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這似若無的一瞥,仿佛還停在臉上,讓如芒在背。
作者有話要說:
☆、(36)風雪(上)
合同簽下,訂金到賬,新機接著組裝起來。一個月后,新的生產線投使用,缸子每日去廠里視察,聽著機轉的聲音,極其陶醉,“老楊,你覺不覺得這聲音,特別像ATM出鈔的聲音。”
楊啟程答像個屁。
缸子不跟他一般見識,“你這人,就是活得擰,一點兒不懂生活的樂趣。”
樂趣
楊啟程仍舊過著和平日一般無二的生活,不覺得這cao蛋一樣平淡的日子,還能有什麼樂趣。
天倒是越發冷了,郊區工廠的煙囪把灰白的煙霧噴向天空,跟云的一模一樣。
北風刮了幾天,大約是要下雪了。
·
清晨,整個城市尚在沉睡的時候,楊靜忽聽見一聲驚呼:“下雪啦!”
一時間,宿舍都醒了。
六個人,分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派北方人,年年大雪,早已司空見慣。一派南方人,以往冬天落點兒雪子都要聲張半天。
楊靜和韓夢是后一派。
韓夢已經迫不及待地起chuáng了,往上披了件羽絨服,幾下從上面的chuáng上爬下去,跑去窗邊,一下推開——“好大的雪啊!”
冷風夾雜雪花猛灌進來,有室友嚷道:“冷死了!快關上啊!”
韓夢咯咯直笑,雖然凍得哆哆嗦嗦,還是又多看了幾眼,才依依不舍地關窗。
楊靜正要起chuáng,枕頭旁手機一震,是陳駿發來的信息:下雪了。
楊靜:嗯。
陳駿:下午出來看電影吧。
風雪彌漫。
楊靜戴著帽子站在路牙上,灰羊圍巾裹住了半張臉,羽絨服拉鏈拉得嚴嚴實實,雙手戴著一雙厚實的線手套,即便如此,仍然覺得寒風夾雜著雪花往里鉆。
等了片刻,陳駿從地鐵站里出來。
他穿了件黑的羽絨服,戴著過生日時,楊靜送他的那條圍巾。
這學期,兩人課都更多,基本一周見三次面,特別忙的時候,一周興許只能見上一次。
對于這個頻率,楊靜覺得很好,能維持qíng,又不至于影響彼此的生活和學習。
xing格有些涼薄,很多事意識不到,只能盡力去做。
陳駿喜歡出去玩,每周周末盡量陪他,已將帝都,連同周邊玩了個大概。
對于這種喜歡安靜和獨的xing格,在外奔波其實很累。
但有些事,不能因為累就不去做。
半年多下來,和陳駿的相,算的上是舒服愉快。
陳駿注意到目正定在圍巾上,笑了一下,“好看嗎”
楊靜笑一笑,點頭,“我送的,你說呢”
陳駿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挽住了的手。
楊靜低頭看了一眼,“你沒戴手套”
陳駿咧一笑,“所以你得牽了,幫我取暖。”
電影院正上映的,兩人都不大興趣,輾轉去了附近一家私人影院。
老板遞過來IPAD讓他們選片,楊靜沒什麼想法,問陳駿:“看什麼”
陳駿沉,“給你看看我的神。”
楊靜笑了,“誰”
陳駿點了幾下,“《凡尼的早餐》,看過嗎”
楊靜搖頭。
陳駿把IPAD還給老板,“這部。”
影廳很小,只有四個座位。沙發很舒適,楊靜一坐下去,便覺似有睡意襲來。
燈關了,投影亮起來。
低緩悠揚的音樂,清晨霧藍的街道上,一輛huáng出租車停在凡尼的櫥窗前……
電影節奏很慢,看了一會兒,楊靜打了個呵欠。
陳駿轉頭看,“困”
“還好。”楊靜坐起來些,打起jīng神。
室暖氣很足,沒撐多久,便覺眼皮越發沉重。
舒緩的歌聲里,楊靜頭緩緩歪向一邊,闔上眼睛。
散不章法的夢里,歌聲似乎還在繼續
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your way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
不知過了多久,楊靜一,醒過來。
熒幕白幽淡的,照著陳駿的廓。
“醒了”
“嗯,”楊靜保持著頭靠在他肩上的姿勢,沒有,“抱歉,昨天睡得太晚了。”
“熬夜”
“上午有隨堂,昨晚復習了一下。”
陳駿肩膀有些酸,卻沒舍得,他側了一下頭,呼吸間,楊靜發上的清香更加明顯。
“還看麼”
楊靜往屏幕上看了一眼,發現劇qíng居然還能接上,“看吧,貴的,不看不是làng費了麼。”
