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紅棗掂著腳尖從臉盆架上往下端銅臉盆,王氏趕道:“紅棗, 放著, 娘來。”
唉,紅棗心嘆一口氣,無奈的放下了手。一個銅臉盆而已,就是真的失手給砸地上也不會似前世的搪瓷臉盆一般掉瓷,偏娘惜得和眼珠子一樣,端都不給端一下。
不過等轉過臉來,紅棗已是雙眼含笑, 甜道:“娘!”
“噯,”王氏答應著拿下臉盆架上的銅面盆放到椅子上,然后打開門去前廊下拿晾著的面巾,里還不忘囑咐:“紅棗,你剛起床可不能風,乖,站門后去!”
順手從廊下圍著稻草著炕墻放的水缸里舀了半瓢涼水,王氏方回了屋。紅棗趕地跟在娘后關上了堂屋門。
將臉巾和水丟倒進面盆,王氏提銅茶吊子兌了熱水,然后方喚紅棗洗臉。
臉盆架、黃泥爐、銅盆、銅茶吊子,都是這幾天李滿囤進城搬回來的。
自從知道城里鋪子漲價后李滿囤得閑就進城打探消息—錯過了低價鋪子,李滿囤可不想再錯過低價宅子。
隨著進城次數的增多李滿囤漸漸留意到了先前許多年他都沒留意到的城里人家和莊戶生活的不同。
比如城里人家,起碼北城街面上的人家的日常燒煮都用爐子而不是灶。基本上李滿囤每次早起進城都能在北街兩邊見到許多弓著腰揮扇子燃爐子的人。
雖然男有別,李滿囤不好盯著人家人多看。但人中總有那人笨手腳慢老是燃不起爐子或者雖燃起了爐子卻因多費了木柴而挨婆婆責罵的小媳婦。故早起在青煙繚繞的北街留心地走了兩趟的李滿囤便就知道了燒爐子也是門學問。
既然,李滿囤想,他家將來要進城住,那倒是讓王氏早點學會生爐子為好。不然一家子人進城卻吃不上飯,算咋回事
何況他家現就有炭。
李滿囤打聽著去雜貨鋪買了爐子,然后又從店伙計知曉爐子一燒就是一天,故除了燒三頓飯之外,其余時間都可捂熱水。捂熱水得要茶吊子,其中有錢的人家用銅茶吊子,沒錢的人家用錫茶吊子。
李滿囤老爺能是沒錢人嗎?于是,紅棗家就多了一個燒水的銅茶吊子,接著,理所當然的便有了茶捂子、飯捂子、銅臉盆、臉盆架以及一個黑瓷夜壺。
王氏雖然心疼錢,但也知道男人思慮得在理——可不想進城后因為不會生爐子而為新鄰們看輕。夫妻兩實在吃夠了為人所看輕的苦頭。
忍住心疼,王氏開始學習使喚這些新家什。
新家什里夜壺是李滿囤專用的。王氏要做的只是每天早起倒馬桶時幫著也洗刷一下。
明明家家都有馬桶,王氏一點也不理解城里男人為啥還要額外花300錢給自己買個黑乎乎的而且一就會碎的瓷夜壺干啥?這300錢省下來存著不是更好
這城里的風俗啊,還真是奇怪!
勤勞的王氏吐糟夜壺真的只是覺得費錢,而不是因為要多刷一個男用馬桶的麻煩。
本以為最難的生爐子于王氏一點也不難。家有的是刨花和木柴頭,而又燒慣了火,所以不過經李滿囤講解了一回便就索著生好了爐子。
偏還有個伶俐閨紅棗。紅棗嫌棄生爐子時煙大熏人且心疼娘有孕在還得為個爐子弓腰半天,故為了快速生好爐子,給爐子里堆的木柴頭沾了燈油。這樣引火用的刨花一經點燃,木柴頭就能極快地生出大火把炭給燒紅。
對于紅棗的敗家行徑,王氏是一半心疼一半安,李滿囤則想得頗開。他告訴王氏道:“紅棗做得對。”
“現今咱家不差這點燈油。”
“你為個爐子了炭氣才是不好!”
得了李滿囤這句話,故王氏方算舍得拿燈油來生爐子。
自用了爐子,王氏忽地就發覺家中活計輕省了許多。現在再不用在廚房里看著躺罐燒水了。家茶吊子的蓋子帶有哨子——只要水燒開,就會自喚。故現今燒水,很可以放心大膽地坐在臥房的熱炕上做針線。
一個白天,家爐子上都有熱水,加上前廊現放了水缸,于是早晚再不必因為一點洗漱用水而一趟趟地出屋跑廚房了,而且家前廊后門都有下水道,一般的洗漱剩水可以直接拿盆往外潑。
再有就是家的喝水泡茶現也方便很多。兩個臥房的炕桌都擺了茶捂子。燒開的水只要倒進茶捂子,一天都不會涼。如今夜里喝水,都不用再去廚房現燒了。
現在的日子啊,王氏想,擱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對于家里新添置的銅面盆和銅茶吊子,紅棗也極為滿意。銅面盆銅所制,打磨得及其亮。以至現今梳頭都是拿面盆當鏡子用了。
至于銅茶吊,紅棗以為更是必不可。說起來,也是心酸。這世活到六歲,可算是能喝上口開水了。
高莊村村戶家家都喝躺罐的水。所謂躺罐,就是在兩眼灶的兩個灶眼間鑲裝的一個陶罐子。罐子下雖能燒火,但除了冬季以外其他日子并無人燒。家常吃用的熱水都是趁著煮飯燒菜兩口鍋下的火力將涼水捂熱而來,故一般水溫,最高也就是個六七十度。
前世紅棗所就讀大學的校長曾經自豪地說過他們大學畢業生就業好的本原因就是他們學校開水房的水燒得開,以至他們學校畢業生的智商普遍比其他學校高10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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