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漪抿了抿。
他第一次用這樣急迫的語氣說話:
「我想見陸重。」
他要見陸重,他不了了。
哪怕只是聽他說說話也好,他未必能將他遇到的事說出口,但這種時候,能有陸重在他邊,對他來說是一種很大的安。
但是德全有些為難地道:「陛下,您有什麼急事麼?」
「最近恐怕不行。」他低了聲音,「最近陸掌印有些忙,他吩咐了奴才,儘量幫他照顧好陛下。」
李昭漪的注意力終於稍稍被轉移。
「他……忙。」他道,「他在給雲殷做事?」
德全頷首。
李昭漪說:「那算了。」
他坐回原地,有些沮喪,盡力讓自己緒穩定。
而李昭漪沒想到的是,陸重這一忙,就忙了那麼長的時間。而在這漫長的等待之中,他險些再也見不到對方。
*
事的最開始,是在朝會。
李昭漪如今對朝會已經能應付自如了。
這不僅得益於藺平和顧清岱兩個人的教育。事實上,這兩位老師的教法都很溫和,因為他們知道,燕朝一時半會兒倒不了,再怎麼說,雲殷還在。
問題就出在雲殷上。
那夜之後,李昭漪就無法再以從前的態度對待雲殷。
他以為這是理所應當的。
他想不出來有什麼人會在險些……險些那個之後還對對方相如常,尤其是,雲殷那句話囂張得讓人無法忽視其中蘊藏的任何意味。
但是雲殷可以。
他不僅對李昭漪態度如常,還仿佛了李昭漪第三位先生。
藺平近些日子不適,於是小測出卷子等事宜就悉數給了雲殷。雲殷對他從不放水,該罰則罰,不僅如此,他還讓李昭漪看奏摺。
「陛下看就是。」雲殷道,「左右要過臣和閣的手,出不了問題。」
李昭漪只能著頭皮看。
從起初的一竅不通,到後來也能寫出一些有建設的建議。
這期間,李昭漪不知道遭了多次雲殷溫文爾雅的嘲諷和督促,其名曰:「這樣才能幫助陛下更好地進步。」
……李昭漪只覺得雲殷是喜歡欺負他的覺。
他發覺雲殷真的很看他瞪他,生氣又拿他毫無辦法的樣子。
每到這個時候,雲殷眸就會更深一些,讓李昭漪想起那個曖昧的夜晚,還有好幾個夜裡綺麗顛倒的夢境。
毋庸置疑,雲殷在等他的答案。
可是李昭漪給不出答案。
每每一想到這件事他臉就燒得慌。好在雲殷還要忙朝事。
欺負是欺負。
進步也是進步得很快。
現如今,只要是上奏過的事,李昭漪基本能聽懂一二。
這一日,朝會照常進行。
只是,在臨近末尾的時候,八百里加急來報:
荊南巡尹恪,反了。
*
李昭漪知道尹恪。
這位封疆大吏在面對流民暴事件之事展現出了及時的冷靜,雖說沒有特別出彩的表現,但最終也不功不過、勉強圓滿地理完了事。
他還有一個很特殊的份。
那就是老平南王雲清原的舊部。
雲清原戎馬一生,征戰四方。麾下部將無數。
他是難得的將才,也是難得會帶兵的將軍,不僅能打勝仗,還培養出了好幾位優秀的將領。這其中,最為突出和出名的,就是他的親兒子云殷。
據說雲殷在軍中從未有過特殊對待,也是從小兵做起。
他的軍功,是一刀一刀拼出來的功勳。
尹恪雖然跟著雲清原的時間不長,但也是出了名的太子黨。潛龍殿一夜之後,他也是率先擁護著李昭漪——其實就是站隊了雲殷,推著事態平穩的人之一。
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反水。
而且據種種跡象,他一直都是大皇子一黨。
幾乎是消息傳來的剎那,朝野上下就炸了鍋。
這種事不比民生大事,顯然不能在朝上公然地討論,也討論不出什麼,無非是各方勢力的博弈與試探。很快,朝會就散了。
李昭漪沒坐轎子,心不在焉地往澄明殿走。
路上他遇到了談著顧清岱和雲殷,本想避開,後者卻住了他。
對方打量了他一眼,仍是風輕雲淡。
他道:「陛下,今日我和顧老便不過來了,您好好休息。」
李昭漪說:「好。」
他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他本來想的是,父親信任的舊部反水,雲殷會不會……有些難過。
但是看雲殷的神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他往外走,後卻傳來腳步聲,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雲殷到他面前看了他幾秒,突然替他整理了一下領。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
「陛下別這個表。」他道,「跟鬧脾氣的小貓似的。」
李昭漪:……?
「乖點。」雲殷道,「等事結束了,臣再帶陛下去跑馬。」
李昭漪:。
不是。
他有說要去跑馬嗎。
雲殷走了。
李昭漪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
一邊覺得,他一邊誠實地讓德全找出了騎馬用的裝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