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昭剛走, 沈蕪就醒了。

    陸無昭早上不在，自然不知道沈蕪睜眼時沒看到他，難過了半天, 以為自己占了位置，哥哥嫌棄所以走了。

    所以陸無昭回來時, 就看到沈蕪在門口等他。

    小姑娘坐在門檻上，懷裏抱著一張糖餅在啃, 一鼓一鼓地在嚼東西, 兩隻又大又黑亮的眼睛瞪得溜圓, 四瞅。

    陸無昭從馬車上下來便看到這一幕，他覺得這小姑娘著實有些可，過分地可了。

    他想起來兩年前初次和沈大將軍相識時的場麵，那時他懷裏抱著的小狗也是這麽可，眼睛大大的，亮亮的, 黑黑的, 專注地看著他的時候，他就沒了辦法。

    “哥哥！”

    沈蕪一直盯著門口, 見到陸無昭回來, 糖餅往婢手裏一塞，撒丫子邁著小短朝年撲過去。

    “哥哥你回來啦！”一把抱住年的雙，仰起頭，下抵在年大上, 眼地看著他, “還以為你討厭我了。”

    陸無昭的目從的臉上掃過，很快偏過頭不再看，揪著的後領, 把人從自己上摘下去，一邊從邊繞過去往裏走，一邊說：“還行。”

    還行？這是什麽回答？

    沈蕪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看來是個不好意思承認喜歡的別扭哥哥。

    一邊著哥哥，一邊追了進去。

    ……

    當晚，陸無昭的門又被敲響。

    陸無昭麵無表地站在門口，抱著肩，低頭看著孩。

    沈蕪抱著枕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哥呀，我的床鋪掉了，我能不能再借宿一下？”

    年的目不太友善，微涼的目輕飄飄地落下，看得沈蕪渾不自在。

    “啊……啊啾……”

    天有些涼，了紅鼻頭。

    年的臉卻沉了下去。

    沈蕪被嚇到，不敢再與他對視，也因此，沒看到陸無昭不著痕跡地往旁邊讓了讓。

    眼神飄忽，一邊嘟囔，一邊假裝若無其事地把探了進去，“就再一次，一次……”

    趁他沒注意，又從隙裏鑽了進去。

    陸無昭：“……”

    夜有些涼，年低聲歎了口氣，認命地關上了門。

    一回生，二回。

    沈蕪甩掉小鞋子，爬上了床，把枕頭擺放整齊，然後規規矩矩地躺好。

    聽到外間傳來了關門聲，沈蕪把被子拉到了下，捂著笑。

    腳步聲越來越近，沈蕪趕閉上了眼睛。

    能覺到陸無昭走到了床榻邊上，卻停住了。

    然後久久都再沒有靜。

    沈蕪閉著眼睛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沒再聽到任何靜，耐不住子，睫了，慢慢睜開了一隻眼睛。

    睜開便對上了年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

    沈蕪：“……”

    又把這隻眼睛閉了回去，假裝無事發生，翻了個，衝著裏麵，“睡了睡了……”

    陸無昭還是沒，站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蕪又等了會，最終還是轉了回來，手揪著被子，小聲問：“哥哥，你不睡嗎？”

    “你說你的床榻……”陸無昭沉默了一會，“了？”

    沈蕪“啊”了一聲，看著年猶豫又為難的表，反應了一下，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頃刻間漲紅了臉，“我、我……我沒尿床……”

    陸無昭：“…………嗯。”

    “就是我不小心把水撒上了。”結結地解釋。

    年頓了頓，點點頭。

    他轉朝外走。

    沈蕪立刻坐了起來，著床沿，子往外探，“哥哥你去哪兒？”

    陸無昭沒有回應，隻是很快回來，回來時手裏還拿著一本書。

    他再次走到了床邊，彎下腰，把沈蕪胡踢掉的鞋子擺放整齊，自己了鞋，上了床。

    沈蕪認的字不多，不知道年手裏拿的是什麽，隻知道是一本書。

    裹小被子，“哥哥還要看書嗎？”

