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不知道嗎，厲老師舅舅是jiāo通廳的。”

下車以后，楊靜匆匆趕到病房，一推開門，卻是一怔。

病房里，缸子躺在chuáng上，楊啟程坐在chuáng邊，旁站著厲昀。

楊靜定在門口，沒往里走，不帶qíng緒地喊了一聲：“哥。”

楊啟程抬起頭來，看一眼，輕輕掙開了厲昀的手，起走到跟前，“考得怎麼樣”

“還好。”楊靜別過目。

“遇到點事，沒及時回來。”

楊靜抿了抿，“沒事，你回來就好了。”走到病chuáng邊，“缸子哥，你怎麼樣”

缸子沖咧一笑，“還好，沒瘸。怎麼樣，能考上三中嗎”

“不知道，應該可以吧。”

厲昀忽然出聲，“楊先生，要不要初出去吃點東西，給曹先生也帶一點。”

楊靜轉頭冷淡地掃了厲昀一眼。

楊啟程點頭，看向陳駿，“一起去吃飯。”

陳駿看了看楊靜，“不了程哥，我陪缸子哥說會兒話，回家吃。”

楊啟程又問楊靜。

楊靜聲音冷冷清清，“我還不。”

楊啟程也不勉qiáng，跟著厲昀一起出去了。

楊靜垂著頭，問缸子：“缸子哥，厲老師……”

“你厲老師早上就趕去午城了，這真得謝，要不是找到人了，我跟你程哥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楊靜順了順呼吸，“厲老師是不是喜歡程哥。”

缸子笑了，“你不知道這都兩年了吧，你初一做手之后，兩個人一直有來往。”

楊靜悄悄攥了手指。

“他倆啊……”缸子悶笑一聲，“八九不離十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當然不知道。

缸子瞅一眼，“怎麼這幅表qíng，中考完了不高興啊”

楊靜搖頭，輕聲說：“沒有……就是擔心你們……”

缸子笑了笑，“老楊也急，但那地方jiāo通通訊全都癱瘓了。他生怕你擔心，耽誤中考……”

楊靜搖頭：“……不會，我答應了程哥的。”

要考個好高中，好大學。

·

楊啟程和厲昀吃完飯回來，給缸子帶了飯菜。

楊靜不耐煩與厲昀共一室，起說：“缸子哥，我想先回宿舍收一下東西。”

缸子連連點頭，“去吧去吧，剛剛考完，好好休息一下。”

楊啟程問楊靜：“晚上回家住”

楊靜頓了頓，“明天再說吧。”

陳駿跟著楊靜一起離開醫院。

太還沒落下，一走出去，一熱làng撲面而來。

陳駿看楊靜一眼。

白皙的臉上一層薄汗，微微蹙著眉，表qíng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

“楊靜，”陳駿微微低頭看著路面，“你是不是討厭厲老師。”

楊靜頓了頓，“是。”

陳駿沉默一瞬，“為什麼”

楊靜腳步微微一頓。

陳駿也跟著停了下來，看著，目復雜。

為什麼

以為自己和楊啟程是一樣的。

兩個人機緣巧合湊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

但有一天，一個外人闖了進來。

做不到的，外人可以輕易做到;給不了的，外人可以輕易拿出。

仿佛兩個人走在黑暗寒冷的冬夜，互相攙扶，即便辛苦，也會為了一叢小小的火苗而歡欣鼓舞。

可突然有個人捧出一枚太：來我邊，你不用這麼辛苦，我可以給你溫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陳駿說：“厲老師其實很適合程哥。”

楊靜懂了陳駿的意思，抿著，片刻，緩緩擺了擺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對楊啟程的心思非常單純，卻也復雜，但與陳駿所認為的qíng，沒有任何關系。

陳駿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是怎樣”

楊靜沉默很久，終于搖頭，“你不會懂的。”

“我不懂，你可以告訴我。”陳駿目往下移，看著的鼻，鼻上有細小的明的絨。

楊靜仍然搖頭。

陳駿目繼續往下，這一次定在微微抿起的上。

“楊靜，”他又抬了抬眼，重新看著眼睛，“你覺得，一個人可以不求回報地對一個人好嗎”

楊靜想了想，“有可能。”

陳駿往前一步，“可是，我不是這樣的人……”

