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鳴在第五天時才緩過神來,開始收拾藏書。
在收到信函的那一天,就跑去了銀河藏書樓求證。
不同於海角崖藏書樓的無人問津,建於銀河上遊的藏書樓人來人往,建築宏偉宛如一座宮殿,是海角崖的五倍大。
正門上掛著的牌匾是某位尊貴帝君的欽賜墨寶,地板是稀白礦石所造,明瓦亮,中央是挑空設計,被引的一小撥銀河之水傾斜而下,藏書樓沒有一火燭或一顆夜明珠,全靠星照明。
翡翠和瑪瑙製的書架排列無數,麗的仙子神手捧卷宗緩步穿梭其中,只有小鳴風風火火直奔室,求證信函的真假。
接待的是一位若木仙君,明顯是仙界子弟出,形纖細,神倨傲,舉止優雅卻疏離,不曾給過小鳴一個正眼。
他證實了信函的容,讓小鳴務必在一個月完工作。
小鳴被這個消息嚴重打擊到,連藏書樓拆了後自己的去都沒問,就腳步虛浮地離開,在藏書樓裡不吃不喝,自閉好幾天。
後來銀珊仙娘得了消息,和桑芽帶著兩大盒的食,去藏書樓安。
小鳴本攤在榻上心如死灰,不想搭理們,奈何仙娘的蟹黃海膽魚子飯和桑芽的碳烤大脊骨實在太香,又幾天沒吃飯了,還是抵不住,爬到桌前大吃起來。
吃飽喝足無法解決目前的困擾,卻能讓一個小仙子鬱悶焦慮的心稍微好起來。
心好了,也就能正視眼前事了。
小鳴隔日起了大早,從最上層開始,把書籍卷宗分類裝箱。海角崖藏書樓雖比不上銀河的那座,但剩下的藏書數量依然可觀,忙活了好幾天才把八樓的典藏整理好。
七樓的整理是最輕松的,橫梁上的凌霄花藤幫了大忙,可以隨意念所,像是多了好幾雙手,不過一個下午就清空了大半角落。
工作進度超前,勞幾日的小鳴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但很快,就後悔休息了。
忙忙碌碌時,沒有時間想太多,但才閑空片刻,那些麻麻的焦慮與憂愁轉眼又布滿心頭。
小鳴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窩囊。
在塵界修煉時,從未如此膽怯孤僻,那時欺山趕海,吞風吻雨,最北的雪徑,最南的大海,都踏足過。
書上的傳說,也曾獲機遇,去見識了一番,的寶劍也曾斬落幾隻為禍一方的大妖。
的門派雖是破落戶,但也是堂堂正正地在塵界裡闖過。
然而這九重天比塵界還大,太過渺小,沒有家世,沒有法力,沒有人脈。但幸好,還有這個藏書樓收留了這個孤獨的小仙子。
小鳴以為,會繼續待下去,跟這座藏書樓一起被仙界永遠忘,沒想分別來得這麽快。
想著在藏書樓度過的五百年歲月,小鳴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沒哭出聲,在意識到自己流淚時,甚至試圖把眼淚回去,但隻吞得到自己的鼻涕。
的悲傷還是被發現了。
臉邊傳來細細的,小鳴一驚,才發現是一株藤蔓在拭的眼淚。
“謝謝你。”小聲地道謝,並不忘踩一腳死對頭,“你比外邊那些凌霄花可多了。”
但轉念想到藏書樓被拆後,外邊的凌霄花也會不複存在,終究還是嚎啕大哭起來。
大哭一場後,小鳴還是馬上振作起來,繼續收拾。眼淚不能解決問題,只能流空的靈魂。
但這次錯了,眼淚真的解決了問題。
小鳴把五樓藏書收好的那天,若木仙君來訪。原以為仙君是來催促進度,卻看到他帶著十幾大箱的書籍前來。
“仙君是說,這裡的書籍不搬了?”小鳴呆呆重複著若木剛才的話語。
“本君剛剛已說清楚了,不想再重複。”若木站在大門口,不願意踏一步,“這裡有些舊典藏,仙姬務必悉心整理。”
他揮了揮手,讓後的箱子飄室放好。他抬眼掃視室,原有些嫌棄這座舊建築,但在看到室乾淨明亮,不有些改觀。
若木突然想起一件小事,很久以前相的仙籍曾提起藏書樓的那個小仙姬很特別,莫非是特別會打掃?
小鳴有些激的語氣打斷他的思緒。
“這座藏書樓也不拆了嗎?”
“那是自然。”若木點頭。
柳暗花明又一村,固然暗自竊喜,但還是想問清楚狀況。
“仙君,這是為何?”
