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等一下!還有最后.
對許多人來說,這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天。
宋鈺約了這些日子新認識的讀書人,請他們去金家酒樓吃飯。
全是一群貧寒書生,互相認識的契機是他們都在匾額上鑲嵌了一只白兔子的書鋪里抄過書,因此宋鈺選擇直言:“我幫貴人改編的雜戲終于完稿了,剛領到酬勞,就想請大家吃頓好的。”
好像讀書人和讀書人之間一直都有“于談錢”的氛圍,誰要是開口閉口“銀子”、“銅板”的,周圍人都會質疑他的人品,恥于與他相,紛紛割袍斷義。
但也有例外。
宋鈺邀請的這幫貧寒書生,他們首先都沒錢,其次都在努力賺錢。
如果他們是那種沒錢還不努力賺錢的,只會趴在家人上吸,他們也不可能長久窩在店里抄書了,不是嗎?而他們既然在努力賺錢,就說明他們是知道疾苦的。
既然知道疾苦,他們或許會瞧不起貪財者,但絕不會瞧不起自食其力者。
宋鈺能通過改編雜戲拿到稿酬,這幫讀書人都是羨慕的。
只可惜改編雜戲也需要天賦呢,他們在詩詞歌賦上或許還有一點筆力,卻都不擅長音律,吃不了這碗飯。
宋鈺一說要請客,這些人都不掃興,一個個全應下了。
他們相擁著去了金家酒樓。
在京城的眾多酒樓中,金家酒樓的名氣非常大,價錢卻不是最高的。
有人在心里尋思,只要不盯著貴菜點,應該不會宋兄破費多。
金家酒樓分了左右兩棟樓。
讀書人常去的往往都是右邊的樓,因為右邊的樓里布置得更清雅,常有讀書人匯聚。
而左邊的樓里有說書人,不讀書人嫌這邊鬧騰。
但宋鈺的這幫好友,都不需要宋鈺說話,就徑自往左邊的樓里去了。
其中一人還故意自嘲道:“早聽說金家酒樓的說書是京城一絕,可惜以前囊中,來了京城這麼久竟是從未見識過,今日沾了宋兄的,我非得好好聽上一回。”
話是這麼說,但其實之所以會選擇左邊,只因為左邊的菜價更實惠。
他們來得早,說書人還在后臺做準備,并沒有上場。
大家在大堂里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了。
店小二奉上菜單,宋鈺作為東道主自然是把菜單遞給友人他們先點。
菜單在友人手里繞了一圈,雖然點了菜,但都是撿著最實惠幾樣的點。
等菜單繞回到宋鈺手里,他直接又加了一份燉羊,這是比較貴的菜,還添了幾個小炒。
因為說書人還沒上場,大堂里的客人并不多,他們又坐在角落里,所以等著上菜的時候,就是聊天的好時候。
宋鈺也不瞞著,說起自己改編的這個雜戲就是《詹水香傳》,說當初也是機緣巧合從家門口的餛飩攤上聽到了整個故事。
而這個故事里要真有真,要孝義有孝義,確確實實是個好故事,宋鈺就主自薦說要幫著改編。
大家便紛紛圍繞著《詹水香傳》夸了起來。
也有人夸宋鈺:“這事做得好!若能借著宋兄的改編在民間廣為流傳,真有人因此提供了消息,詹娘子能早日與丈夫團圓,這對于宋兄也來說也是功德一件了!”
