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叢

“自然是因為不證人尚未尋到，才無法查出真相。”謝寧軒挑笑，梨渦輕輕。

我不臉上更紅。我在說什麽，這不廢話嘛。

“嗯，我、我的意思是……那、那是不是就是你和三殿下去江瑟樓，掩蓋份調查的案子？”

謝寧軒頷首，笑容更深：“羽書還記得？確實是一回事。曠日已久，舊案越拖越難查。聖上又不肯罷休，必得查出個結果來。”

我想了想，又問：“我與你初見于秋水縣，你就拿著青王府的令牌，難道也是為了此案？”

“嗯，若非皇命，我也出不得京。那時我因事耽擱，晚了三殿下一日腳程，又著意喬裝，多虧了他留下的令牌，才讓我得到些禮遇。”謝寧軒湊近了些，“當然，也見證了羽書長大的一面。”

我自覺摒棄掉他話中調侃，只關注于什麽案子這麽複雜，還要他們兩個出京查，又是躲青樓，又是化名？

謝寧軒坐直子，擡簾看看車外，一面回答：“是二十多年前一位宮中妃子的死。”

二十多年前？聖上登基不過二十年，這查的是先帝妃嬪了？

那還真是難查了。莫說這年代，就是高科技加持的21世紀，追查一樁二十多年前的舊案，也不容易吶。

“你說此番南下是為了找個宮中舊仆。如此大費周折，莫非此人是兇案發生的關鍵人，或這妃子的近下人？”

眸中芒晶亮，謝寧軒笑著我的頭：“羽書當真聰慧，此的確是最親近的宮人，且與案件直接有關。”

“直接有關？”我有些懵，“那還能逃出宮？”

“唔，也不能算逃吧……事有些複雜，一兩句說不清楚。”謝寧軒沉著，“羽書，此案，稱得上聖上逆鱗，莫要的好。原諒我，不能說太多，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我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子，若是知曉案件，或許還真會踏不該進的領域。

見我知趣的咽下了好奇心，謝寧軒拉住我的手，卻又道：“這樁案子自我接手之初，就意識到要想還原當年真相，必得找出當年舊人，且不止一個，得靠當年服侍過這妃子的大量下人的記憶，才能拼湊得出。好在，因為口音原因，皇宮素來喜歡用北方的使下人。這一年來，我們也追查到不。”

“這麽說，你們時有出京辦事，也是因為……”

“嗯，因著我還擔任京城府丞，實在不能遠離京城太久，故都是遣下屬在當地直接查問，寄來證言。如有京城周邊的，我或三殿下便親去詢問。至于這位關鍵的丫鬟，我本打算派人押京。但既能陪你南下，我親去詢問，自然更好。”

“詢問完，若真是兇手，你不是還得押上京嗎？跑這一趟，豈非多餘？”

“那能一樣嗎？”謝寧軒側側頭，眼中流出閃閃星，“我能丟掉公差，全心陪在我心之人側，這一趟旅途，難道不是大大差？”

哎呀，他又開始直白示了，怎麽也不會害嘛。

我生生避開眼神，手掀開馬車簾，想讓冷風吹散車中旖旎的氣息。謝寧軒卻比我更快，捉住我的手腕，就俯了上來。

“羽書，別躲開我。”他輕輕地說，雙眸牢牢鎖著我。

海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帶著夏日氤氳地熱氣，侵蝕著我已經轉不的大腦。

羽睫微，輕吻來。

在悉而安心的氣息中，我再一次不可抑制的淪陷。

***

接下來的兩日，我都和謝寧軒共乘一輛馬車，環繞，的濃度實在有點高。

狡黠如他，并不生越界，每每都是從某個舊案提起，引起我濃厚興趣。兩人談論著，我就越發覺得他與我的同頻與默契，越發被迷，以至于他出賊手摟肩，我竟都不知閃躲，四目相接，他一次又一次的得逞。

這日傍晚，馬車停在道旁一茶寮休息時，我終于找回理智，心說不能這樣下去了！否則還沒到目的地，我都怕自己把持不住，反客為主更進一步了！

謝寧軒來茶水點心，看著我紅的臉頰，笑得別提多得瑟了。

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冷聲對垂雲垂柳說：“等下我去你們馬車，咱們一起走。”

垂柳“啊”了一聲，飛快的覷了眼謝寧軒，竟說：“太、太小了，坐不下。”

六人座馬車，多個我，坐不下？

垂雲見我瞪眼，捂著帕子輕笑出來。

恰逢茶寮小二又送來包子，樂呵呵的說：“公子，夫人，快嘗嘗這……”

我像被踩了尾，就差跳腳了：“什麽夫人！這、這誰呢！”

小二一愣，搔搔頭：“哦，還沒親吶？嘿嘿，小的看夫……小姐花容月貌，和公子極為相配，稱呼就僭越了。不過公子這麽寵小姐，親就是遲早的事嘛。”