若木本不想與一個小仙侍多說,但見一臉殷切等待回復,還是答道:
“赤瑛神君前幾日巡視炎洲,與啟元帝君比試獲勝,贏回來了帝君的私人藏書。”
啟元帝君也是個書之人,他府邸的藏書,不管是稀有度還是數量上,在四海八荒裡也是排得上號的。
赤瑛神君這次幾乎把他大半的私藏都贏了過來,並充進了銀河藏書樓裡,一下子就把擴建的部分都填滿,甚至還需要挪走一些不重要的舊書,轉移至海角崖。
小鳴呆立當場,沒想到竟是神君暗中相助。
若木再囑咐一些事項便離去,小鳴目送他踩著祥雲飛走後,就關上了大門,興地大喊大。
多日籠罩在心間的霾一掃而空,就算這幾日的整理工作全白費,還多了十幾箱的藏書需要添置,小鳴還是開心極了。
只是興過後,又再一次想起神君。
不是沒想過,去求神君幫忙留下藏書樓,但很快就打消這個念頭。
如若神君出手,他們的關系或許會被順藤瓜,被有心人察覺。神君名譽損,而也會被仙界各路人馬惦記上。
況且這是的職責,應要自己面對。他們也不過是的關系,還是不要平白給彼此添麻煩。
所以從未給神君去過口信,他也因諸事繁忙多日不曾來訪。
小鳴想,或許這次真是神君誤打誤撞,幫了一把。
想是這麽想,但很清楚心底的某個部分並沒有被說服,甚至還冒出了一些不應該有的緒。無視了一切試圖讓角上揚的,全心投工作中。
然而,當赤瑛神君出現在眼前時,還是抑製不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和飄的視線。
沉溺在“到底要不要問”的糾結裡,以至於在神君很自然地一起幫收拾時,都忘記了要拒絕。
不問就永遠是一刺,問了又覺會破些什麽。
最後,小鳴結結地問了不相乾的問題。
“啟元帝君怎麽敢用私藏作注與您比試?“
赤瑛神君是仙界公認的第一戰力,恐怕就連天帝也難以匹敵,啟元帝君是個書之人,又怎麽會以卵擊石,將私藏白白送與他人。
“他是不敢,所以我戴上了控靈鐲,封印了部分靈力。“神君有些得意地挑眉道,”而且我戴了兩隻。“
戴了兩隻控靈鐲,恐怕是大半的靈力都被封印了,即便如此,赤瑛還是輕松取勝,在啟元帝君心痛的目下,剜走了他大半的書庫。
小鳴裝出很在乎這個答案的表,然後吞了吞口水,貌似不經意地問道:
“那……神君怎麽會突然跟帝君比試呢?“
神君停下手上的作,定定看著說:
“因為你。“
沒想到他答得如此直白,小鳴一時慌,手上的書籍撒了一地,神君依然看著說:
“你不想藏書樓被拆,我就想了這個法子,把銀河的那座填滿了,自然就不會拆這裡的藏書樓了。”
疑猝不及防地獲得解答,小鳴有些意,繼續問道:
“可是……神君怎麽會知道這件事呢?“
他的視線往上,小鳴也跟著一瞟,橫梁上空空如也,可其他樓層的橫梁並非空無一。
“是那些凌霄花。”這才恍然大悟,卻又想不明白其中的竅門。
“上次離開前,我摘走了一朵凌霄花,把它置放在我的書桌上。”
小鳴不知,這些凌霄花汲取的靈力而,也能因的緒而產生變化。他摘取的凌霄花雖離花蔓,卻依然與它們同靈同,共通。
在傷心哭泣的那一日,赤瑛案頭的凌霄花快枯萎似懨懨的,花尖還垂落了一滴珠似的水滴。
他知道那不是珠,那是小仙姬的眼淚。
赤瑛知道小鳴並非多愁善的子,定是發生了什麽要的事,但恰逢出巡之際,無暇分心。
他只能跟邊的仙侍旁敲側擊,聽到銀河藏書樓擴建完畢,再多問幾句,便知曉了舊藏書樓要被拆除的事宜。
赤瑛知道小鳴對那座藏書樓有著極深的依,那裡是在九重天最重要的羈絆。
他雖能下令保住海角崖藏書樓,但如此出面恐會暴二人關系,這定會讓小仙姬不安。且小仙姬也不會樂意因為自己,就讓他公然以權謀私。
赤瑛苦惱多日,當巡視至炎洲,啟元帝君迎接他時,他才心生一計,曲線救國。
這樣既能填滿銀河藏書樓,也保住了海角崖藏書樓,他們的關系更不會暴,只有啟元帝君會傷,可說是兩全其。
小鳴聽完他的解釋,半天回不了神。沉默得太久,久得讓赤瑛不忐忑。
正當他回想自己的計劃是否有留下什麽破綻時,他聽到旁傳來小小聲,卻很清晰的一句:
“謝謝你,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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