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心里似給刺了一下，“……你幫說話”

“我幫理不幫親。”

楊靜冷笑一聲，再不看楊啟程，轉走了。

“今后昀兒跟啟程結婚了，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還有什麼家人，早都死了，唯一的一個，現在也……

電梯下了兩層，停了下來，門彈開，迎面站著一人。

楊靜抬頭一看，整個人愣住。

劉伊雪。

劉伊雪也愣住了，看片刻，眼底泛起深深的厭惡和恐懼。

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

隔著兩步的距離，想看怪一樣，遙遙看著楊靜。

片刻，電梯門合上了。

劉伊雪的影消失之前，楊靜忽然想到了當年楊啟程說的一句話：

下回誰打你，你就打回去，沒把自己命折進去就是穩賺。

不是一個高尚正直的人，從前不是，今后也不必是。

☆、【改】(20)告白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改很大。

楊靜的，應當是面的。

周四~周日要去高郵的農村調研，不更。

下周一更。

楊靜到達KTV的時候，大家已經玩開了。

陳駿在跟人聊天，見進門，立即拿了瓶飲料，起到跟前。

楊靜接過，說了聲“謝謝。”

“唱歌麼”

“不會唱。”楊靜抬了抬眼，看著陳駿，“我有事要跟你說。”

陳駿拉開包廂門，“出去說吧，里面吵。”

他們的包廂在最里面，走廊里有人經過。走廊沒開燈，只有兩壁上嵌著幾何形狀的的彩燈，一眼去，只覺浮夸而魔幻。

楊靜背靠著墻壁，微微偏著頭，看向陳駿：“我要告訴我哥。”

陳駿愣了一下，“他跟厲老師……”

“那跟我沒關系。”

陳駿沉默下來。

“陳駿，我一直想問你，你知道我媽是做什麼的嗎”

陳駿聲音艱：“我……大概知道。”

學校就是個小社會，讀初中的孩子，心xing尚未，越發天真又殘酷。陳駿不是沒聽過那些傳聞，什麼“我爸爸的朋友的表哥親自去試過，便宜得不得了”，什麼“我跟楊靜是小學同學，我早就知道，其實不媽，自己也……”

……楊靜最早被孤立，與這些傳聞不無關系。

楊靜看著他，“那你怎麼想”

陳駿搖頭，“那跟你沒關系。”

他最早注意到楊靜，是初一剛開學的時候。開學典禮剛剛結束，一群人在樓梯上往上走。他正在跟朋友打鬧，聽見背后一道冷冷清清的聲音，“你東西掉了。”他一回頭，對上一雙清澈又淡漠的眼睛。他特意站在走廊里，注意看進了哪間教室才走。

楊靜似乎是笑了一聲，“……我以前，也覺得跟我沒關系。”

陳駿愣了愣，并不很清楚楊靜想要表達什麼。

楊靜抬了抬眼，著前方上空一盞閃爍的彩燈，“……一輩子，只做了兩件事。破壞了自己的家庭，又專門破壞別人的家庭。在這一點上，功偉績……”楊靜閉了閉眼，“……沒人比得上。”

陳駿莫名覺得心慌，下意識一把抓住的手臂。

頓了一下，楊靜轉過頭來看他。

陳駿神嚴肅，“楊靜，你別往自己頭上扣帽子。我跟你一塊兒走過來的，我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人……你想告訴程哥，就告訴他吧，最后不管結果如何，跟我說一聲。”

楊靜沉默地看了他很久，最終還是只說了聲“謝謝”。

·

晚飯時間，楊靜沒回酒店。楊啟程給打了數個電話，也沒人接。

缸子說：“算了吧，KTV里吵，肯定在跟同學唱歌。”

楊啟程見大家都在等著開席，也不好意思再耗下去了，“那就吃飯吧，回頭我給打包帶點兒。”

厲昀媽媽晚餐吃得，夾了兩筷子菜就放下餐去幫忙王悅抱孩子。

小曹胤醒了，不哭不鬧，睜著雙大眼睛，滴溜溜地四張。

厲媽媽喜歡得不得了，握著小曹胤的手，笑說：“這孩子額頭飽滿，耳垂這麼大，一看就是有福的相。”

王悅笑說：“他外公也這麼說。福不福的不qiáng求，順順利利長大就好了。”

厲媽媽嘆一聲氣，“真好。”

厲昀笑說：“媽，別老羨慕別人家的。”

