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月將手隨手擱在桌上,上樓給甜釀端荔枝,後來再惦起要將書收起來,書已經不見。寶月心眼大,以為甜釀自己收拾起來,也就把這事擱下了。
後來那本書讓施連怒,甜釀抓著寶月,仔仔細細問了一回。那本書真是不知何時就憑空不見。
這書常被甜釀隨手擱在繡閣的桌上椅上,被人常見的,雲綺大大咧咧,并沒有這樣的心眼,再來繡閣的只有苗兒和芳兒,苗兒拘禮,從不隨意作。喜哥兒和小果兒玩鬧那日,芳兒也曾在繡閣坐了一會。
世事就是這樣巧。
無人料到,這本書沒有斷送兄妹誼,卻激化了施連心中的戾氣。
芳兒年齡最小,還是個機靈甜的,甜釀忙于應付自己的親事,就把這件事一直擱在心底。
芳兒對施連的小心思,在甜釀的遮擋下,藏了好些年。
甜釀瞧著芳兒低頭抿,默然不語,微微嘆道:“妹妹很聰明,只是不該用在我這裏。”
若是真的喜歡施連,那就把心思都花在他上,在他面前展風頭,施展手段,牽扯做什麽。
芳兒擡頭,看著眼前子,明眸皓齒,溫嫵,勉強了:“二姐姐說的話,我……我聽不懂……”
的心思纖細,偶爾撞見他在衆人中投向甜釀的一瞥,那目極,不管邊有多麽熱鬧,只要兩人獨,就仿佛與衆人隔絕起來。
兩人眉眼裏流淌的神,不可言說的曖昧。
只要甜釀在,芳兒就沒有辦法,縱使無一輸給甜釀,仍黯淡得像個影子一般,施連的目就像風一樣從上掃過,半點不起波瀾。
當初只是單純一點小心思,把那本書隨手一塞,不過想在甜釀出嫁前,再讓兩人多生分一點,後來一連串的事,就仿佛山崩一樣,天翻地覆,每一步都把從這棋局裏越推越遠。
“再過兩三個月,我和大哥哥就要遷居金陵。哥哥在那裏買了一所宅子,以後應該就不回江都了吧。”
“聽哥哥說,方玉、況學近來也正在打點行囊,要去金陵秋闈,哥哥說了,若是他兩人能中舉,以後在金陵際,我和苗兒和雲綺也能在金陵重逢。”甜釀雙手支頤,“那時候,興許我是另一個份,不和大家姐妹相稱了呢。”
“芳兒妹妹呢。有何打算呢?”甜釀著芳兒,“妹妹年歲也不小了,嬸娘近來也該心妹妹的親事了吧?”
離了施家、沒了丈夫,雖然況家會照應些,日子過得不算苦,但畢竟不如往年的富足,田氏已被柴米油鹽消磨得垂頭喪氣,如今還能指的,只靠芳兒的婚事翻。
田氏知道甜釀和施連的私,樂見芳兒和甜釀親近,若是這兄妹兩看在芳兒的面上再拉自家一把,那是最好不過。
“母親近來還沒有這個念頭。”芳兒扯扯自己的擺,站起來,斟酌回道,“我……我今日有些不舒服……想早些回去……”
“你家離得遠,又是走路來的,不若就在家裏歇下。”甜釀扶,“家裏空屋子多,我在家也悶得慌,明兒我還有好些東西要送給妹妹。”
這夜施連聽說甜釀留芳兒在家過夜,先未說話,靜靜瞥了甜釀一眼,眼瞼又垂下,漆黑的睫掩住眼神。
甜釀拿著尺,正在給他量,雙手繞著他的窄腰,指尖一掐,半歪著頭瞧他,迎著他的目,笑盈盈問:“你瞧著我做什麽?”
“妹妹心底打著什麽壞主意?”他臉上也帶著笑,“想做什麽?”
甜釀瞪他,語氣,紅也撅著:“我何時打過壞主意?哥哥也太會冤枉人。”繞到他前,微微踮腳,尺在他肩頭一比,“是苗兒姐姐,心疼自家妹妹,話裏話外有些不舒心,我現在過得稱心如意,大方一些也沒什麽不行,反正也就這兩個月了。”
兩人挨得近,一雙素手在他上游走,十指纖纖順著他往下捋過,施連聞得上甜香醉人,臂一攬,將一段細腰按在上,掌下的軀玲瓏有致,仰頭,見他俊雅面容,含笑眼眸,心頭也暖洋洋,星眸亮晶晶,粲然一笑,出兩個深深酒靨。
抓著他的裳,踮著腳尖,將紅印在他下頜,笑問他:“我在哥哥眼裏,就是壞人麽?”
