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虎離山
等我驚醒的時候,頭上全是冷汗。
雜無章的窒息消退,我花了幾秒鐘才看清眼前呼喚著我的人,重重地垂頭躺了下去。
原主死了,原來是這樣死的。
謝寧軒說得對,橙橙并非有意推,竟真的是把生死給老天決定。
“小姐,小姐!”垂柳大聲哭著,“你終于醒了!天哪,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我擡擡手,想支撐著起,一陣疼痛襲來。
梨梨立即扶起我的胳膊,嗚咽著:“小姐不敢用力!手腕扭傷了,肚皮也破了,膝蓋被瓷片劃爛了……嗚嗚,怎麽會這樣!”
垂雲也紅著眼圈,握著我的手:“小姐,別怕,別怕!那歹人已經被老夫人死了!”
死……
他死了?
我忍不住抖。
我曾參與過破獲樁樁案件,和腥氣抑濃重;也曾被人襲擊,不止一次流傷;在江瑟樓案中,我更是掉南于湖中,差點淹死。
可沒有一次,像這次,那麽清晰的死亡寫照。
困在水中的窒息,被人追打的恐懼,住無法彈的迫,那麽的真實,那麽的清晰。猶如一只手抓在我的頭皮上,我時時刻刻無法呼吸。
我知道,它不來源于剛才的遇襲,還來源于夢裏真實的片段,在于河水淹沒時的無助與驚慌。
京城落水,王宅上下都以為原主幸而被救。
不。
只是因為我突然的穿越,用了原主的罷了。
而原主,早就淹死在河裏了。
那令人恐懼的窒息,是原主死亡的映。
“奴婢去通報老夫人,小姐醒了,老夫人一定很高興!”梨梨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
“梨梨!”我一把拉住梨梨,猛吞下口水,幹的間一陣刺痛,我嘶啞著開口,“先不要去,不要驚別人。我問你個事,你要認真回答我。”
梨梨被我的駭然語氣嚇得不敢彈,圓圓的臉上掛滿淚珠,只一連串點頭。
“原……我在金華的時候,欺負過橙橙嗎?”
驚恐轉了厭惡,梨梨睜大了眼:“當然沒有!小姐你對我們都可好了!月錢發的多,簪釵賞的勤,王宅下人誰不知道?橙橙喜歡吃桃仁,哪次小姐不專門給留著?竟然背叛小姐,真不是個東西!”
梨梨怒罵著,我卻捕捉到一個詞——“喜歡吃桃仁”。
難怪亡母留下的梳子刻著桃仁,原來是專為兒制作的。可橙橙卻當了。
“梨梨,我在金華那些日子,你們倆一直陪著我嗎?”
“是呀!”
“那我可有和外男接的機會?”
梨梨連連搖手:“沒有沒有,怎麽會!”
我心裏已經有了猜測,追問道:“真的嗎?家裏沒給我請過教書先生?”
梨梨一怔:“額,那倒是有啦……”
“一位年輕的?橙橙還與他有過往來?”
“啊?往來?那能有什麽往來。先生換過那麽多,老學究也有,年輕秀才也有,小姐你……”梨梨小心的覷著我,斟酌著說辭,“你不是坐不住麽……”
果然,與我猜想的差不多。
老建頭說肖排場曾被請去教書後我就在想,或許這就是久在宅的橙橙能與他相好的機會。
從老爹、二公子對我閱信、看書并不驚訝來看,原主也是通文墨的。這就說明王宅教育兒家,也注重讀書識字、詩書禮儀的培養。這年頭孩子無法上學堂,就只能請來教書先生。
原主個飛揚,活潑調皮,從小五小六上就能窺探一二。在金華的八年,能坐下來好好學習嗎?頂撞先生、逃學鬧課,想來都不稀奇。
那當有功名、有名氣的秀才學究,都被氣走後,王宅不得不降低標準,請來秀才名兒都沒考下的肖排場,也就順理章了。可從祖母對肖排場的陌生來看,他也沒在王宅待幾天。
橙橙卻和他有了默契。
“哦,小姐,你要這麽說……那橙橙的確有機會外出。因為玩鬧時,小姐常打碎屋中瓶盞,老夫人怕您傷多次囑咐小心些。時間長了,有時候小姐不想讓老夫人擔憂,就會讓橙橙出門買個差不多的回來。”梨梨又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一對小能相會了。
“那我們臨上京前,橙橙可有何異常?”
