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八年四月初七,十二團營提督王岳、英國公郭勛臨檢神機營,查神機營左哨軍副參將鮑盡忱、第三司都司劉士庸等大小將佐共計十三人貪墨軍餉、中飽私囊,另有不法事待查,帝震怒,著錦衛鎖拿進京候參。
四月初八,監察院監察使王良臣、兵科給事中陳霆彈劾神機營左哨軍參將楊凌攜婦人營,夜宿軍中,帝下詔,楊凌重責二十軍,降一品留用,罰俸半年。
再次日,帝召楊凌宮,嚴詞訓責,另命提督王岳整頓軍紀,賜楊凌雙虎符,率軍山中演武......。
山坡下,一隊隊士卒分組在前方的山谷中進行著行進擊和原地擊訓煉,炮聲隆隆,硝煙四起,至此楊凌率大軍開拔到山中苦訓已經二十多天了。
左哨營三司兵力合計4500人,加上直屬參將的親兵和督戰隊,共計五千人。其中步兵3600人,人手一枝步兵火銃;炮兵400人,配備野戰重炮盞口大將軍160門,同時這四百人每人還配有一枝防用的手銃,;另500人配備多管火銃。
楊凌得了金批令箭,委特權全權理演兵習武事宜,著全軍領用了火彈藥,再把這只部隊拉上校楊的時候,他當時幾乎以為穿越時空又回到了現代:除了楊凌的親兵督戰隊是快馬長刀,整只部隊可以說是一支完全火化的部隊,這是大明朝的軍隊嗎?尤其是經過了滿清時期大刀長矛的斷層帶,楊凌這種激的覺尤其強烈。
盡管現在的火速慢、程近,單獨同大騎兵作戰還有致命的缺陷,但是如果能保持住這個勢頭,那麼在不久的將來,在火突飛猛近的時刻,我們就不會落在全世界的后面,一個最先進、最文明的國家,就不會為西人眼中愚昧落后的種族,任人欺凌打。
既便有這些缺點,這種火在當時的城市戰、叢林戰中照樣有遠超過大刀長矛的威力,那本不是之軀和個人武藝可以敵對的東西。
楊凌在鳴驛時見識過大將軍炮的威力,雖然遠不能和現代武相比,但由于那時的防系同等的薄弱,所以它的開花彈殺傷力并不弱于現在的大炮,還有那種多管火銃,足以在兩軍鋒的一瞬間造大量的殺傷。
這種全火裝備的部隊目前雖不是最佳的遠征作戰利,卻是京師防守平的最得力臂助,楊凌知道現在憑他的權力和這支軍隊的配置還不宜去考慮那麼長遠的事,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最短時間讓他的軍隊為神機營五大營中最銳的部隊,甚至是整個京師十二團營十萬大軍中最強大的力量。
要做到這一點就容易多了,經過十天的空膛隊列練習,現在士兵們可以練地執行三列式對戰和三段式行進擊,擊速度和擊度比原來提高了三倍以上,這一來左哨軍的戰力立即大幅提升。
軍中原本對他的能力還抱有懷疑態度的將領頓時心悅誠服,連彭大胖子和連麻子向他的眼神都充滿敬服,楊凌直至此時才明確軍中賞罰升遷制度、訓練隊、哨、伙的獨立作戰能力,表現出能力超群的士兵可以破格提拔,而怠懶無能的低級軍就地免職,這一來軍隊立即士氣高昂,原本懶散的士兵都象胎換骨的豹子般神奕奕。
楊凌站在山坡上觀看著士卒們的演練,十余天來的訓練,他白晰的臉龐被曬黑了,但是神氣質卻多了幾分堅毅和果決。楊凌滿意地點點頭,被他勒令去重達四十斤的盔甲后,士卒們的行進速度和應變能力明顯提高很多。
原本對摘盔卸甲極為不滿的將領們看到士卒們比原來快一倍的反應速度,也不得不承認看似士兵們自保能力減弱了,但是對敵的殺傷力和躲避傷害的機會其實反而增強了不。
“他的,我也帶了半輩子的兵了,可是就想不到可以讓士兵站、蹲、臥三排擊的?還有一個裝藥、一個點火、一個負責擊的三人一班擊法?三個人一枝火銃,打得風雨不,愣是比原先一窩蜂的擊強出一百倍!”
