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是個十分忙碌的月份, 這一月不僅是兩個小家夥出生的月份，還包括了陸無昭和沈蕪婚的日子。

    加上到了年底，快要過年, 從十一月給孟時宜過完生辰開始，整個陵王府就再沒有清閑的時候。

    有的時候就是事趕事, 偏偏這個時候就出岔子。

    孟五最近有些忙，隔壁一個小縣城出了點子, 他被陸無昭派出城去辦事, 沒個三五天回不來。

    程時收到了老師的信, 說是有個疑難雜癥需要程時去看一下，於是程時也出了城。

    褚靈姝自生產後，還未同沈蕪見上一麵，正巧趕在年關，褚靈姝想去給孩子祈福，順便上了沈蕪。沈蕪也覺得祈福這種事不嫌多, 於是欣然同意一起前往。

    就這樣, 孟五、程時、沈蕪，都不在家。

    沈蕪是最後一個離開家的, 走時, 擔憂道：“昭昭……你行嗎？”

    男人不能說不行，但沈蕪覺得這事他可能真的不太行。

    陸無昭這些年不怎麽管孩子，平時都極有時間陪伴他們，他沒有什麽帶孩子的經驗, 沈蕪很擔心。

    這回一帶就是三個, 他能顧得過來嗎？

    雖說府上有婢和娘帶孩子，但是陸無昭這些天都在家裏辦公，他能忍得了三個孩子一起鬧嗎？

    “娘子放心去吧, 隻幾日而已，總不至於把家炸了，”他衝安笑笑，“記得早些回來。”

    沈蕪對陸無昭的承諾一向深信不疑，聽對方提把家炸了，不免又想起來那年回將軍府的事。

    笑著捶了陸無昭一下，“反正你多看著些。”

    陸無昭彎著，把的手攥住，在心口，著自己的不舍，低聲道：“早些回來，我在家等你。”

    沈蕪俯，在他上了，“好的，夫君。”

    帶著婢和護衛出了門，陸無昭一直送到王府門口。

    三個孩子沒跟出來，著大門的門框，往外探頭。

    沈蕪站在馬車上，正準備進去，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轉看著陸無昭，百般叮囑：

    “時宜怕你，你別總板著臉。歲歲這些天有些咳嗽，你盯著按時喝藥。看著點阿瀾，別讓他總往妹妹房裏跑，妹妹要休息。”

    陸無昭不知聽進去沒有，隻盯著一張一合看了半晌，沈蕪見他發愣，有些不滿，“你聽到唔唔……”

    陸無昭拉住的手臂往自己懷裏一帶，扣著後腦，用力往下，深深吻了上去。

    婚多年，陸無昭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被一就退的男人。他已經習慣了大庭廣眾之下的秀恩。

    原本平日也是會收斂的，不會在家門口，當著孩子的麵做這種親的事，但今日不同，陸無昭一想到好幾日見不到沈蕪，他心裏就煩躁得很，此時自是顧不上太多。

    王府的下人們也早已習慣，紛紛轉過頭去，門口那三個孩子被三個婢捂住了眼睛。等他們眼前的手挪開時，兩個大人已經分開。

    沈蕪紅著臉嗔了陸無昭一眼，男人眉眼縱容，笑得好看。

    “我、我走了！”

    “嗯。”

    二人深深凝對方一眼，沈蕪轉進了馬車。

    陸無昭一直盯著馬車直到消失，才了腳，轉往回走。

    剛轉過去，甫一抬頭，就對上了三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陸無昭：“……”

    陸無昭一步一步朝裏走。

    陸歲歲看著他笑，等他走近，一下撲進了他的懷裏。

    小腦袋在男人懷裏使勁地蹭，毫不在乎頭發掉，一邊蹭還一邊笑著說：“啵啵，啵啵，爹爹在和娘親啵啵。”

    稚的聲落下，王府裏外寂靜片刻，不知是誰，驀地發出一聲笑聲。而後一個傳兩個，都破功了。

    陸無昭也搖頭失笑，微微彎腰，手臂托著陸歲歲的屁把抱了起來。

    “爹爹，我也要和你啵啵，好不好呀？”