陳駿笑了一聲,目停在臉上。
熒幕上一點線映在臉上,顯出一種悵然的和,仿佛清晨略帶著水汽的微風。
過了片刻,他出手掌,按住了的后腦勺。
稀薄的線里,兩個人呼吸挨得很近。
靜默一瞬,陳駿手指把額前幾縷垂下的發輕輕地捋到耳后,然后,緩緩地低下頭,在上,很輕地了一下。
電影放完,雪已經停了,兩個人沿著街道往前走,找地方吃飯。
冬天黑得很早,但今天因為下雪的緣故,天反倒比平常亮一些。
灰白天空盡頭,高大的建筑頂上,絮狀烏云得很低。
楊靜和陳駿吃完飯,天已經完全黑了。
城市的燈亮起來,暖huáng的映著雪景,空間彌散著一種靜謐的溫。
“電影,你覺得好看嗎”
“還好,”楊靜笑了笑,“很理想化。”
大約只有奧黛麗·赫本,才能把一個應召郎演出一種清純的氣質。
陳駿怔了一下,他是真沒想到這一點或許會無意間冒犯楊靜,急忙道歉。
楊靜搖頭,低聲說:“沒什麼。我媽做過什麼,是事實,沒什麼好遮掩的。”
腳步踩著地上gān凈的積雪,幾乎沒有任何聲響,楊靜轉了話題,“電影里那首歌什麼”
“《Moon River》。”
“你會唱嗎”
陳駿點頭。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Oh, 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ker
……”
高中時候,陳駿坐后面,做題時也喜歡哼歌。
他聲音低沉,但音并不顯得老,總之十分的好聽。
有時候,楊靜做題做得疲憊不堪,也會悄悄地把椅子往后面挪一點兒,聽他唱會兒歌,接著做。
冷杉的葉上積了雪,風chuī過時,簌簌地往下落。
楊靜躲避未及,恰有些落在頭頂。
陳駿住了聲,笑了一下,手替拍下來。
楊靜就站在那兒,微低著頭,神qíng前所未有的乖順。
陳駿立時停下來,幾分怔忡,手緩緩向下,了被風chuī得幾分泛紅的臉頰。
他手指很冷,楊靜微微地躲了一下。
然后隨即,陳駿的手指再次上去。楊靜眨了一下眼,沒。
風聲,雪從樹梢墜下的落地聲,沉緩抑的呼吸聲……
陳駿覺得自己心臟陡然滿漲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疼痛,他深深呼吸,沉暗的目看著楊靜,聲音黯啞,有點難以抑制的發抖:
“今天,不回去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當時說17號完結的時候,萬萬沒想到會突然收到面試通知,而且這個面試一共持續5天。
已經連續兩周在外奔波,這一周也幾乎都沒睡超過6小時。
今天基本沒有休息,在賓館連續寫了12個小時,基本上已經了到我的極限,再寫下去恐怕文要崩了。
加上之前的,統共只弄出了5章,離我預想的估計還要5~7章完結。
話不該說太滿,實在抱歉,結局要晚幾天了。
5章一次xing放,希大家能原諒我的失信。
☆、(37)風雪(下)
楊靜腦中空白了一下,像是風雪漫漶,思緒被風一下chuī散,抓不住。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覺察到自己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一路過去,手被陳駿牽著,有汗,不知道的,還是他的。
這個時候,什麼話都不該說,這微妙的氣氛是一只氣球,說一句話一陣氣。
所以陳駿沒開口,低頭跟著他,也沒開口。
進房間,陳駿轉了一圈,檢查門窗,暖氣。
楊靜坐在靠窗那側的chuáng邊,低著頭。
陳駿下外套,掛在架上,無措地站了一瞬,又取下來穿上,“我下去買點吃的。”
他打開門,飛快地走了。
楊靜仍舊坐在那兒,沒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過了很久,起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窗上一片模糊的霧氣,出手掌,了一下。外面,燈火很遠。玻璃上倒映著的臉,安靜蒼白。頭輕輕地靠上去,聽見外面極為細微的風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響起兩聲敲門聲,楊靜回過神來。