梨梨茫然的看著我,瞳孔從聚焦變為分散,複又聚焦。“異常……沒有什麽啊,就是有點猶豫,舍不得離開金華……哦,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道算不算異常。”
“什麽事?”
“臨上京前,橙橙來看奴婢,奴婢正病的糊裏糊塗的,不知怎得,總覺得臉上有指印。可奴婢問,也不說,走的時候,還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
這是橙橙心中有愧啊。
還是做了,在幕後黑手的授意下,害了與一起長大的主子。而現在,那幕後黑手,也又一次下手。
之前我還擔心自己回來後會不會遭遇危險,沒想到,一語讖。
我轉向垂柳,看到的臉頰腫起,心疼的了,惹得垂柳更是大哭起來。
“小姐,都怪我!是我不對!我怎麽就沒取珠子!要是沒有我的貪心,沒有拿那盒茉莉膏,咱們倆就能一直在一起,歹人絕不敢闖,也就不會……嗚嗚嗚……”
我握住的手,先安道:“不,不是你的錯,歹人有意襲擊,避得過一時,也避不過一世。何況,你昨天難,完全是被我牽連……除了臉上,還有哪裏傷了?”
垂柳連連搖頭,揪著自己的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心口彌漫出陣陣後怕。
昨天我沖進屋子,和歹人面對面,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竟都沒有逃跑。瞬間的愣神後,他就又朝垂柳去,還想行兇。
這是什麽樣堅持的歹意!
如果我回來的晚,或是立馬外逃去人,歹人是不是已經殺了垂柳?
而歹人,不止一次說“你才是小姐?”,更有“差點辦錯人”“管它是不是命令”的說辭。他分明就是來禍害我的。
只是他與指使者都沒有料到,先洗澡的不是主子,去取東西的才是主子。
我了自己脖子,想到他升騰的殺意,直冒冷汗。
“垂柳,昨天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能說說嗎?為什麽,為什麽還有蛇?歹人又是什麽時候進屋的?”
垂柳憶起可怖,用袖子著怎麽也不完的眼淚,斷斷續續的講述起來。
原來昨日我出門後,垂柳便開始服,準備進浴桶。好在這時候,想起垂雲的話,擔心炭火不夠,洗著洗著著涼,便先去臥房,給炭盆加了兩塊炭。
回到浴桶邊,又到涼風。
“我一回頭,就見窗戶正開著一條小,呼呼吹著冷風。我趕就去關窗戶。就在這時,”垂柳打了個冷戰,臉都白了,“我聽到細微的響伴隨著‘窸窸’‘窣窣’,聲響極小。低頭一看,竟然有條蛇爬了進來!我嚇得差點魂飛魄散,跌跌撞撞就往外跑!”
可連屏風都沒轉出,就被突如其來的歹人堵在屋。
“我嚇傻了,好像我連聲都沒有發出……他忽然就出手,不由分說扯向我的服……外我已經掉……”
垂柳說不下去,趴在垂雲肩頭痛哭起來。
垂雲亦紅著眼圈,深切自責:“怪我,怪我!領了炭就往回走麽,小廝說沒有炭,就當他大意了不承認便罷,為何要和他爭論!白白耽擱時間,險些害了小姐和你!天哪,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是啊,堂堂王宅宅,怎麽會冒出來個陌生男子,進屋撕扯小姐服?當到抵死反抗,竟就要殺人?
我強下上湧的無限畏懼,自己調到分析模式,先把腦海中蹦出的疑慮條條分類。見垂柳哭聲漸止,也實在顧不得太多,先對發出了疑問。
“垂柳,你先冷靜一下,我需要你回想一件事,很重要!你告訴我,昨天你取了茉莉膏,為什麽沒有一并取珠子?”
這年頭頭發之長,每次珠子用量都不小。茉莉膏就算再稀奇再好用,也只有小小一盒。按理說都是洗頭的,垂柳應當一并取來,為何沒有取珠子?
“是你一時疏忽,忘了,還是有人故意塞給你茉莉膏,并暗示你,不用取珠子了?”
