拳拳之心,日月可鑑。何來藐視天一說?」
——等著雲殷自己反駁就好了。
這句話實在囂張,配上雲殷特有的欠揍語氣,彈劾者的語氣明顯已經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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