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

我蘇醒的消息傳出，先後來了幾波問團。

祖母自不必說，擔憂、心疼，對于的高齡來說，我很怕吃不消。好在小白陪在左右，又是耍寶又是逗趣，才令祖母稍稍心安。

其他的長輩也都過來了，這還是我回來後第一次見兩位姨娘。

二姐生母杜氏出良戶，孀居多年，人有些老態，穿著亦是素雅。因著父親就是酒樓掌勺的，平日也搗鼓藥膳，頗得祖母青眼。

三叔妾秦桃就不一樣了，風華正茂，雖只帶三五釵環，卻掩蓋不住的容。因著常去紅覺寺求簽拜佛，上還帶著一種飄飄然的仙氣。

聽說是三叔從煙花場子裏贖的，進門時就被祖母嫌棄。不過極善紅，了門又本分，勤勤懇懇為王宅主子們織衫，加之信佛，對了祖母胃口，這才漸漸改變了自己的境。

祖母在場，兩位姨娘也只是略表心意便告退了。

倒是三嬸，作為當家主母卻使得家中出現這種醜聞，門戶不嚴，歹人都能直接闖宅，真是丟盡了王家的臉。

在棠閣陪坐的時間裏，祖母就沒給過半個好臉。

小白看著們離去，也忍不住調侃：“看見巍巍的了嗎？老太太罰你三嬸在家祠跪了三個時辰。嘖嘖，昨天老太太那沖天怒火，怕是我祖母都沒見過。”

三嬸，真的只因三嬸管理不嚴，才使歹人尋機潛嗎？

“你怎麽樣，好些了嗎？”

手腕作痛，我還是撐著坐直子行了個禮：“多謝你昨天救命之恩。”

小白坐下，不在意的揚揚手：“你還是謝老天爺吧，昨兒要不是我剛好走到棠閣門口，估計都聽不見靜。再晚來一點，你怕是危險了。”

我著自己的脖子，心有餘悸。

“是啊，估計兇手也想不到，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我們家。”

小白挑眉：“我出現？那不是很正常麽，你可是我未過門的娘子呀。”

我掃了他一眼，懶得搭理。條件反去懷中的鐲，卻發現空空如也。

我霎時想起反抗時無意識的作，好像扔出了梳妝臺上全部首飾。昨天去祖母房中試服前，我可是專門將鐲拿下來的……

天哪，我把謝寧軒亡母扔了？

我嚇傻了，猛地坐起，手腕按到桌沿，一陣疼痛。我也顧不得，就要沖下去找我的鐲。

就在這時，小白突然出手來，悠悠舉著個晶瑩剔的鐲。

“它還好著！”我雙手接過，細細觀一番，險些喜極而泣，“天哪，我差點以為把它也扔了。”

“定信吶，這麽張？”小白又靠回椅子背上，愜意的晃著雙，“你可謝它吧，就是它砸爛了歹人的一只眼睛，視線阻，才沒注意到我沖進來，被我輕松擊暈。”

“就是它？”

媽呀，我還是到它後就順手扔出去了？

“可不是麽，昨天你昏迷中還在嚷嚷找它。垂雲回來後嚇得直哭，撲到地上翻出它來，好在是落到了服上，沒有摔碎，就是沾滿了跡，還有幾睫，嘖嘖。下手真狠啊！”

我聽得驚心魄，依舊深害怕。

已經七天了，謝寧軒為什麽還不回來？

我將鐲到自己的心口，默默祈求著謝寧軒一定要平安，快回來吧，快回來吧！

那廂，小白又將一個小布袋攤開在桌上，自顧自倒了茶，一面說：“吶，昨天你丟了滿地的首飾，幾乎都摔碎完了，能搶救出來的就剩這幾件了，都還給你。哦，其中那個七彩祥雲簪子還獨特，京城買的嗎？金華沒見過那式樣的。”

我瞄了一眼，正是郡主送我的簪子，忙拿起來也檢查一番。

小白還在絮叨：“嘿，你這茶味道還不錯，是頂級龍井吧？今年産量太了。我們家也沒買到太多，你這還有多餘的嗎？送我點？”

