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商指著那一行山珍說:“我甚至懷疑這都是故意安排了試探我的,要是我連這個問題都看不出來,他們就知道我的斤兩了。
但是,只看出這點又算得了什麼,一次買賣山珍最多貪那麼十幾二十兩銀子,我以前還是平頭百姓時,就聽說大戶人家最要臉面,為這點銀子抄下人的家,還不夠折騰的,很可能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要是這些管事果真早有準備,那麼就算被抓到了在山珍上的手腳,他們也能推到其他下人頭上。
本來就沒貪污多,他們又只是監管不力,主家絕不會把他們怎麼樣。
他們再當場表一表忠心,主家看他們別的方面沒有疏,說不得更信任他了。
“他們竟然還妄圖拿起主家來了?”詹木舒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萬商心說,縱使是朝堂上的大事都有主弱臣強一說,皇上弱了,大臣都敢拿皇上。
府里的管事試圖拿一個沒見識的鄉下婦人,這一點都不人覺得意外。
對著詹木舒,萬商只說:“所以府里才要改制啊。”
詹木舒鄭重道:“大哥與我會好好學習律法,爭取盡快弄個章程出來,以后府里的管事都要拿了資格證再上崗!”他越發意識到資格證的重要,這不僅是為了管事學了律法后心里有敬畏,不會在外頭做些貪贓枉法的事,還能以此確立主家的權威。
“有了資格證還不夠,還要有監管,而監管又要建立在一個完善的賞罰制度的基礎上。”
萬商認真地說,“有功了就要賞,不要吝嗇;有錯了就要罰,不要徇私。”
“多謝母親教導,”詹木舒起,對著萬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我記住了。”
萬商的賬冊本來就看得差不多了,借機教導詹木舒一番后,就丫鬟們把賬冊全都收了起來。
萬商對丫鬟們也和善,笑著說:“今日又陪我看了一天賬冊,大家這些天都辛苦了……這樣,烏嬤嬤快去把首飾盒捧出來,姑娘們一人挑一支簪子。”
丫鬟們聞言一個個都喜逐開。
詹木舒在一旁若有所思,這就是母親剛剛說的賞罰分明麼?
首飾盒是早早準備好的,里面擺的簪子主部分都是銀,雖然不是特別重吧,但也不是那種輕飄飄的,重點是簪子尾部做了各樣的花型,花蕊部分用了碎瑪瑙、碎玉等來添彩。
這樣的做工,這樣的設計,對于丫鬟們來說,真就是難得能擁有的。
烏嬤嬤樂得給萬商增加名,笑著說:“你們有福了,這是太夫人特意去城東萬珍閣找老師傅們訂做的。
也就是我年紀大了,若不然我也求著太夫人偏給我一支。”
這顯然是玩笑話,一時間屋子里都是快活的空氣。
等丫鬟們領了賞,外頭傳話說是汀蘭苑的金姨娘來了,正在茶房里喝茶。
這就是榮喜堂的下人會做事,金姨娘來了,太夫人不知道要不要見,要什麼時候見,先領著姨娘去茶房里坐一坐。
這樣姨娘不用在寒風里吹著,面上自有一份尊重。
萬商朝詹木舒看去:“你這會兒來找我是為著什麼?”
“哦,我就是想告訴母親,為姑姑寫的傳記已經完了。”
不枉他點燈熬了幾晚,詹木舒興致地從懷中取出一疊紙,雙手舉起來遞到萬商跟前,“請母親過目。”
“我又不識幾個字……”萬商道。
萬商自學的是簡字,時人都用繁字,雖說寫不來幾個繁,但只說認字的話,國人好像都自帶繁簡轉化,萬商當然讀得懂。
不過,沒有一開始就表現出自己閱
讀無礙。
最開始,
只說自己識得幾個簡單的字,那字是詹木寶念書時,忙里閑跟著學的。
再然后,或是看賬冊,或是看帖子,都識字的大丫鬟讀給聽,聽完了又接過來自己看幾遍,然后下次再看別的,就裝作自己又能看懂一些。
反正現在萬商拿本賬冊自己看,沒有人會懷疑什麼。
大家只覺得萬商聰慧無比,就是托生農家被耽誤了。
若太夫人的娘家家世好一點,哪怕是耕讀人家,以太夫人這種學什麼都快的本事,說不得能傳出個才名頭。
不過萬商自家人知自家事。
讀賬冊確實沒問題,但去看什麼四書五經,保管一個字都看不下去!自從高考結束,有限的文言文知識就逐漸還給老師了。
萬商說自己不識多字,詹木舒毫沒有看不起的意思,反倒越加興致,試探著問:“那我讀給母親聽?”要是讀的時候,萬商跟著點評幾句,就再好不過了。
萬商說:“你姑母的事兒本就是我講給你聽的,對我來說無甚懸念。
不如這樣,正巧金姨娘來了,是全然不知那些事的,也在一旁聽著,看看效果如何。”
要擱以前,詹木舒看到父親的姨娘,那都是要第一時間遠遠避開的。
但現在提出這事的是太夫人……詹木舒就在心里勸說自己,金姨娘也是府里的人,勉強能算個長輩,如何能不知道姑母的英勇事跡呢?金姨娘聽一聽,也好多一個人懷念姑母。
萬商看出了詹木舒的些許為難,雖然改變了府里的不作風,但有些事放在此時的社會大環境下是絕對不能改變的,無意把詹木舒教壞了,便說:“來來,快立一塊屏風,就立在我左手這邊,金姨娘坐在屏風后面,我們聽三爺說故事咯!”
丫鬟們立刻行起來,有去抬屏風的,有去重新準備茶點的,有去茶房里請金姨娘過來的……片刻之后,大家就準備就緒了,在屋子正中間給詹木舒留出了舞臺。
金姨娘點燈熬夜給萬商做的服,還沒來得及獻上,就被拉著一起聽故事。
為姨娘,算不得正經的主子,與府里的三爺著實沒什麼接,此時見三爺對著太夫人頗為濡慕的樣子,心里先是一驚,然后又是一定,越發覺得討好太夫人是沒錯的。
詹木舒站在屋子中間,輕咳一聲,捧著自己寶貴的稿子大聲念起來。
連著念完三張紙,把一個小故事念完了,詹木舒一臉期待地看向萬商。
萬商:“……”
萬商之前也是疏忽了。
以為詹木舒會像寫通俗小說一樣地去寫這個傳記,沒想到詹木舒會寫離那樣。
咳,不是說詹木舒的文采能比屈原,是說都一樣難懂。
萬商下意識看向左手邊。
覺得金姨娘該是一個伶俐人,伶俐人總會抓住機會說些打趣討巧的話。
結果金姨娘很顯然是辜負了。
可憐這位姨娘連著熬了幾個夜,本來就困著,聽著詹木舒念了些什麼之乎者也、者也之乎的,困勁越發制不住了。
金姨娘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哈欠。
詹木舒:“……”
詹木舒有些茫然地問:“我寫得不好嗎?”
好不好的……反正憑著萬商已經差不多都還給老師的文言文知識,沒聽懂。
萬商趕說:“我……這不是本不識幾個字麼,你寫得越是好,我越是像一頭牛。”
“牛?”
“對牛彈琴啊!”萬商笑著自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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