“自家沒有，還不得羨慕別人家的。”

厲昀看了看厲媽媽，又抬眼看了看楊啟程，yù言又止，最終揚起笑了笑。

楊啟程陡然心里心里一咯噔，然而此刻外人在場，不便問，只拿眼看著厲昀。

厲昀卻當沒瞧見，轉過頭去，跟王悅講話去了。

一頓飯好不容易吃完，大家都覺得累，休息一陣，喝了會兒茶，各自回家了。

楊啟程將厲昀一家送回紅星小區，見厲昀也要下車，忙說：“我跟你說兩句話。”

厲媽媽見厲爸爸不高興，忙將他一拉，笑說：“你們聊，我們先上去了。”

楊啟程看著兩位老人走遠，將目移到厲昀臉上，“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厲昀笑了笑，“不是你說要跟我說兩句話嗎”

楊啟程沉默。

厲昀也不繼續逗他了，雙眼含笑，看著楊啟程，“有個好消息……”

手，將他的手拉過來，緩緩地放在了肚子上。

·

楊啟程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他沖了個澡，夜沒開臥室燈，一下栽進chuáng上，只覺頭痛yù裂。

遠遠的，聽見遠工地施工的聲響，似是隔了層罩子，也聽不分明。

不像以往住在扁擔巷里，一晚上都是嘈雜的，窗外有攪拌機運作的轟鳴，樓頂上起夜的腳步聲，以及知道從哪里傳來的嬰兒的啼哭……

他思緒漸沉，然后做了一個夢。

夢的主角……是楊靜。

穿著那日扔進垃圾桶里的墨藍子，坐在他chuáng邊上，慢慢地將服了下來。

肩膀、小腹……接著，整個人都如同剝了殼的jī蛋，呈現在面前。

跳上chuáng，一下將他抱住。

抖發冷，就像那日在青羊盤山公路上，撲進他懷里一樣……

而后，環在他背后的手逐漸往下，探進去，握住他……

楊啟程驀地睜眼，猛著氣，坐起，手到臺燈的按鈕，猛一下按下去。

刺目的燈傾瀉而下，他微微瞇眼，卻發現窗戶旁邊站了一個人，立時嚇得心臟驟停，一句臟話差點沒罵出口、

待看清楚是楊靜，腦袋里“嗡”地響了一聲，目一斂，撈起一旁的服，口袋的香煙，“回來了”

楊靜仍舊穿著今天升學宴上的那條白小禮服，赤腳站在窗邊，遙遙地看著他，“我聽見了。”

楊啟程含著香煙，一只手去打打火機。

楊靜接著說：“……你剛才做夢，了我名字。”

楊啟程手一抖，頓了片刻，繼續去打，然而手上有汗，了一下，沒打著。

他心里煩躁，連按幾下，終于一火苗噴出來，他將煙點燃，猛吸了一口，“夢見你出事了。”

楊靜看著他，“是麼”

煙很快騰起，遮住了他的視線，“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

“你關心我嗎”

“這他媽什麼話，你是我妹妹……”

“我不是!”

楊啟程一頓，抬眼看。

楊靜咬著，“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沒關系。”

楊啟程咬住了香煙濾，蹙眉，“……你他媽什麼意思”

窗戶沒關，盛夏夜晚溽熱的風chuī進來。

楊靜目灼灼，仿佛一柄利刃，直視著他的眼睛，“……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

時間靜止了。

窗戶外面，城市的燈火正在融化，一切的聲音更加遙遠，只剩下模糊的回音——

“楊啟程，我你。”

煙灰陡然落下了一截，騰起的煙霧一下便飄chuī進了眼睛里。

這一個瞬間，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從沒有像這樣的，也沒有像這樣的。

楊靜的仍然看著，清澈的眼睛里泛著，可神qíng仍然倔qiáng，像他第一次遇見，像這麼多年一直以來的這樣……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啞聲開口：“別瞎說。”

楊靜緩緩地，緩緩地咬住了。

楊啟程垂著眼，大拇指住燃燒的煙頭，面無表qíng地使勁一碾，煙“呲”地熄了，“……厲昀懷孕了。”

楊靜愣住。

楊啟程大拇指被燙得發疼，他暗暗攥了，冷靜地說：“楊靜，這話我當你沒說過，我還是你哥……”

楊靜咬著牙，“你不是。”

楊啟程沉默。

楊靜聲音發，“……你非得娶厲昀”