他是來看病患還是來吃拿卡要的？

我有些躁，生出了趕客的緒。但這個時候，我又意識到，或許此人，能幫我一個忙。

遇襲事後，我越加明白，除了祖母，王宅的人，我一個也不能信。

可祖母出于保護我的意圖絕不允許我出面調查，現在更是配給我超規格的小廝保護團，只怕我走到哪，後都是條大長尾，更不利于行了。

鄧科等人，我可以放心驅使。可于金華，他們這些生面孔，也實在無法避人耳目的私下調查。更有甚者，我現在都懷疑，他們居住在客棧，是否已經遭到幕後黑手的監視？

相較而下，白家在金華地位超然。若是小白出面調查或許能事半功倍，此人又頗豁達……

我在心中盤算著他可不可信。眼下，似乎也沒有旁人能指了。

我索試探著問：“小白，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說。”

“我以前有個丫鬟橙橙，伴我上京的路上私逃了，至今沒有下落。您老在這地界有頭有臉，幫我查查？”

小白咕嘟咕嘟咽下茶：“那個瘦丫頭？”

他大約是拿梨梨對比，我點點頭。

小白應該是聽說過了，也沒多問，直接應了：“行啊。背叛主子跑路外逃，在金華也不多見。不過不是上京路上就跑了嗎？還敢回金華？”

此有心心念念的郎，除非已經死，否則必會回來。

我剛張口答，小白忽然扭頭看我：“是不是你出什麽餿主意，把人家嚇跑了？”

我懵了：“什麽餿主意？”

小白嘲笑起來：“你抓泥鰍，忘記帶竹籠，梨梨用手端著，把梨梨嚇哭了，胖臉哭的花貓一樣，你忘了？”

……

小白又問：“我聽說你祖母配給你的其他下人，在你還沒到京城也全丟了？怎麽回事？”

我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和盤托出。

小白卻探靠近，眼神探究：“怎麽，懷疑我？”

這是個聰明人。

我便也直白道：“關系到我的小命，謹慎點也是應該的吧。”

小白笑笑，又端起茶杯，拖著尾音慢慢說：“我們白家你大可放心，咱們兩家利益綁定的深，真有決裂的矛盾，也不至于沖著宅眷。至于聯姻，也沒得選，不是我，也會是我的二弟。不是你，也會是你的其他姐妹。所以，除掉你沒有意義。”

這話說的難聽，卻真實。

我放下了戒心，便將天花一事簡單提及，先央求他去探祖母口風，取得調查進度，後又問：“橙橙不過是個丫鬟，以前有接過郎中或者醫嗎？我們王家，有誰特別懂這個嗎？”

這段經歷顯然小白也是第一次聽說，表漸漸莊重。

他想了想：“橙橙我印象不深，不如那胖丫頭外向活潑，以前你每次帶著到玩，也是胖丫頭多。你要說懂得醫理嘛，你們王家，還真有一個人——”

我已經回答了出來：“杜姨娘？”

當我盤清王宅主子各個喜好後，也將目放在了二姐生母杜姨娘上，善做藥膳，必得懂些醫理。

但問題是，據梨梨說，杜姨娘在孀居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王宅裏，也只會每日去祖母院中請安。至于二姐，又不似原主活潑靈，也不像老四生母就是當家主母，在王宅沒有多寵，更提不上人脈與能力。

那麽，橙橙與肖排場的事，們母如何獲悉？賭場背景可不是一般人敢的，設局囚肖排場要挾橙橙，們又怎麽能利用起賭場？

還有昨日我和垂柳的遇襲，環環扣扣，們有能力布局嗎？

我對此頗為懷疑，此刻便什麽也沒說，只是再提要求：“對了，還有個事，也得請你幫個忙。”

小白嫌棄的說：“你怎麽事那麽多？說！”

“盯住梨梨的嫂子。”

“胖丫頭的嫂子怎麽著你了？”

我把猜想道出，小白卻異常平靜，臉都沒變。

我有些詫異：“你怎麽沒反應？”

小白個懶腰：“王宅在金華有頭有臉，天化日竟有人沖進宅襲擊家裏小姐？此事必有蹊蹺，我早就料到了。行了，你的事我會上心的，我在外面消息還算靈通，查這些不問題。”

“那行。還得打聽一下如今金華市面上出現的茉莉膏，是不是都源自我三嬸娘家？再去莊子上，查問一下小廝大劉的家人，此人品行如何，近來手頭是否突然寬裕。”

我回來不過數日，我和老四接連出事。回頭去瞧，大劉劫持，還能是孤零零的巧合事件嗎？

我不相信。

小白目審視，忽然朝我靠過來：“三妹妹幾時變得這麽聰慧了？”