寵？什麽鬼！

許是詫異于我瞪大的眼，小二努了努，目落在我坐著的板凳上。

我順著一瞧，這才發現剛才顧著害惱，都沒注意到謝寧軒將自己的披風卸下，墊在了我的板凳上，讓我坐著不嫌冷。這小茶寮簡陋，板凳也狹窄，他此刻還著右臂，擋在我後五厘米，防止我重心不穩而後摔。

我大窘，忙不疊推開他的手臂，聲如細蚊：“你、你別……我、我不用你護著。你、你怎麽……”

謝寧軒紋不，說的風輕雲淡：“習慣自然，我很樂意。”

我臉上怕是能出了，當下就赧地說不出話來。垂雲垂柳也聽不下去了，一個嚷著去灌水壺，一個假裝咳嗽，三兩秒就閃躲到鄧科他們桌，再不敢坐回來。

眼看小二也知趣地退下，謝寧軒突然鄭重了表，定定地看向我，問：“羽書，等到了金華，我就向你祖母表達心意，正式求娶你，可好？”

我剛著自己喝下一口水以緩解尷尬，聽了差點噴出來。

“什……咳咳咳，什麽？”

謝寧軒順勢將右臂收回，輕的順著我的背，話語竟還不斷：“回到京城，我就宮討恩典。令尊那邊，我都想好了，請母妃親去說合……”

“停停停！”我驚呆了，慌忙阻止，“你說什麽呀，怎麽就恩典就說合了！你、你都還沒問問我意見！”

“那，你可願意？”謝寧軒靠近兩分，深深的著我，毫不掩飾眼中深切的。

“我、我……哪有人在這兒求婚的！”口而出，我簡直口不擇言，都忘了拒絕了！

謝寧軒悠然笑了，他又得逞了。

環顧一圈環境，他含笑道：“是，如此簡陋的環境，確實不適宜談及終大事。待我再尋個合適的機會，認真的問你，好不好？”

“好……咳咳……”

我怎麽還回答了！

失智，失智！

我趕忙起，這茶也喝不下去了。索就朝茶寮另一側的葦叢走去，讓冷風一一掃到面上，為燃燒的大腦降溫。

道一側正是深秋畫卷，遠巍峨山峰聳立雲，連綿不絕。過道旁黃綠接、風中搖曳的葦叢，約可見一面寬廣的湖，在夕照下，金爍爍，波粼粼。

許是景宜人的緣故，心緒開闊而松弛，難得理智之舟都沒來潑冷水。我起了些興頭，往葦叢中再走走，也算這些時日以來為數不多的放松時刻。

就在邁步之時，耳旁忽地似有警鈴作響。

我突然意識到，葦叢……對啊，這就是一片葦叢啊！

這時，謝寧軒也起來到我側，應是又想到了一，他亦喃喃：“咦，按腳程今晚就能到十裏驛，那這，難道就是你當日上京路上，離開十裏驛後放飛蝴蝶的地方？”

原主的七個下人是在不到午時被當地府抓走的。按照時間推算，應該就是原主一行人離開十裏驛後不久，原主因為鬧著放飛蝴蝶，繼而與大部隊分開。

當時我據趕路客的證詞推理，在原主的下人被帶走時，原主應當就一片葦叢中。

莫非此就是？

“可你不是說，當時附近道上的茶寮小二是一并被帶走的嗎？那這茶寮，又是哪來的？”

四目相對，我二人都嚴肅起來。我當先返回到茶寮邊，將小二請到一側，低聲問：“小哥，你這茶寮，是不是新開的？”

“是啊，夫人怎麽知道？”

果然是！那就是說，此小二，非彼小二了？

謝寧軒接著問：“原來那個茶寮，是不是就因附近村子發的天花波及而被關？”

小二是個實誠人，馬上回答：“是是，公子也聽說了？當時那夥計，不就被帶走了嗎？府還特意把茶寮燒了呢！”

說著，許是怕我們擔憂，小二又找補，“哦，但二位別怕，咱這是新開的，幹淨得很！其實這裏離那村子有些距離，那夥計也是倒黴！他都夠小心了，當時就怕井裏打的水有問題，茶寮都不供應茶，賣包子呢。誰能想到，還是……哎！”

謝寧軒立時朝我看來，眼錯之間，我們都靈一閃。沒想到，一直困擾著的幾個疑點，就在小二無心的說辭中，突兀的解開了。

這裏離葦叢，不算遠。當時我就懷疑過，為什麽趕路客剛剛從茶寮起，還要到葦叢邊休息。

現在我明白了——因為那時，茶寮不供應茶。

那時的小二怕被牽連，借口井水不幹淨，索連茶水供應都停了。塞進幾個包子的趕路客，越走越，才會在離開茶寮後不遠，就停下行程，深到湖邊飲水解。

所以，原主才能在那時，聽到他和友人的議論聲，知道不遠有個茶寮；才會一時任，或者被橙橙指使，趕走其他七人，讓他們去茶寮坐著。

第二個疑點，則是原主的態度。

為什麽在離開十裏驛後，有目擊者目睹一度驚慌，到了東橘村，卻已恢複如常，并無異樣。

我盯著綿延深長幾裏的葦叢，心中也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