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臣記得剛開始把陛下送去上課的時候,陛下看上去還苦惱的。」
其實這話有些偏頗了。
李昭漪剛開始去上課的時候確實看上去不怎麼開心,但那大多都是因為面對的都是陌生的知識。其實他跟著藺平和顧清岱學習的這段時間以來,沒有休息過一天,課業也是按時完。
藺平為人嚴厲,但看著李昭漪,眼底全是慈和喜歡。
頭髮花白的老人,暮年時刻,眼中又重新煥發了彩,像是終於在混沌中找到了燕朝殘存的希。
雲殷故意這麼說,是想看李昭漪的反應。
果不其然,李昭漪忍不住反駁他:「我一開始也沒有很苦惱。只是不適應。」
「……我現在想好好念書了。」他別開眼,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然,你欺負我,我都聽不懂。」
這話半真半假。
他確實有的時候會聽不懂雲殷的調侃。
說到底,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雲殷長在波瀾詭譎的權力中心,而他只是冷宮裡被放棄的皇子。
但他又不只是為了聽懂雲殷的話。
他想靠近雲殷,不想被他當只有長相可取其他一無是的玩,他不想……
讓雲殷看不起他。
李昭漪下定了決心,卻不敢出任何端倪。宛榮之事在前,他生怕被雲殷誤會他要奪權。好在雲殷最近對他似乎確實放下了戒心,他只是道:「陛下又冤枉臣。」
語聲裡帶著笑,有點兒漫不經心的欠。
李昭漪瞪了他一眼。
然後,他就聽雲殷道:「既然這樣,從明日開始,臣替顧次輔來教陛下治國方略、時事政論。」
「陛下,願意麼?」
*
第二日清晨,李昭漪準時地起床上早朝。
宮變後的第一日早朝,比李昭漪想的要平和許多。甚至連昌平的事都沒有掀起太多的波瀾,相反,對於這次宮變的理,連一向敢於直諫的史都沒有太多的異議。
說到底,外姓掌權,是顛覆朝綱。
但李淳瑾姓李,這事只能歸於皇室部的鬥爭,這種時候,朝臣就不上了。
相較於李淳瑾和魏家的倒臺,這次早朝之後,當朝次輔顧清岱的告假反而引起了更多的。
燕朝目前首輔之位空缺,顧清岱可以說是於雲殷之下總攬朝局,這固然為人詬病,但相較於雲氏牢牢掌控在手中的軍權,倒顯得不是那麼顯眼。
但再不顯眼也是閣次輔,他的告假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顧清岱老了,但看上去顯然不像是生病。也未曾聽聞他最近請過醫。這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朝堂之上議論紛紛,幾個史臉微妙。
李昭漪也怔了怔。
顧清岱的告假是對著他。
他隔著簾子看了一眼雲殷,對方沒有說話。昨夜他說昌平的事予他,但這並不算在這個範疇。
李昭漪猶豫了片刻,準奏了。
朝堂雀無聲。
下了朝,雲殷來陪李昭漪吃飯。
他沒有提及此事,倒是很有興致地在飯後又拖了李昭漪去花園散步。
散完步,又抱著親了會兒。李昭漪帶著鎖骨下的吻痕坐在文政殿。今日藺平有事要晚到,他的面前只坐著雲殷。
李昭漪看著面前擺著的筆墨,道:「顧老告假,你早就知道,是麼?」
這話還是委婉。
他們彼此都知道,如果早知道,這就是顧清岱和雲殷共同商量的結果。
昨夜,雲殷的話說完,李昭漪就怔了許久。
最終,他答應了。
彼時他以為雲殷是一時興起,只是剛剛和他在一起,一時新鮮,想要多跟他呆一會兒。但是今日早朝過後,他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
正是早就知道了顧清岱要告假,雲殷才會來做他的老師。這兩件事彼此聯繫,沒有任何一件是意外。
……果然,他想。
懷疑誰會沉溺於聲,都不用懷疑雲殷。
他的話音落下,雲殷看向他的目多了一分意外和讚許。
他道:「既然陛下問到了,那今日的這第一堂課,臣便不給陛下講別的。」
他笑了笑:「就講一講,這朝堂。」
-
雲殷的第一個問題是:「陛下,您覺得顧老為何告假?」
「您怎麼想的,怎麼說便是。」他溫和地道,「不用顧忌任何。」
李昭漪猶豫了一瞬。
片刻後,對雲殷的信任抵消了躊躇,他還是說了自己真實的猜測:「因為……顧老是你的舅舅?」
多日的耳濡目染,到底有些果。
雲殷眸微,角勾了勾,頷首。
他道:「是。」
昌平倒臺,朝中再無人和雲、顧抗衡。此時此刻,朝野上下的目都會集中在這件事上,此時告假,是在明面上表明一個態度,也是為了暫避鋒芒。
雲殷不能退,退的就只能是顧清岱。
而於李昭漪這裡,帝師換了人又好像沒換。彰顯的則是警告。
顧清岱退,是給皇權幾分面子。但是這並不代表權力的讓渡,簡而言之,只是在堵史、或許還有天下文人的。
這只是一個很小的舉措,其實雲殷和顧清岱並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