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連把順兒和旺兒都帶走了，家中除了賬房孫翁老外，只餘下婦孺兒。

兩年前施連和藍表叔外出，鬧出了王妙娘私逃之事，院新園子占地闊，住的松散，上下又皆是子，這一回施老夫人不許家中人隨意進出，家中閉了大門，只開了扇小門供仆役進出，院門也派人守著，不得隨意外走，夜更是差人守夜巡園，只怕有什麽宵小賊人，趁著主人不在家攪後院。

外院還有方玉在，施連臨行也請方玉多照看喜哥兒學業，若家中有些要急事，也煩方玉幫襯孫翁老一二，施連發話，方玉自然點頭。每日早守在院門前領喜哥兒上課，傍晚下課又將喜哥兒送院，悉心照料，盡心盡責。

施連一走，家中更加清淨，但眷們日子照過，和往日并無多不同，甜釀早睡早起，每日早往主屋去陪施老夫人，剩餘時間都在榴園和婢子們消磨時日。

家中上下都不得隨意出門，又是天熱的時候，閑暇時候，施老夫人和桂姨娘也去水榭裏閑坐吹風，各屋婢嬤嬤們也多聚在曲廊下，臨著清涼湖水，一道說話解悶。

七月初七有曬曬書的風俗，榴園主仆四人一早便起了，清明霜將屋裏那些書匣、箱都搬到庭院裏，在樹杪之間牽幾長繩，將各時令裳都搭在繩上去黴去晦，寶月擺了幾張條凳，將甜釀的書本一本本擱在凳上翻曬，一時庭院裏彩飄揚，墨香四溢，笑語不斷，忙完這些，清又摘了幾株仙花，尋了個小藥搗，搗碎給甜釀敷指甲用。

甜釀原在耳房閑坐，聽見外頭婢們的笑聲，自己去了臥房歇息，轉將房門栓好。

的臥房先是一錦繡屏風，屏風後是一歇腳的小間，擱著茶水小爐和一張婢守夜的睡榻，自施連夜裏會來榴園後，便不讓寶月守夜，過珠簾才是的室，素帷隔出外，外間是妝臺書架，間是紗櫥床榻，間左右各有一盞屏風，一側是浴房，一側是擺著大櫃的室。

這原本是一間仄後房，因窗狹地窄，故將櫃置于其中，平日擱些不常穿的裳，甜釀步其中，見牆放著一大一小兩個櫃，裏裳都被婢抱出去晾曬，出空的裏。

小櫃都是是隔板屜，上去紋不，施連量高，他能通行的地方肯定不窄，甜釀的目落在那架掛著冬日大裳的櫃，櫃高大幽深，步其中，踮腳臂都不能壁頂，櫃壁上還了一整塊采用的銅鏡，甜釀手在四壁慢慢索，壁都是平整，不像是有機關的樣子。

甜釀皺眉索良久，而後注視著面前銅鏡，見銅鏡倒影出自己的容貌，銅鏡是用雕花木條包嵌在櫃壁上的，蓮花紋飾，花木相纏，甜釀手來回花紋，而後在某一用力一按，只見面前鏡壁輕輕一，往下斜出個幽暗口，手底下是石壁，黑往前數步，便有淡淡天可視，眼前甬道狹窄，兩側是磚牆，頭頂是著天的瓦，腳下是水磨地磚。

想起來了，這間後房旁側就是疊石茂竹堆砌出的竹山景致，旁側就是院牆，先走在竹山裏，而後是隔絕外院的厚牆，牆是空的，外頭都是茂盛花木，遠瞧著只是一堵高牆，看不出玄機來。

甬道的盡頭也是一座櫃，掛著施連的幾件錦袍，推門一看，眼前線明亮，軒窗靜室，素帳青枕，方桌圈椅，正是施連的臥房。

沒有來過此，但知道這屋子往外去，一側是孫先生的賬房，一側是喜哥兒和方玉讀書的書房，再往外走是家裏的庫房和仆人院落。

新園子是去年秋冬開始土的，今年的四五月份接近竣工，在退婚之前，在約著和張圓私奔之前，他早就想過有這麽一日，要將長久玩弄在掌之間，要將鎖在施家，避人耳目，想盡辦法尋歡作樂。

屋外傳來若有若無的說話聲，甜釀退回暗道，將櫃門輕輕合上。

推門而的人是紫蘇和青柳，今日正好，這屋又沒有別的仆婢，兩人來晾曬屋的裳被褥。

寶月見臥房門闔，在門前嘟囔了幾聲，聽見甜釀在室問：“怎麽了？”

“二小姐，仙花調好了，婢子給你染指甲。”

“來了。”

甜釀面并不算好，神冷冷，眉頭皺，也不多說話，一聲不吭坐在秋千架上，著滿院飄揚的彩，聞著烈日烘曬出的墨香，扭頭向寶月：“這些裳收到箱裏，也要放兩塊能驅蟲的香，你去孫先生他那兒，問他討幾兩香來。”