宋鈺笑了笑,不聲地主導著話題,慢慢就把話題引到了別,又說到了朝廷政策。
他道:“自打朝廷設了清風院,我就時常在想,我們要不要提前準備起來。”
他們這些人要錢沒錢,要人脈沒人脈,要說書念得特別好,好像也沒有。
若和普通讀書人比,他
們當然算念得好的,若不然也不敢跑京城來,預備參加恩科。
但到京城參加恩科的,是讀書人里面念得最好的一批,他們混其中,就不顯得優秀了。
對于他們來說,搏個前途很難。
能不能考上恩科,這一步很難;而當這一步過去后,能不能順順利利地從清風院里熬出頭,分到一個好去,這一步同樣很難。
當然,在他們還沒有考上恩科之前,就說清風院如何如何,好似有些張狂了。
宋鈺卻說,等考上恩科之后,再去想清風院的出路,時間太,其實已經來不及了。
宋鈺既然敢這麼說,他心里肯定是有了什麼好主意。
大家便出請教的神、認真聽講,看宋鈺的“好主意(筆趣閣小說)[(.co)(com)”
能不能作為一份參考。
宋鈺就說:“大家有沒有想過往工部使力?”
進清風院之后,想要掙出頭,參看第一屆進士,似乎可以選擇和武勛們眉來眼去。
但終究會有人不擅長眉來眼去之事。
再或者就算眉來眼去,你也得有拿得出手的籌碼吧?就好比話本子里狐貍對著書生自薦枕席,至要先化形一個吧?
那他們這些人到底“”在哪里呢?他們要怎麼才能被人看重呢?
宋鈺給出的答案就是,不如“”在工部,讓自己擅長工部之事。
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建議。
因為時下很多讀書人都有些看不起除了四書五經之外的那些書,主流風氣本瞧不上工部的那些小職位。
南濟民北秋蘊鉆研的都是如何治國!如何安民!如何傳播自己的學!而不是橋梁怎麼建,堤壩怎麼圍,兵怎麼改良,山地上怎麼種植……
自古以來,確實也有人擅“工”,但這樣的人很。
人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競爭就!
如果宋鈺這幫好友在“工”上展出天賦,工部又確實需要一些干實事的人,他們不就能順利留京了嗎?而在京城里待上幾年,攢些功勞,再外放時,心里也就有底氣了,不至于去了地方上,因為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而被架空,然后碌碌無為一輩子。
宋鈺道:“但工部……他們需要的才能與我們日常所學的,很不一樣。
我們若是真想朝著工部使勁,怕是還得專門找這類的書看。
所以我說現在就該準備起來了。”
想要擅工,靠著臨時抱佛腳肯定是不行的。
宋鈺的未盡之言,大家都聽懂了。
距離明年的恩科還有大半年,恩科之后就是清風院選拔,他們若想憑著“擅工”而留京,這大半年都要使勁看書,才有可能功。
大家頓時覺得宋鈺此人果然是人品貴重。
因為宋鈺本來不需要提醒他們。
說句現實的,工部的坑就那麼多,他們這些人的年紀都比宋鈺大,又都只差恩科就能考上了,他們肯定比宋鈺先進清風院。
如果他們都選了宋鈺提出的捷徑,那他們把工部的位置多占去一個,宋鈺日后就一個機會。
但宋鈺依然毫無保留地說了!
這才是真正的“益友”啊!