“不是壞人,是只小狐貍。”他將人摟,嗓音也,“親的地方不對。”
“我夠不著呀。”嗔,又覺得有些好笑,“誰讓你生得這樣高。”
施連哼然一笑,將頭微低,甜釀勉力將腳尖踮得高高的,抓住他的肩,將疊在他上:呵氣如蘭,“連哥哥……”
瓣微啓,香舌如小魚一樣游進去,糾纏在一起,施連遷就著,將肩背越放越低。
從妝鏡裏看,真就是一雙璧人,耳鬢廝磨,如膠似漆。
次日榴園用飯,甜釀讓寶月把芳兒和喜哥兒都喊來一起,兄妹兩人一道從室攜手出來的,芳兒見了,仿若未見一般,朝著甜釀和施連道安。
天漸漸熱了,桌上擺的是木樨銀魚鮓,玫瑰搽穰捲,薄脆蒸,幾個素菜,小蓮蓬藕帶湯,柳葉編的小筐裏裝著時鮮的菱角和荸薺,滿桌清清爽爽。
四個人圍著桌子坐,甜釀會問問喜哥兒每日課業,叮囑些食瑣事,施連說些外頭時令趣事,今兒有芳兒在,甜釀又說起苗兒、雲綺,姐妹四人相伴數年的小事。
施連帶著喜哥兒去旁側耳房寫字,只留們姐妹兩人作伴,甜釀見芳兒穿的還是往年半新不舊的裳,讓寶月把櫥未穿過一兩次的舊收拾出來,還有日常鮮用的小,妝奩裏一些宮花之類,都收拾出來,了個小婢,坐車送芳兒回去。
東西不,包袱紮得大大的,芳兒臉上漲得通紅,卻又不能出言推拒,,甜釀給的正是自己缺的,而且都是些新東西,拿著不丟人,但施連在一旁,偶爾投過來的清淡一瞥,頓時覺得心頭不是滋味,臉上火辣辣的。
施連和甜釀站在荼蘼架下,目送芳兒出門,見那捧著碩大包袱的小婢,視線擋著,走路都不利索。
那翠金包袱大到有些離譜,就真……有些像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施連抱著手臂,斜眼看甜釀,悠悠問:“我怎麽覺得妹妹心思有些壞。”
甜釀扭頭,正正經經看他,正正經經的面孔:“哪有?”
迎著施連笑謔的眼神,起先還繃著,後來也忍不住噗嗤一聲,咯咯大笑起來:“我心地很好的。”
“促狹的丫頭,你就是故意的。”施連去撓雪白的頸項,脖子尤其怕,左藏右躲,一下子在他懷裏,連聲哎喲求饒:“大哥哥,你就饒了我吧。”
他將人摁在廊柱,捧著臉腮就親下去,的釵環花鈿都被拂了,掉了好幾枚在地上,鬢發也散著,佳人風姿慵懶,臉上還掛著狡黠的壞笑,哪有那麽好的心地,心這個憐憫那個,心裏淘氣著呢,卻又讓人揪不出錯來。
合心合意,每一分都生在他裏。
甜釀被他吻得上氣不接下氣下去,連連跺腳,在他舌裏掙紮:“好了,好了,被人瞧見了。”
他捧住的腮,眼波溫像湖水:“我看湖裏的荷葉生得高大,荷花和小蓮蓬都冒尖了,小舟還系在樹下,我們摘荷花去。”
“喊上喜哥兒?”氣籲籲,眼睛晶亮。
他拉著就走:“天化日,兒不宜。”
“哎,我的發釵。”甜釀被他快步牽著,一邊去散的鬢發,一邊顧著子,兩人拉拉扯扯,一溜煙就去了湖畔,跳上小舟,松了纜繩,劃進了湖心。
這是新園子的第二年,草木生得葳蕤,湖裏的碧荷也生得格外繁茂,一柄柄綠傘遮蔽得嚴嚴實實,一個個花骨朵藏在葉間,有心急的幾株,已然半綻在湖心。
蓮舟停在那兒,周都是荷花荷葉的香,湖水清新的氣,有風聲有鳥,興許遠還有偶然路過的下人,但眼下就是寧靜的,唯他們兩人的世界,他著氣吻上人,舟子搖晃,湖水也漾,兩人都不敢太過放肆,但心底就是要肆意,要橫沖直撞,要勢均力敵,要爭個你死我活。
裳完整,姿勢別扭,興致卻分外高昂,連他都悶哼出聲來,結滾得厲害,一雙狹長的丹眼風流至妖,一睜眼,眼裏卻全是驚濤駭浪,黑亮得驚人,直勾勾盯著看,散落滿肩如瀑長發,臉如芙蕖,深在眉,嫵在睫,眼裏都是迷蒙和醉意,紅鮮潤,忍無可忍咬著自己的指節,將聲音全都堵在裏頭。
湖面的漣漪許久才平靜下來,聲音有些悶,抱他的腰:“不許。”
不許他出來。
眼眶潤潤,雛鳥似的,他將一把黑的青攏在腦後:“怎麽了?”
不說話,雙臂纏住他,將頭顱偎依在他肩頭,額頭抵著他,蹭一蹭,貓兒求似的,膛裏悶悶的,指尖在他裳的繡紋上劃,輕聲在他耳邊:“我好像……再也離不開哥哥了。”
“日子過得好奇妙,怎麽會這樣……” 聲音還帶著鼻音,啞啞的,的,像委屈像喟嘆,“怎麽辦呀……”
把他纏得極:“怎麽會這樣……我有些害怕……”
他的心徹底下來,的發:“怕什麽,我永遠在。”
終守得雲開見月明。
後來芳兒也常往榴園來,陪甜釀說說話、喝喝茶,約著一起去況家看苗兒,施連沒有過多問過。
有一日,王妙娘淚水滂沱,著肚子,敲開了施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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