彭繼祖佩服地了楊凌一眼,對他道:“大人,日頭烈了,到棚下歇息會兒吧”。
楊凌點點頭,二人返回到山坡上以樹干、樹枝搭起的棚下,連得祿著手掌道:“大人,這兩日看著手下練兵,我也有些按捺不住了,為將者當先士卒,大人為什麼不允我們下去帶領士卒練習行軍廝殺呢?”
楊凌端起杯來喝了口茶,看了坐在帳中的將領們一眼,笑道:“哦,那你告訴我,為將者要如何先士卒?”
連得祿道:“那還用說麼?要鼓舞士氣,戰場廝殺時為將者就要沖鋒在前,一軍之將,是全軍之魂,將勇自然兵勇。嘿嘿,不是在大人面前自夸,末將打起仗來可是勇猛的很,苗疆平時,末將任百戶之職,親率三百士兵夜中上山去,連踹苗子三座大寨,趁還殺了他們號稱萬人敵的苗疆峒主”。
楊凌頷首笑道:“不錯,果然勇猛,足以當得百戶之職”。
連麻子聽了夸獎哈哈大笑,洋洋得意地瞟了眾將一眼,只聽楊凌又道:“若你現在還是如此想法,你便該做一輩子百戶,再無升遷機會”。
連麻子笑聲嘎然而止,彭繼祖“噗哧”一笑,賊兮兮地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我便知道大人必定另有話說,沒有口果然是對的”。
連麻子喃喃地道:“怎麼......大人覺得末將勇在前不對麼?”
楊凌正道:“對,不過是在你任百戶之職時才對。將領沖鋒在前,自可鼓舞全軍士氣,使得人人勇殺敵。但你現在已是都司,手下一千五百軍兵,我問你,刀槍無眼,你若沖鋒在前,軍中被敵人殺了,試問你那一千五百個兄弟何人指揮?群龍無首下會不會全軍覆沒?”
連麻子雖覺楊凌問的有理,可是為將者難道因為這個就臨戰畏嗎?他的臉上不浮起不服氣的神,其他諸將也大多面異,只有三兩個人似有所悟地沉思起來。
楊凌指著山下在把總、哨長、什長指揮下時而合縱,時而分兵的健兒道:“這就是我不允許你們下山,放手讓這些下級佐獨立帶兵的原因。
一直以來,這些將佐在你們的眼中只是一個應聲蟲、傳聲筒,只是負責傳達你們的命令,既沒有獨立指揮作戰的能力,也沒有獨立指揮作戰的膽量。所以大將了軍中至關重要的人,才有什麼臨陣不可換將、三軍不可奪帥一類的話。
我卻以為,一個只靠個人聲和勇猛鼓起全軍士氣的將領,是最失敗的將軍。你看,在這里,各支隊伍行止戰退皆一目了然,你為將領隨時可以知道你的兵在哪里,哪里占了上風,哪里趨了敗勢,隨時發出命令,調遣調整全軍的力量分配。
如果你自已先沖到前邊去了,不要說在局中你看不到敵我雙方的戰局變化,就是你手下的人想請你出面指揮都找不到人,若是你一旦戰死沙場,全軍頓化一盤散沙,哪怕十倍于敵,也只能任人宰割,這是士卒無能,還是將領之過?”