    陸歲歲趴在男人的肩頭，期盼說道。

    陸無昭還沒開口，陸歲歲的就到了男人臉頰上。

    陸無昭微怔，而後低頭輕笑，把陸歲歲抱得更了些。

    兒的子全隨了沈蕪，熱大方，令他覺得無比幸福和溫暖。

    可惜這個親親是接下來幾天中，最後的幸福回憶。

    此時陸無昭還對接下來的煎熬毫無察覺。

    ……

    陸無昭自從娶親以後，不再那麽不近人。

    從前他討厭一切人際往，也不願與旁人解釋什麽，後來他被迫陪著沈蕪參加過一些同僚或其夫人的各種邀約宴會，如今整個人愈發地從容隨和。

    如今眾人對陵王的評價雖然仍是以前那一套，但都是說他理公事上的，對於他本人的偏見了許多。

    隔壁住著的那位新上任的兵部尚書俞大人是陵王向皇帝舉薦的，兩家的關係還算不錯，陸無昭帶孩子的第一天，就領著三個孩子登了隔壁的門。

    按理說，他一個王爺，沒必要親自上門拜訪一個大臣，但今日特殊。

    隔壁家夫人和沈蕪的關係很好，今日正好是隔壁家小公子六歲的生辰，沈蕪沒辦法赴宴，於是便把這個任務給了陸無昭，讓他帶著賀禮和三個孩子去。

    俞小公子俞猛，今年六歲，比陵王家的孩子大一歲。

    俞猛今天過生日，但他其實是第二回見到王府的三個同齡人。

    第一回是上次他看上了陸歲歲彈弓，對方送給了他，然後被陸歲歲的哥哥姐姐給教訓了一頓。

    俞猛是個小霸王子，原先在老家時就是本地孩子王，自從他爹今年升了，把他和母親一起接來京城後，他就不再是以前那個呼風喚雨的老大了。

    隻因為他爹教育他，隔壁家是王爺，王爺家的孩子不能惹。

    俞猛不聽，他們小孩子的事要用拳頭解決，誰先把誰打趴下睡就是老大。

    於是小胖子俞猛了小弟。

    他看到陵王帶著幾個孩子來他家時，臉大變，躲在他母親後，隻敢探個頭。

    陸歲歲眼尖，一眼看到了他，咧開大笑，興衝衝地衝他揮手。

    陸無昭冷淡地看了過來，俞猛下意識把背直。

    陸歲歲抬手拉陸無昭的角，高興道：“爹爹，那是我的新朋友，我可以去找他玩嗎？”

    尚書俞大人順著陸歲歲的目看向打招呼的人，笑了，“這是犬子，平日裏皮慣了，不知何時與王爺家的小郡主上朋友了。”

    尚書大人心裏直打鼓，上回聽人說小世子帶著人來給妹妹討回公道，他還戰戰兢兢的，以為是自己家的熊小子得罪了小郡主，他還揍了俞猛一頓。

    陸無昭低頭看著兒，眉眼和，微微頷首，“去吧。”

    陸歲歲撒丫子跑了過去，陸瀾和孟時宜跟在後麵，保駕護航。

    大人們自有大人們都應酬際，幾個小孩來到了花園。

    俞猛一見到陸歲歲就想起來上回挨打的事，磨磨蹭蹭地，躲著陸歲歲，可是陸歲歲上來就拉住他的手。

    俞猛害怕，他一抬頭，就看到陸瀾正冷眼看著他，俞猛下意識就甩開了陸歲歲的手。

    陸歲歲被冷待，愣了一下，臉上的表很傷，很難過，小心翼翼地對俞猛說：“你討厭我嗎？”

    話音落，俞猛覺得陸瀾和另一位小公子的臉都更難看了好幾分。

    尤其是那位不知道什麽的、長得好看的小公子，盯著他的目像是要咬死他。

    俞猛趕又主牽起陸歲歲的手，“沒沒沒，不討厭。”

    陸歲歲見新朋友喜歡，又笑了，“上回我就說過啦，我們是朋友哦，今天你生日，歲歲祝哥哥生日快樂！”

    俞猛六歲，過些天五歲，哥哥沒錯。

    一聲哥哥，孟時宜沒什麽反應，陸瀾又瞪了俞猛一眼。

    俞猛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難了，他苦著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在陸歲歲是個調節氣氛的好手，對著俞家的花園一通誇讚，很快，俞猛被陸瀾和孟時宜支配的恐懼沒了。

    “對了，你的姐姐怎麽沒來啊？”

    俞猛突然想起上回一起來找他算賬的，除了陸瀾還有個孩子，據說是陸歲歲的姐姐，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陸歲歲悄悄瞥了一眼穿男裝的孟時宜，“嗯……你問啊，今天沒來。”

    俞猛一聽這話，驟然鬆了一口氣，拍著心口，“沒來就好，沒來就好。”

    “咦，你怕？”

    俞猛臉一紅，別過頭不承認，“你別瞎說。”