楊啟程抬起頭，看向楊靜，“……上回在鎮上，加油站見的人，你還記不記得”

還年，十四五歲的時候，楊啟程gān過一樁混賬事。

喜歡一個小姑娘，什麼也不懂，qíng到深，稀里糊涂地跟人發生了關系。后來，那小姑娘懷孕了。他自己都還只是半大的孩子，不知道怎麼開始當一個父親。然而他喜歡那姑娘，舍不得苦，所以決定輟學去打工，攢上錢，然后娶。

沒過多久，姑娘打電話來，痛哭說孩子已經拿掉了，又決絕地提出分手。

他不信，連夜跑去姑娘家里找。

站在窗戶里面沖他喊：“楊啟程，你別來找我了!”

姑娘的父親拎著子出來，他沒躲，站那兒生生挨了十幾下。

之后，他各漂泊，直到到了旦城，日子才好過些了。

他決心再去找那個姑娘，然而回去一打聽，已經早早地結婚了，并且有了孩子。

楊啟程聲音發啞：“厲昀懷孕了……”

又是沉默。

過了許久，楊靜赤腳踩著地板，一步一步走到chuáng邊。

上一淺淡的香味，夾雜一點汗味，方才那個荒唐的夢，驟然闖腦中。

楊啟程薄抿，避開了的目。

到近前，楊靜頓了一會兒，忽彎下腰，湊上前去。

楊啟程毫不猶豫，偏頭躲開。

沉默。

楊靜僵持在那兒，很久，終于直起。

·

楊靜回自己房間找出一gān凈服換上，摔上門出去。

電梯門打開，走出去，站在大樓門口，閉了閉眼。

一睜開，仍然只有潑天的黑暗。

·

風從遠送過來，仍然帶著一cháo的暑熱。

楊靜坐在馬路牙子上。出門著急，錢和鑰匙都沒帶，只帶了手機。

晃dàng了很久，不知道該去哪里。

記得有一次，也是大半夜，孫麗給了五塊錢，讓去樓下的雜貨鋪里待一會兒。

然而孫麗忘了，沒有哪家雜貨鋪，那麼晚了還會營業。

記得那晚夜風料峭，似乎是在初chūn，道旁的樹還沒發芽，枝椏向天支棱。

就一個人，從巷子這頭，走向巷子那頭，反反復復，安安靜靜的夜里，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空空dàngdàng回響。

后來，回到樓里，在樓梯上坐下，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被一陣腳步聲吵醒，急忙起張，上面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急匆匆跑下來。他看見楊靜，愣了一下，從旁邊繞過去了。

楊靜站在闃靜的樓梯間里，不知道該不該上去。

就在那兒等著，看孫麗會不會下來找。

等了很久，凍得不了，只得自己乖乖上樓。

孫麗被的敲門聲吵醒，一通臭罵。

楊靜不敢惹，等罵完了，自己小心翼翼的爬上chuáng，挨邊睡著。轉頭，看見chuáng頭柜上放了一沓鈔票，很厚，比以往見到的都要厚。

后來，那男人又來過幾次，每一次來，孫麗都特別高興，第二天連帶著對楊靜也會和悅。

有一天，孫麗甚至問：“楊靜，你想不想搬出去”

那段時間，孫麗再也沒有見過別的男人。

楊靜心里生出一百個盼，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清楚那一定和那個西裝革履，又有幾分英俊的男人有關。

然而某一天，那男人再也沒來過了。

日子恢復了常態，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靜在手里的手機陡然一震。

楊靜急忙去看屏幕，卻是陳駿打來的。

陳駿吞吞吐吐問：“……怎麼樣”

楊靜沒答，抬眼看了看天，“……能借我兩百塊錢嗎”

等了沒多久，一輛車開過來，停在面前。

陳駿在駕駛座上喊，“楊靜!”

楊靜站起，坐久了有些發麻，站了小會兒，拉開車門上去。

“你拿駕照了”

“還沒，剛考了科目三，證還沒拿到。”陳駿看一眼，“想去哪兒”

楊靜沉默片刻，“……隨便開吧。”

半夜，大馬路上許久都看不到第二個車。

陳駿一言不發地開了半小時，回過神來，發現開到了沿河路上。

楊靜忽說：“停一下吧。”

陳駿在道旁停了車，跟楊靜一道下去。

旦河說是河，其實只是條人工開鑿的水渠，多年無人維護，沿岸雜糙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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