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微怔,見這般急切不似推辭作偽,想了想,當下便沒勉強。
「時辰不早,已打擾夫人這麼久,還是不再叨擾。」蕭斐笑道,「等年後夫人生辰,再登門拜會。」
崔夫人含笑應了。
纏綿病榻數年,力本就不濟,正因此,這些年世家間的往來宴飲甚出席。
如今見蕭斐,心中雖高興,卻已漸漸疲累。
便向崔循道:「代我送送長公主。
」
崔循頷首:「是。」
蕭窈腳不便,原該健婦或是侍抱下樓,崔循正要吩咐,卻只見已經扶著扶欄,一級一級單腳跳了下去。
姿輕盈,袂飛揚。
蕭斐扶了扶額,到底還是沒忍住笑道:「窈窈就這麼個子,雖出格了些,但如你阿母所言,確也率真可。」
這話崔循不便接。
無論說是,又或不是,都不那麼妥當,便只道:「長公主請。」
蕭斐先行,不疾不徐道:「方才與夫人閒聊,聽提及長公子的親事,請我代為參謀……不知長公子可有屬意哪家閨秀?」
心崔循婚事的人不,沾親帶故的長輩見了,總難免要問上兩句。蕭斐似是如們一般,不經意間隨口問上一句,卻又似是意有所指。
崔循垂眼,掩去眸中的緒,緩緩道:「此事自該由家中長輩決斷。」
蕭斐輕笑了聲,向出門的蕭窈道:「窈窈慢些。」
而後才回頭看崔循:「就到此吧,長公子不必再送。」
崔循依舊還是送出門外,直到回宮的馬車駛離幽篁居,這才又上樓去見崔夫人。
崔夫人已人另換了他平素喝的茶,小爐上煮著的水漸漸沸騰,熱汽氤氳。
崔循道:「母親若是疲憊,不若回去歇息。」
崔夫人倚著憑幾,懷中放著手爐,溫聲道:「久不出門,今日出來看看風景,見見人,倒覺耳目一新。」
「母親喜歡就好。」
崔夫人飲了口藥茶,徐徐道:「那張綠綺琴,人收起來,等何時公主生辰,給送去吧。」
蕭窈雖為公主,但無權無勢,士族實在無需討好。
加之崔夫人素來琴,並不輕易贈予旁人。
崔循心中有些許驚訝,面上不顯,只問:「母親此舉,是看在長公主的面子上?」
「是,但也不盡然。」崔夫人對他的態度亦有些詫異,側打量,「怎麼,你不捨得那張琴?」
崔循道:「自然不會。」
「難怪你阿翁會說,琢玉對公主有見。」崔夫人莞爾,「若是早些年,我興許也不會喜歡這樣跳的郎,只是病了這些年,倒漸漸覺著如這般也很好。」
「鮮活、靈,看得人心都會好些。」
崔循道:「母親既喜歡,我便人記下,他日當做您給公主的生辰禮送去就是。」
「你阿翁人傳話時,還提了你與五郎的親事。」崔夫人嘆了口氣,「只是我常年臥病,久不見客,與各家的眷難免生疏,那些郎們品如何也實在談不上了解……」
「思來想去,還是應當先問你的意思。」
崔循避而不談,只道:「五郎的親事,應當無需母親費心,祖父有意為他聘公主。」
崔夫人對此瞭然,卻搖頭:「我知五郎的心思,也知你祖父有意如此為之,只是歸結底,還是要看公主願與否。」
「我方才觀長公主之意,怕是未必能。」
崔循微怔,抬眼看向母親:「公主已有屬意之人?」
「此等私之事,長公主又豈會直言?」崔夫人話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險些被繞進去,無奈道,「將五郎與公主放一放,先議你的親事。」
崔循對著母親,終於還是沒能像在崔翁面前那般沉默到底,想了想,如實道:「我未曾思量清楚。」
自年紀漸長,他格型,幾乎從不會說這樣的話。
崔氏門庭在他肩上,由他決定該往何,所有的反覆、猶疑都會招致旁人的質疑,難以服眾。
因而崔循從不怯,也不會含糊不清,所有決斷該如何便如何。
哪怕是在自家母親面前,亦是如此。
崔夫人不由得詫異:「家世、相貌、才學、品……議親無非是看這些,士族各家那麼些郎,出類拔萃、各項兼有的也不是尋不到。何事令你如此為難?」
崔循的親事本不該如此為難的,只需在門當戶對的人家,選一位才貌雙全,又能掌家管事的郎下聘即可。
當年崔老夫人在時,有意與桓氏結親,便是為此。
崔循那時沒應,眾人只當他與桓氏郎不合眼緣,倒也沒勉強,換一姓人家即可。
可這幾年下來依舊如此。
崔夫人便是再怎麼不管事,而今也看出來,其中另有緣由了。
憂心忡忡,問道:「是有什麼話,在我面前也無法提及嗎?」
崔循垂在膝上的手微微收,又轉瞬鬆開,緩緩平褶,連帶著將心緒起的那點漣漪一併按下。
崔、陸兩族的期待寄於他一人上,由不得胡來,親事已然拖了這麼久,若是在遲遲不定,只怕會令人橫生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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