    上回揍得最疼的就是那個姑娘，也不知道一個姑娘家拳頭怎麽那麽，要不是，他也不會丟掉孩子王這個稱號，被一個小姑娘按著捶，太丟人了。

    孟時宜不在意地聽了一耳朵，沒往心裏去。看著四周，心道俞家花園的環境確實不錯。

    的目四飄，驀地停住。

    而後兩隻眼睛開始放亮！

    湖麵上波粼粼，還有一點金紅的東西在起起伏伏。

    是魚！

    陵王府有湖，也有魚，或者說，曾經有。

    一年前和陸瀾一起把魚都撈著煮了以後，就沒有魚了。

    那次煮魚還挨了爹一頓打，但是好吃的。

    俞家的這個湖看上去比陵王府的小一些，但是魚可好看多了，金的，紅的，好看，不像王府的魚就是最普通的黑的魚，醜醜的，雖然醜，不過吃起來香的。

    俞家的魚真好看啊，雖然個頭有點小，但好看啊，不知道吃起來香不香。

    孟時宜了下，眼神往旁邊瞟，看了一眼陸瀾。

    他倆沒什麽共同的好，唯一一點就是都吃魚。

    陸瀾麵無表地回看過去，也咽了咽口水。

    陵王府別的不說，廚子的手藝是真不錯，尤其是一手魚做得堪稱京城一絕。

    “幹不幹？”孟時宜微微低頭，小聲問。

    家魚哪有野魚香，這個魚看上去這麽好看，一定很好吃，雖然個頭小了點，但是沒關係，可以啃得仔細一點。

    陸瀾繃著個小臉，“你不怕挨揍了？”

    孟時宜想起父母混合雙打的噩夢，倒吸了口涼氣。

    也對，每回和陸瀾一起幹的壞事，挨打的隻有一個人。陸瀾這個臭小子總能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可是好饞啊，已經有好幾天沒吃到魚了。

    兩個孩子對著湖麵發呆。

    陸歲歲和新夥伴流的同時還不忘分一點注意在哥哥姐姐上，一見兩人的表，就知道這兩個人是了。

    眼睛一轉，拉著新朋友走到哥哥姐姐麵前。

    “俞猛，我哥哥有特別厲害的東西，你要不要看？”

    “什麽？”

    陸歲歲古靈怪地笑著，“是個特別特別厲害的武哦。”

    把小手進婢的口袋裏，從裏頭掏出幾個小小的炮仗。

    俞猛睨了一眼，不以為意，“不就是個炮仗，有何稀奇。”

    陸歲歲搖頭晃腦，“我哥哥的炮仗就是厲害，特別厲害，威力有這——麽大！”

    兩隻小手盡力往外，比了個好大的範圍。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很攀比，俞猛是個不服輸的格，上回被打得很慘，這回他要在別的地方找回麵子。

    他人拿了自己的炮仗過來，點了火，發出好大的聲響。

    陸歲歲啪啪拍手，“好棒哦，不過還是沒有我哥哥那個厲害。”

    俞猛撇，能有多厲害，一個炮仗而已。

    他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對方的，自己的炮仗個頭大，肯定比對方的響。

    “那我們比比？”陸歲歲試探道。

    俞猛自然答應，“比就比。”

    陸歲歲拉著婢彎下腰，衝對方耳語代了幾句，婢離開了片刻，沒一會又回來了，手裏捧著一個盒子。

    俞猛等得不耐煩了，“還比不比了？”

    陸歲歲笑嘻嘻地，“別急嘛，當然比啦。”

    婢打開盒子，裏頭是好多炮仗。

    俞猛：“……”

    他氣得臉紅脖子，“你怎麽拿來這麽多！這不公平！”

    陸歲歲無辜地眨眼，“嗯？可是你方才也沒說限製數量呀。”

    俞猛：“……”

    無話可說。

    陸歲歲把東西到陸瀾的手裏，衝對方眨眨眼。

    陸瀾頓了片刻，抿了下，“嗯”了一聲。

    前院，兵部尚書好好招待著賓客，陸無昭神淡然地聽著對方侃侃而談。

    後院，一聲巨響。

    “……”

    “……”

    前院後院頓時一片寂靜。

    俞猛看著麵前炸開的一整片水簾，在眾人驚慌失措的喊聲中，嚇傻了。

    王府三崽十分整齊地往後退了好幾步，躲過了水霧的波及。一人瞪大眼驚歎，兩人口水直流。

    漫天飛舞著紅小金魚，還有好些水草飄在空中。

    嘩——

    水落在地上，濺了俞猛一。

    新裳被髒兮兮的河水浸，胳膊上還掛著些雜草。

    他好久才反應過來，呆楞地低頭，頭頂上，一條魚掉了下去。

    “……”

    俞猛轉頭，著王府三崽。

    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三崽合夥作案，鄰居：我就應該趕找房搬家。

    ps:炮仗材料特殊，威力巨大，送崽崽們炮仗的人要倒大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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