    陸無昭轉過頭看了一會，抬手在腦袋上輕輕拍了拍，拍完沒舍得離開，又了。

    聲音溫：“還要聽故事嗎？”

    沈蕪眨了下眼睛，頓時眉開眼笑，重重點頭，“要聽！”

    不用人說，自己又乖乖地躺了會去，閉上眼睛，雙手疊在一起，放在肚子上。

    陸無昭注視了一會的臉，視線上移，他手摘掉了頭上的發飾，幫散了頭發。

    “嗯？”沈蕪疑睜眼。

    “會紮到。”

    沈蕪哦了聲，拖長了聲音說了句好，接過發飾，放在枕頭旁邊，又閉上了眼睛，上在催促，“快講吧。”

    年正在變聲，聲音略微低沉，還有一點啞，他的聲音放到很輕，不僅不難聽，反而在夜裏加了許多催眠的意味。

    他頭一次做這種事，開始講得磕磕絆絆，還有些生，不過他學習能力一向很強，慢慢漸佳境。

    沈蕪很快睡著了。

    ……

    沈蕪一連在陸無昭的房裏蹭了五日的床，好日子告一段落。

    沈琮誌帶著陸無昭出了門。

    軍營最近有演練，沈琮誌記著以後要帶陸無昭上戰場的事，因此這回演練就把他一同帶了去。

    演習要持續數日，地點在城郊，不方便每日來回，沈琮誌便帶著人住在軍營裏，這也算是陸無昭第一回軍營生活。

    沒了故事機，沈蕪特別不高興。

    陸無昭走了，沈蕪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天就盯著門口，唉聲歎氣地念叨著，昭昭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啊，哥哥怎麽還不回來啊。

    趙氏看得直樂，“從前也沒見你這麽想哪個小夥伴，這才幾天，心就跟著人家跑了。”

    沈蕪小大人一樣背著手，在廊下走來走去，盯著院門的方向，眼穿。

    “娘親你不懂，從前哪有這麽好看的哥哥給我講故事。”

    趙氏噗嗤笑了。

    那位小殿下確實好看，確實有能把小姑娘弄得五迷三道的本事，現在人還小，這長大了可怎麽辦。

    趙氏想得長久，盯著自己兒看，微瞇了眼睛，有些想法浮上心頭。

    好在沒幾天沈琮誌就帶著人回來了。

    沈蕪一早就蹲在門口等著他們回來，見年從白的小馬上翻下來，又被人帥到。

    鮮怒馬年郎，不知為何腦袋裏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沈蕪飛奔過去。

    沈琮誌騎在馬上時就遠遠地瞧見了自己的兒在門口翹首以待，他心裏一汪水。

    嘿，兒好，兒妙，兒幾天不見爹就想這樣。

    沈琮誌趕忙從馬上下來，站在原地等著兒投懷送抱，臉上笑出了褶子。

    沈琮誌張開懷抱，“乖”字到了邊，就看到兒一路小跑，從自己邊跑過去了。

    跑過去了……

    沈琮誌：“……？？”

    他的胳膊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哥哥！”

    孩清脆甜又充滿喜悅之的呼喚驟然降臨，尖銳到幾乎刺穿沈琮誌的耳。

    沈琮誌轉過頭，看到自己的兒撲到了陸無昭的懷裏。

    年似乎也很意外，他短暫地怔了下，而後低下頭，手放在沈蕪的頭上了。

    “乖。”他說。

    沈琮誌嫉妒得眼睛紅得要滴。

    他憤憤地盯著兩人，幾乎要把人盯穿。

    陸無昭不小心對上了沈大將軍嫉妒到扭曲的臉。

    陸無昭：“……”