“屋裏還剩些香可以用。”寶月不解，“何故去尋孫先生要？”

甜釀附在寶月耳旁說了幾句話，寶月道了聲是，自去前院，和守門的婆子說了細由，往孫先生屋裏去尋，孫先生聽聞甜釀要香，尋了小廝跟著去庫房找，找出了半匣子百和香，讓寶月帶回去。

青柳正在院晾曬裳被褥，紫蘇將箱櫃的裳都托抱出來，一一收拾了要送到日頭下去曬，翻箱倒櫃時，見箱深，一疊裏藏著一只掌大的描金小匣，上頭還掛著塊小銀鎖，在耳邊晃了晃，裏頭空的似乎沒有聲響。

知道施連的習慣，去書桌上的筆筒裏一，果然有幾把鑰匙，翻出其中最小的一把，鑽鎖中，咯一聲將小匣打開。

裏頭是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錦緞，碧青，上頭還用青線繡著山水流水，紫蘇將汗巾抖開一看，不住愣了愣。

原來是一方汗巾，上頭沾著點點陳舊褐印，像是跡。

紫蘇認得這方汗巾，那是幾個月前，也是在甜釀私出家門前一日，施連說要外出營生，讓幫著收拾行囊，挑了幾件裳，其中就有這一方汗巾，後來施連帶著甜釀歸家，外出要洗的裏并沒有這汗巾。

那時候也奇怪，緣何大哥兒外出不帶著順兒旺兒一道出門，只單單自己一個，為什麽出去做營生結果把自己妹妹帶回了家，發現缺了這條汗巾時，因是的私，也多留了一個心眼，問施連：“還有一條碧青汗巾，大哥兒是落外頭了麽？”

當時施連含笑道：“興許是丟了吧，不用管它。”

原來這方汗巾，承了孩兒的落紅。

原來不是在見曦園裏兩人催生了私，而是在更早的時候就開始了，出門也不是為了什麽營生，就是為了兄妹兩人肆無忌憚在外廝混，這一路來，兩人做了多戲？騙過了多人？

細想起來，自甜釀進了見曦園，就被施連徹底冷落，縱使能在施家長久呆下去，日後還會有好日子過麽？會不會就是孤燈一盞守著見曦園，再沒有旁的指。

紫蘇臉沉著這方汗巾，小心翼翼地放匣，先揣進了自己袖中，想了又想，仍是拿出來，依著原樣放回了原。

不能讓老夫人知道這方汗巾，要想辦法，讓榴園的人嫁出去，越快越好。

外頭有青柳和寶月的說話寒暄聲，紫蘇出門一看，見寶月手中抱著個小盒站在門前，笑盈盈上前問：“寶月妹妹進來歇歇，是過來尋孫先生的麽？”

“二小姐讓我找孫先生要一些香熏裳用。”寶月笑道，“紫蘇姐姐幫大哥兒曬裳麽。”

“趁著日頭好，來收拾收拾。”

寶月從匣撿出兩塊香餅，遞給紫蘇：“剛才孫先生說，這是今年的新香，放在箱，驅蟲去黴，香氣一整年也不散，紫蘇姐姐拿兩塊去。”

“多謝妹妹，只是大哥兒向來不用這些香餅一類的，妹妹還是拿回去用吧。”

寶月憨笑，眨眨眼：“可是大哥兒每回來榴園坐，聞著二小姐裳上這香，一直說好聞呢，有一次還央著二小姐做個香囊呢。”寶月往紫蘇手中塞：“孫先生給了半匣子，也使不上那麽些，姐姐就拿著吧，熏裳或做香囊都好，我不告訴二小姐就是。”

紫蘇聽寶月這麽說，將香餅收下，笑送寶月回院：“那就多謝寶月妹妹。”

寶月仍是回榴園，將香料匣擱下，去和甜釀回話，天已不早，甜釀正在浴房梳洗，今夜七夕，桂姨娘夜裏要帶著家裏孩們，在月下設置香案，供奉瓜果，向織取巧，園裏孩們沐浴濯發，要穿上鮮亮裳，待會花枝招展往水榭去。

自施連去後，榴園倒是來了位常客，芳兒每日都會來陪甜釀坐一會，喝盞涼茶，說幾句閑話，或邀著甜釀一道去主屋坐坐，陪著施老夫人說會話，今夜乞巧的香案就設在碧波閣旁的水榭，離得雲綺近，故而芳兒邀著甜釀一道去。

芳兒來的時候，甜釀已經梳妝完畢，這日妝扮得鮮豔明，雪青紗衫，下面一條灑線繡花，雲鬢半斜，滿頭珠翠，別出心裁，頗有豔群芳之，芳兒見著也微微一愣，贊嘆道：“二姐姐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