宋鈺卻不以為意地笑了:“嚴格來說,這點子也不是我想的,而是我去安信侯府付稿子時,那位太夫人得知我把戲改好了,臨時邀我去說話。
這是我第一次有幸見到太夫人。”
這番話八分真兩分假。
但從他的口中娓娓道來,聽著好似全都是真話。
宋鈺并不覺得對眼前這群友人說了假話,心里會疚。
因為他是實實在在地幫助了他們。
宋鈺道:“也是巧了,正與太夫人說戲時,下
人傳話說莊子上來人了。
我當時心里還覺奇怪,畢竟是那樣的大戶人家,我又是外人,莊子上來人了,趁著丫鬟換茶時悄悄說給太夫人聽,太夫人端茶送客再去見人,不更好嗎?怎麼這麼咋咋呼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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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才知道原是太夫人非常重視莊子上的事,早就囑咐了下人,一旦莊子上有人來,都要第一時間匯報。
太夫人在莊子上設了一個技堂,專門研究怎麼地里多出糧食等等。
這次來人,就是因為那莊子上想出了人工孵蛋的法子……太夫人非常高興,當場問了尋到這法子的婦人的名字,還說要馬上寫折子給皇后,報給皇后聽。”
宋鈺說的這些,在場的讀書人聽來,都很稀奇。
但稀奇中又有一份。
宋鈺低了聲音:“太夫人是宅婦人,都知道工的重要,且手底下的人誰有本事,都會一五一十報給皇后……當今乃圣明天子……”這后面的話就不用說了。
是啊,太夫人作為人都有襟去提拔莊子上的佃戶,那皇上坐擁天下,如果他們真能在工部鉆研出果,難道皇上看不見?他們只要認真做事,肯定就能出頭。
一時間,大家的心都有些激。
宋鈺終于做完了鋪墊,用一種仿佛藏著深意的語氣說:“這兩日,我心里一直都在思索這事。
太夫人事大氣,我有心要把此事寫下來,不知道眾位意下如何。”
因為宋鈺一貫表現得靠譜,所以眾位讀書人聽到這話,第一反應不是他想寫文章去攀附權貴。
他這麼做肯定藏著更深層的意思。
還別說,真被大家琢磨出了一點。
太夫人治家有方,下人不敢欺上瞞下,和佃戶之間不存在障礙。
佃戶有功,太夫人直接就看見了,才能按照這份功勞賞到的那個人。
但一個小小的侯府如何能和整個天下比?他們就算順利進了工部,他們和皇上之間還隔著好多好多員呢。
萬一他們日后被上司貪功了,那怎麼辦?
他們今日為太夫人寫下的詩詞歌賦,說不得日后就能用來諷刺某位貪功的上司。
難道那些位高權重的大還不如一位誥命夫人公正嚴明嗎?
想明白這點后,大家紛紛接話:“是是是,人力能孵化蛋,這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啊,得知這等喜事,當作文留念!”他們便招呼小二,他們拿些筆墨紙硯過來。
其實給客人提供筆墨紙硯那是右邊那棟樓里的待遇,左邊這邊沒有。
但金胖講究和氣生財,何必得罪讀書人呢,誰知道這里頭會不會出個未來大?筆墨紙硯對他來說又費不了幾個錢。
知道老板是個大氣的,小二自然是笑著應下,很快拿了過來。
然后,宋鈺與好友的這頓吃吃喝喝,雖然食味,還都是很有分量的菜,他們這些貧寒書生也不是月月都能吃到這樣的大菜的,偏他們心思都不在飯菜上了。
他們一個個都在心里想著該如何去夸那位太夫人。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你要夸,卻不能諂。
最好就是人讀到之后,覺得太夫人是好的,寫這些詩詞歌賦的人也是好的,完全不會聯想到拍須溜馬上去。
在場的唯有宋書生心有竹。
因為他作弊了。
因為他已經在心里打了兩天的草稿。
其他人慢慢也思索得差不多了,或是作詩,或是寫文,都盡力留下了墨寶。
宋鈺直到這時才接過紙筆,一篇酣暢淋漓的駢文一氣呵地落在了紙上。
此時,說書人已經上場,正要準備開講
,大堂里坐滿了客人。
宋鈺寫到最后幾行時,外人忽然來了幾個人。
他們四下張,見到宋鈺后,迅速圍了過來。
其中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走到宋鈺面前,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不錯眼地打量著宋鈺,里大喊:“老天有眼啊,真的是孫爺!我們找到孫爺了!”
宋鈺茫然地看著他們。
他心里卻非常冷靜。
因為這一幕就是他和茍太監商量后,茍太監安排的。
宋鈺的真實世已經查出來了,母親確實就是前朝那位宋舟大人的兒。
宋家被抄家后,眷充教坊,母親因此流落到了教坊中。
而他的生父名北堂信,是北堂家族的嫡枝。
北堂信的發妻于前年病故,一年前剛迎娶司馬家的一位姑娘為繼室。
北堂又被稱之為留山北堂,祖籍留山。
留山一面臨海,可以曬鹽,哪怕歷屆朝廷一直想要把鹽的買賣收為國有,但卻攔不住世家自曬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