最后一個字說出口，他忽然抓住手臂，而后底下頭去。

楊靜瞪大眼睛。

仿佛蝴蝶的翅膀，在上了一下，輕而溫。

陳駿飛快退開，漲紅了臉，想說什麼，千言萬語卻都堵在了嚨里。

他忽然不敢看楊靜，退后一步，張了張口，突然轉跑了。

年的影似一道風，在傍晚橙紅的日里，飛快遠去。

楊靜呆愣地抬起手指，了自己。

那一下的，仿佛還留在上面。

·

回到學校，教學樓前紙片紛飛。

楊靜回宿舍洗澡換，去食堂吃過晚飯，然后開始收拾東西。

東西很多，服、書本、雜……

拉拉雜雜的，理出了兩個大箱子，數個小箱子。

這些東西，一個人肯定搬不回去。

楊靜正在發愁，放在chuáng板上的手機響起來。

楊啟程打來的。

楊靜接了，沉悶地喊了一聲：“哥。”

“我在宿舍外面，出來登記。”

楊靜愣了愣，拿著電話一溜煙跑出去，楊啟程果然站在大門前。

楊靜掛了電話，走過去跟宿管說明qíng況。現在是退宿的高峰期，家長來來出出的特別多，舍管也不多過問，手一揮讓兩人進去。

楊啟程走進宿舍，“就你一個人”

“其他是初二的，還在放假。”

現在在一樓的宿舍，是初一生病的時候換的。當時與幾個初三的學生住，初三搬出去之后，又搬進來幾個新生。

楊啟程看了看堆在柜子前的東西，“就這些了”

楊靜點頭。

楊啟程一手提上一只大箱子，“你自己拿個輕的。”

楊靜抱了一只紙箱，跟在楊啟程后，走到學校后門，把東西放到車子的后備箱里。

那輛破破爛爛的金杯已經換了，現在楊啟程開的是一輛別克。

來回三趟，所有東西都搬完了。

楊啟程一抹額頭上的汗，“走吧。”

兩人上了車，楊啟程把冷氣打開，不一會兒車里就涼快下來。

楊靜指了指他手臂，“這個，要不要。”

楊啟程扭頭一撇，手臂上一道傷，“沒事。”

“缸子哥什麼時候能出院”

“一周。”

楊啟程看一眼，“考得怎麼樣”

楊靜了背，“還用問嗎。”

楊啟程鼻子里笑了一聲，“吃沒吃晚飯，請你吃油燜大蝦。”

“……沒吃。”

油燜大蝦，青花椒鱔魚，鹵豆，楊靜撐得幾乎走不路。

車開回小區，兩人又把車上東西一趟一趟搬上樓。

搬完東西，楊啟程先去沖了個涼。

楊靜洗完澡出來，發現楊啟程站在臺的欄桿前喝啤酒。

楊靜走過去，“哥。”

楊啟程沒回頭，“明天要下雨。”

楊靜看向天上，月亮懸在上面，像是浸了水，絨絨的。

楊靜從楊啟程手邊拿了一罐啤酒過來。

楊啟程去搶，“小孩子喝什麼酒。”

楊靜一閃躲開，“我就喝一罐。”

楊靜拉開拉環，“呲”的一聲，罐口冒出來些許白沫。仰頭喝了一大口，又苦又冰。

“哥。”

楊啟程看。

楊靜著易拉罐，也看著他，“你喜歡厲老師嗎”

楊啟程沒說話，了口袋，掏出一支煙點燃。

“陳駿說，他覺得厲老師很適合你。”

楊啟程吸了口煙，把煙灰彈進空掉的易拉罐里。

“……那你喜歡嗎”

楊啟程還是沒吭聲。

“那你會跟在一起嗎”

煙繚繞而上，楊啟程瞇了瞇眼，終于開口，“小孩子懂什麼。”

“我不喜歡厲老師。”楊靜坦誠道。

楊啟程看一眼。

“但如果你喜歡，我會試著接。”

楊啟程一頓。

楊靜微垂著頭，指尖幾乎要將易拉罐癟。

“我怕再發生這樣的事，沒人幫你。我幫不到你，只會給你添麻煩。”

楊啟程了口煙，“行了，別瞎說了。”

“……厲老師能幫你，我希你過得更好。”

楊啟程轉頭看，“胡說八道什麼。”

楊靜咬著，“你隨時可以拋棄我，但我永遠不會拋棄你……”