連麻子一時語塞,楊凌又道:“為大將者,我不需要你是千人斬、萬人敵,只要你能居中指揮,調度有方,你有本事把你手下的佐、小校,人人都培養千人斬萬人敵那才是上將之才,那才是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
這些本來很樸素的道理聽在這些從未意識到小卒子作用的將領耳中,真是新奇無比的理論,有幾個從小卒子升起來的將領領會的最快,已不住地點起頭來。楊凌瞧他們一臉的信服興,不暗暗忱惜:可惜我沒在軍隊待過,否則寫本兒《論軍隊基層建設的重要意義》,著書立說,將來沒準兒能傳下本《楊子兵法》呢”。
他喝了口茶,瞇起眼睛看著對面山上的一片叢林,那里坡勢較矮,林木也并不茂,但是在這兒瞧了半晌,卻看不到林中有一個人影兒,楊凌不滿意地笑了。
楊凌從自已的親軍和督戰隊中調了三百人,要楊一清、韓林、韓武領了這些人正在那林中訓練,經過十多天來的苦訓,看來已頗見效了。
楊一清搜索、暗殺、設伏的本領一流,韓家父子武藝比楊一清還要高明,而且常年在山中打獵,簡直就是天生的山地叢林戰高手,機關埋伏、循跡追蹤的本領出神化,有他們三人教授,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訓練出一枝特種兵來。
楊凌已經要求南鎮司特別提供一批專供錦衛偵緝、暗殺的專用軍械了。他著意地看在眼里眼山林,繼續道:“讓兵卒們再練兩天,等他們再練些,就該你們出手了。到時你們各領一軍,彼此以對方為假想敵,練練怎麼行軍布陣,怎麼調兵遣將,讓他們多些實戰經驗”。
“諸位將軍,要調兵遣將,不但要悉你手下的兵將,還要了解敵軍的實力和攻防,真正上戰場可不象在這里看得這麼清楚,所以斥候的作用不可低估”。他想起鳴驛葫蘆谷那次險些全軍覆沒的大混戰,不由深有慨地道:“一個好的斥候,有時可以抵得上千軍萬馬,他們的一個消息,可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敗,世上料事如神、燭先機的諸葛亮,畢竟是可遇而不可求呀”。
關守備笑道:“大人說的是,況且就算是孔明先生,一生也有失算的時候,我們這些臭皮匠就更不行了”。
眾將聽了都大笑起來,這時一個士兵閃了進來,楊凌扭頭一瞧,見是自已的大舅哥韓威,他立即向幾位將佐點了點頭,跟著韓威走了出去。
韓威接了妻子回京后也投到軍中來了。雖說這世道好男不當兵,可是畢竟比獵戶或驛卒地位高些,況且這京營的軍餉不但是全大明軍隊中最高的,軍中主將還是他的妹夫。
楊凌跟著他走到一叢樹下,問道:“大哥,你打聽的怎麼樣了?”
韓威道:“這事兒奇怪,你查到的證據上鮑盡忱盜賣槍丸火藥,甚至連賣與誰家、多斤兩都寫的明明白白,明明已經呈進宮去了麼,可是現在鮑參將和劉都司在獄中公開的罪名仍是貪墨一項,兩人好端端的呢”。
楊凌子一震,驚怒道:“甚麼?他們還活著?他們到底走了誰的門路,連這個罪名都能掩蓋下來?”
韓威搖頭道:“那折子你是呈給皇上的,可是監察院十三道使、六科給事中不知從什麼門路知道了容,你一本我一本的天天上折子呢,皇上就是留中不發”。
楊凌沉思半晌,斷然道:“不行,我得回去一趟,唐姑娘為我生死未卜,我不能看著兇手逍遙法外!”
韓威吃驚道:“這一來回得一天一宿,你是主帥,擅離大營再被人知道又要被參了”。
楊凌道:“無妨,這兩日彈藥耗費已殆盡,皇上賜我雙虎符,要征調彈藥非我不可,順便去趟兵部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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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日夜,京師大雨。
這是久旱之后第一場大雨,從晌午直下至夜幕降臨。暴雨傾盆如注。街上渺無人跡,青石板路被雨水沖刷的映著三兩樓臺下的燈籠閃著幽幽的亮,兩匹鐵騎疾如旋風,便在此時冒雨京。
馬上兩名騎士披著蓑,微微俯避著驟雨,雄健的駿馬從雨水暢漾的大路上一掠而過,碗大的馬蹄濺起的波瞬間被大雨平,嘩嘩地流淌著,一痕跡不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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