    他低下頭，拉著沈蕪的胳膊把人拽開，拎到了沈琮誌的麵前，而後轉進了府門。

    沈蕪被拉得一踉蹌，也不生氣，雖然被推到了自己的爹麵前，但一眼都沒看，追在年的屁後頭，跟著跑進了門。

    沈琮誌頓足捶。

    白養了，兒白養了！這是引狼室啊！！

    沈琮誌越想越難，站在門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還是覺得氣不過，擼胳膊挽袖子，氣勢洶洶地衝了進去。

    “姑娘呢？”他揪住一個正在灑掃的家仆，惡聲惡氣地問。

    仆從回道：“姑娘去了主院方向。”

    沈琮誌往裏走，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臉古怪，“那小殿下呢？”

    “您說十一皇子？姑娘就是跟著十一走……”

    話沒說完，沈琮誌重重地哼了一聲，邁著大步走了。

    等沈琮誌跑到主院，進了正屋，卻隻看到妻趙氏和兒沈蕪，母二人正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麽。

    沈琮誌進門大的靜，卻沒有吸引任何一人的目，他心裏酸的慌。

    他咳了聲，沒人理他。

    沈琮誌：“……”

    離家幾日，存在皆無，好心酸！

    “咳咳咳！！”他又重重咳。

    這回兩個人都朝他看了過來，趙氏起給他倒了杯熱茶，嗔怪道：“嗆著了？多大的人了，冒冒失失。”

    沈琮誌一顆拔涼的心頓時被夫人的關懷給暖和了不，他笑瞇瞇地接過杯子，“多謝夫人。”

    呷了一口茶，眼睛往兒上瞟。

    沈蕪拿出了一本書，捧著看，津津有味。

    沈琮誌心裏又不是滋味起來，書比爹還好看嗎？

    “咳咳，阿蕪啊。”

    “嗯……爹爹……”孩心不在焉地搭話。

    沈琮誌站在門口等了半天，沒等來兒的迎接，他自己走了過去，坐在沈蕪的對麵。

    放下杯子，手搭在上，手指摳了摳裳。

    “這些日子想爹沒有啊？”他滿懷期待地問。

    “……”

    沈蕪沒理他。

    爹有什麽可想的，又不給講故事，就會用胡子紮。

    “想沒想啊？”

    “……沒。”

    仍舊是毫不走心的敷衍。

    沈琮誌的手使勁摳著大上的布料，不死心地又道：“小殿下去哪兒了？”

    提到陸無昭，沈蕪終於抬頭了，扁著，抱怨道：“哥哥說回去沐浴，我等會再找他。”

    沈琮誌：“……”

    怎麽提到陸無昭就有話說了。

    “我問他想不想我，他都不理我。”沈蕪委屈地翻了一頁書。

    沈琮誌的眼淚險些當場流下來。

    人比人，氣死人。

    這什麽？我念著你，你卻隻記得他？！

    沈琮誌難過了一會，決定跳過這個話題，不再給自己找不痛快。

    “兒看什麽呢？”沈琮誌湊上去瞧書皮，“認得幾個字啊就看書？”

    沈蕪瞪了他一眼，“這本書不用看字也行。”

    沈琮誌不信，哪有不看字的書，他搶過來一看——

    《明府公子還魂記圖畫繪版》

    沈琮誌擰著眉，拍案道：“……這是什麽七八糟的！”

    “這書可好看了。”

    “還還魂？小孩子家家看什麽鬼魂。”

    沈蕪不高興，抱著書回房了。

    臨走前，還衝他最鬼臉。

    “昭昭哥哥給我買的書，昭昭哥哥還給我講故事，爹爹你不如哥哥。”

    房門關閉。

    沈琮誌老淚縱橫。

    當日下午，沈琮誌出現在書局門口。

    “把孩子能看的書都給我包下來！”

    掌櫃的又找到一位清理庫存的冤大頭，笑了一朵花。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勝者：書店掌櫃

    ps：明天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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