我心口一滯，倒也沒張，只淡淡道：“鬼門關走一遭，我若一點不變，你今天還見得到我嗎？”

小白挑挑眉，複又戲謔一笑：“這樣子可不好。你呀，還是昨天被救出來的時候招人心疼，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

我瞪他一眼，沒好氣道：“昨天我都嚇暈了，你還說這話？有點人吧！”

小白站起來，攤手笑道：“一恢複生龍活虎，就咄咄人起來。你們王家的嫡呀，都缺點溫！”

我抄起後抱枕丟了過去。

小白躲得飛快，站在遠狂笑。

我手去拿另一個抱枕，突然意識到不對，口道：“嘿！王家的嫡都缺點溫？呦，那意思是王家的庶，是溫的嘍？”

小白一愣，沒想到我突然發問。

“哈！”我逮住他的，坐直了子，“你喜歡我二姐！”

縱觀王宅，也就二姐和“溫”二字能掛上鈎。

“怪不得我提出不想嫁，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也不想娶我，對不對！”我指著小白問道。

小白拖過椅子來，複又坐下，懶懶道：“誰說的，我可願意了。”

我抓起另一個抱枕丟過去。

小白一把抓住，似笑非笑。“你真是奇怪，怎麽著，還想聽見你未來夫君說不想娶你呀？”

我語調決然：“可拉倒，我不嫁。”

“那你也沒機會了。裁昨日不是上門給你量過尺寸了嗎？”

我一怔：“那又怎麽樣？”

小白挑眉：“服做好，也差不多該出嫁了呀。”

什麽！不是說給我做冬的嗎？天哪，難道新首飾、新鞋子，都是為了籌備婚禮？難怪祖母讓我換了那麽多款式！

我靠，迫在眉睫了，我是不是該先擱置查案，先跑路啊！

謝寧軒，你到底在哪，快回來帶我走啊！

誒，等一下，這呼喚，像是私奔……

小白饒有興致的看我臉變了又變，戲謔地問：“惦記人博士呢？嘖嘖，你這郎也不靠譜嘛，怎麽遲遲不歸？”

被中心事，我不爽的環顧一圈，完蛋玩意，沒有抱枕可扔了。小白適時遞上，出一副“還扔嗎”的表，太欠揍了。

“你別胡說八道！”我接過抱枕繼續朝他扔過去，被他又一次穩穩接住，“我不想嫁，和其他人沒有關系，純粹是我自己的緣故。”

“不嫁人……”小白下，“嘖嘖，你祖母不會允許你出家的。”

……

“得了，往我上扯！還是代你的問題吧。說，你是不是喜歡我二姐？”

小白攤攤手，倒也不避諱：“你二姐呀，恐怕是你們王家唯一一個會好好說話的姑娘了。”

這話我就不樂意了。

小白卻繼續抨擊：“你呢，從小就是個頑皮鬼，連帶著小五小六也猴一樣，天天上躥下跳坐不住，半點閨秀的樣子都沒有。”

他對著我的冷臉做個鬼臉，繼續不不慢，“你那四妹妹，跟誰說話都是一副傲氣的樣子，好像誰得罪了一樣。上回倒丫頭給我遞了個帕子，也不知道什麽意思，我可不想招惹。雖然我和你們家的婚約沒得選，我也不想娶一只花孔雀。”

這話說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小白一哂：“喜歡我？喜歡的只是白家爺這個名頭吧！”

他看人倒準。

“人家昨天可給我放話了，絕對不讓我嫁給你。”我忍不住調笑，“甭管是看上你還是你的份，至人家真心想嫁你嘛。”

小白聳聳肩：“我也是真心的，真心不想娶！”

“那你為什麽不要求換人，你可以要求換二姐呀？”

小白將手反握在後腦，翹起二郎：“我又不喜歡，為什麽要換人？”

“但你喜歡溫的呀！這樣，咱倆合作，想辦法取消婚約，或者換我二姐，你看行嗎？”我抓住機會，趕出主意。

小白晃起來：“沒戲。”

“為什麽呀！”我著急。

晃速度不變，小白不疾不徐：“白王聯姻一直沒功，你們家老太太心裏不安，我呀——你別覺得我說大話——可是心目中的不二人選，才舍不得把你換你二姐呢。再說了，誰說我喜歡溫的了？我只是覺得像你這樣咋咋呼呼的，可當不了一家主母。”

“嘿，你……”我頗不忿，正要駁斥，垂柳敲門進來稟報：“小姐，二小姐和表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