垂柳懵了,眼淚掛在腮邊,癡癡道:“沒、沒有人塞給我啊……昨天我過去的時候不正是晚上嗎?一天的施粥結束,幾大管事都在和管家彙報事,忙得不可開。鄭家來的婆子,就站在一旁候著,我也得等候,這才搭起話來。之後管家過來,就讓我先挑一盒……”
搔搔頭,又“哦”了一聲,“我想起來了,我挑完之後又來了好幾個管事婆子,圍著管家說事。我見他們都忙,便想著今日再去拿一趟珠子得了,沒想到一上午都陪著五小姐六小姐,就把這茬忘了……嗚嗚嗚,還是要怪我貪心,一開始就不該拿茉莉膏!”
不,不能怪垂柳。這稀罕件,誰見了都會興趣。
我回來的這些時日,白日天天與小五小六廝混,垂雲垂柳包括梨梨,幾乎集上陣作陪,本沒有去取珠子的機會。
而晚上,本就施粥忙碌的管家管事,也唯有那個時段會湊在一起,讓別人沒有話之機。
茉莉膏,本就是安排好的,分散丫鬟的注意力,是不是?
那炭呢,為什麽炭筐下會是柴?
松伯管理王宅多年,下嚴格,是小廝一時不察還是有意而為?垂雲質疑,小廝的不承認,到底是心虛扯謊,還是有意引導,拖長返回的時間?
這一環,這每一環,都是故意、設計好的,對不對?
每年冬天最冷的時候,王宅都會在城城外開多個粥棚惠及窮苦百姓,日期不定,時間都是五天。
今年,就偏偏于我回來的這幾日開啓。
于是,外圍丫鬟都被臨時征調,原本下人繁多的宅邸,突然就空空如也。原本一聲吼引來八方圍觀,這幾日,也天不應了。
我從京城帶來的護衛,幕後黑手不清深淺。可只要我住在王宅,這些男子便無法近保護,他們被迫住在王宅附近的客棧,隔斷了與我之間的聯系。
謝寧軒又去辦事。他南下本就有任務,離開也是難免的。幕後黑手無法縱這層級的大事,卻抓住了他也不在王宅客院居住的契機。
天時地利有了,不是嗎?
現在障礙,僅剩我邊的丫鬟了。
于是,幕後黑手也對們一一采取措施,調虎離山。就是為了讓我孤孤坐在浴桶中——假如今日先洗澡的是我——遇襲,甚至遇害,對嗎?
茉莉膏不是意外出現,它就是用來引起我丫鬟興趣的。而下方被凍住,偏偏又只能在洗澡時才察覺,丫鬟自然會出門再去取珠子。
而半筐炭,又能調走一個丫鬟。
但我邊,還該有一個丫鬟——“梨梨,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你娘還好嗎?”
梨梨圓臉都哭腫了,聞言還是出憨憨的笑:“娘不過是得了風寒,哪有嫂子說的那麽厲害。奴婢心裏惦記著小姐,就先回來了。”
是了,用娘生病的理由調走梨梨。
還是一樣的路數,還是從近丫鬟下手。偏生此時外圍丫鬟人手不夠,真是好時機。
這是同一雙黑手,我知道。
這闖進來的歹人,或許只是plan B。
因著垂柳沒有被蛇無聲無息咬死,他才啓,直接進屋行兇。
在王宅裏公然手,太冒險了,無論是否得手,這人難以逃。幕後黑手居然有死士為他賣命……後脊梁都僵了,我越發明白此時的境有多艱難。
我必須盡快抓到幕後黑手,哪怕只是發現些線索也好。
可是,歹人已經被死。這種況下為了保全小姐與王宅聲譽,理必須又狠又快,祖母當機立斷死,合合理。
那我還能從哪手?
我回來不過數天,此局卻以運炭小廝、送茉莉膏的婆子、歹人環環相扣,安排得益。恐怕背後還有不暗中盯梢之人。
王宅到底有誰能有此手腕與地位?
茉莉膏是三嬸娘家差人送來的,難道這些是都是老四和三嬸的謀劃?從機上講,二人確實有嫌疑。除此外,還有其他可能嗎?
頭疼裂,四也都疼痛著。我無暇休息,只思索著、思索著,複盤著發生的每一細節,直到漸漸意識到一蹊蹺。
“梨梨,你剛才說,你嫂子形容你娘病得很重。那是否還讓你多住幾天?”
“咦?小姐怎麽知道?嫂子是有點怪,非說娘傷風也得奴婢細致照顧。奴婢走的時候還很不高興,真是奇怪。”
我心裏一咯噔,知道自己沒猜錯。梨梨的嫂子,恐怕是個關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