楊啟程又氣又笑，“我什麼時候拋棄你了”

“初一……”

“嗬，還記仇。我送你住宿害你了嗎”

楊靜眼中似有微閃爍，“我說真的。如果你覺得厲老師合適，也喜歡的話，就跟在一起吧。”

楊啟程沉默半晌，把煙在欄桿上掐滅，張了張口，卻還是沒說什麼。

最終，楊啟程把啤酒罐子一收，往里走，“行了行了，懶得跟你磨嘰，我得睡覺了。”

楊靜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臥室門后，把手里的啤酒一口氣喝完。

清冽的苦，從管一直延到胃，連綿不絕。

☆、【增】(14)苦(下)

過了幾天，楊靜又去醫院探缸子。

到的時候，一個護士正在給缸子量。也不知道缸子說了什麼，把護士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缸子一抬頭，瞧見站在門口的楊靜，忙說：“趕進來!”

待楊靜到近旁坐下，缸子又問：“外面熱吧放假了在玩什麼”

“沒什麼好玩的。”

缸子笑說：“可以問老楊要點兒錢，出去旅游。”這時候，他又轉頭看向一旁給他檢查的護士，“妹子，你放不放假等我出院了，我帶你出去玩啊。”

護士笑了，“我們哪有假，不加班就不錯了。”

“那你要不辭職了，跟著我gān保管工作清閑，工作又。”

護士沒接他茬，檢查完畢之后，端著托盤笑著走了。

缸子便又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楊靜上，“老楊在忙什麼”

楊靜微微蹙眉，搖了搖頭，“不知道。”

缸子自嘲一笑，“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只要你跟程哥人沒事就好。”

“也是——再說，今后咱也不打算做這最低端的倒賣活計了。”

楊靜看他一眼。

缸子笑說：“咱們要自己開公司了。”

楊靜不免驚訝，“真的”

“還能騙你不所有事qíng都到位了，馬上就要掛牌開張。”

自兩人遇險之后，楊靜便不太愿意楊啟程再接著跑運輸，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求之不得。

“那太好了。”

缸子笑說：“其實公司能開起來，還得謝你厲老師。”

楊靜臉霎時一沉。

“……我們不缺錢，但是缺門路，這些都是你厲老師在背后牽線搭橋。”

“……程哥同意”

“為什麼不同意他又不是有病，非得跟錢過不去。”

楊靜輕咬住下，沉默了半刻才問：“……程哥是不是喜歡厲老師”

缸子一笑，“那得問他。我估著，即便不說喜歡吧，肯定不討厭。這次出事，厲昀一點沒猶豫，直接找過去……到的時候，服都淋了，腳上穿的雨靴，這麼厚一層泥，”缸子手比了一下，“你說，這麼滴滴一個姑娘，到那麼險惡的環境里去，換你你不……”

楊靜說不出話來。

整個暑假，楊靜都在楊啟程和缸子新開張的公司里幫忙。

中考績出來，還是在年級前二十，上旦城三中十拿九穩。

八月下旬，快要去學校報到的時候，楊靜才又見到陳駿。

陳駿從缸子的車上跳下來，一抬眼看見楊靜，臉上有片刻的無措。

楊靜跟他打招呼，聲音平靜：“陳駿。”

缸子對陳駿說：“你先進去坐會兒，辦公室時里有空調，我往倉庫跑一趟。”

楊靜領著陳駿到辦公室，問他：“要喝茶麼”

“不用。”

楊靜從一旁的紙箱里給他拿了一瓶純凈水。

陳駿說了聲謝謝，擰開來喝了一小口。

楊靜看他一眼，整個暑假沒見，他曬黑了很多，“暑假在忙什麼”

“參加了一個英語夏令營。”

“高中報名了麼”

陳駿抬頭，“報了。”頓了頓，“三中。”

“嗯。”

楊靜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好接著埋頭幫忙整理桌上的資料。

陳駿站起，在辦公室溜達一圈，最后，裝作不經意地踱步到楊靜旁，小心翼翼地問“你在做什麼”

“缸子哥讓我幫他把收據單分類。”

陳駿手臂撐著辦公桌，低頭看了一眼。

“你暑假一直在做這個”

“差不多。”

其實我報夏令營的時候，準備喊上你的。”

楊靜抬了抬眼，“我不會去的，我想幫程哥和缸子哥做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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