走過去,往貓眼里看了一下,打開門。
一清冷寒氣撲過來,陳駿微低著頭,目沒有看。
他走進房間,把塑料袋擱在柜子上,下圍巾和外套掛起來,“袋子里有熱茶。”
楊靜“嗯”了一聲。
沉默一霎,陳駿往浴室走去。
楊靜打開袋子,從里面拿出茶,cha/上吸管。
只是喝了兩口,又陷一種茫然的怔忡。
許久,陳駿洗完澡出來,仍是沒有看,徑直從服口袋里掏出手機,“我打個電話。”
楊靜點一點頭,看著陳駿走到了窗邊,背對。
呆坐了片刻,突然意識到,哦,該到洗澡了。
浴室里蒸汽還未散去,有一洗發水和沐浴濃烈的香jīng味。
鏡子被霧氣罩著,也是一片的模糊。
楊靜旋開水龍頭,沒注意是冷是熱,手過去,被冷得刺骨的冰水狠狠地凍了一下。
跟著一,愣了一瞬,gān脆接了捧冷水,往臉上一澆。
手去鏡子上的霧氣,鏡子里出自己的一雙眼睛。
盯著看。
清醒的麼
洗完澡,又在浴室chuīgān了頭發,楊靜打開門,走出去。
陳駿還在打電話,似乎和實驗有關,沒聽懂。
站了片刻,楊靜掀開chuáng上的被子,背對著陳駿躺下。
房間里暖氣很足,剛洗過澡,此刻腦袋仿佛陷于一種悶熱的混沌,索xing放棄了思考。
不知過了過久,聽見陳駿說了一句,“好,再見。”
空間立時安靜下來,片刻,陳駿低啞的聲音問:“睡了嗎”
楊靜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陳駿是不是看見了。
又是一片寂靜。
隨后,聽見細微的腳步聲,而后“啪”的一聲輕響,房間明亮的大燈和廊燈滅了,只剩下旁邊一盞橙huáng的chuáng燈。
而后,被子被掀開,側微微沉下去。
漫長的靜默。
“睡了嗎”
楊靜搖頭。
下一瞬,一雙手臂從后過來,將輕輕一攬,溫熱的呼吸在頭頂,“轉過來。”
楊靜頓了一下,轉。
幽洸的燈,照著他的眼睛。
短暫而漫長的對視,陳駿低下頭,吻住。
風聲仿佛大了,然而這房間如此安靜,理應聽不到任何外面的聲響。
突然無措,心里是沒有著落的慌張。
熱,混,陌生。
和四肢仿佛都不再屬于自己,可卻又仿佛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更靈敏。
被完整地抱著,像一只舟,停靠于另一只的舟的一旁。
浮浮dàngdàng,想要靠岸。
抓住了陳駿的手臂。
陳駿看著,眉心有汗。
他啞聲說:“別怕。”
楊靜眨了一下眼,手指松開了些。
陳駿低頭,把最細溫的吻落在額上和鼻尖。
而后,他靠近,一點點用力。
楊靜蹙眉。
陳駿立即停下作,“疼嗎”
楊靜輕咬著,搖頭。
停了一下,繼續。
頓的腦中一霎被些微尖利的疼痛撕開,狠狠咬住,差點呼痛。
難以抑制的慌張一下攫住了,像是一個人驟然被丟在黑夜的荒野,本能地恐懼。
然而四下都是黑暗,往哪里逃呢
“楊靜”陳駿啞聲喊,“是不是疼”
茫茫然搖了一下頭,忽然手捂住他的眼睛,聲音輕得一出口就要飄散,“沒事……”
又停了一下,更重的力度被貫。
楊靜腦中霎時一片空白,疼痛要將劈作兩半。
眼前似是漫上來一層粘稠的橙紅,夕的熱尚未褪去,似是半流質的,將的視線和呼吸都攏住。涼席上,孫麗咧開艷麗的,沖笑了一下。
頓覺骨悚然,即刻想逃,然而又立時被另一種克制住。
咬著,手掌仍舊死死地蓋在陳駿的眼上。
仿佛深淵,而只能下墜。
終于,到底了。
陳駿暫時停下,了口氣,一下拉開的手掌,低下頭去溫地吻。
他舌尖嘗到了一點咸味,愣了一下。
抬頭,如水一樣的燈下,清澈的眼里,有淚。
陳駿頓時慌了,然而還沒說話,楊靜手臂攀上來,生地湊上自己的。
陳駿到激勵,手指住的下頷,熱烈地親吻。
燈照在陳駿眼里,像一星小小的火。
靜靜看著這一點火,終于丟了手,解開錨,縱làng。
岸越來越遠。
仿佛再也沒有停靠的那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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