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

謝寧軒頷首：“一方面是祖孫誼，應當不假。白公子今日辯解也在理，他確實對你、對王家，不存在機。”

“嗯，另一方面呢？”

“今日在白老夫人院中，白家算得上的主子都來跪送老夫人，加之郎中請了不止一個，學徒小廝，外人也多。白公子那廂，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掌家人份，他出現後，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命令行事。然短短時間，我還是察覺到，白家裏，還有一力量，在的和他作對。”

我一聽這話，就倏地想起了紅覺寺的壁角，立馬反應過來：“是白家二房，小白的二叔，是不是？小白邊的人曾說過，二房不得看他的笑話。”

祖母也曾提及過，小白雖是掌事人，白家二叔也實際管事，還我嫁過去後要懂事，幫著小白分擔……

一艘大船，這大副，正虎視眈眈盯著掌舵船長之位啊！

“嗯，我也這麽認為。聽白家人說，這個關鍵小廝，他近來還負責了另一項事務，便是給白家二叔在城外的別院采買。”

那張采買清單上的白家花園，是白二叔的！

“好家夥，那跟蹤、監視你，就是白二叔授意的了？他到底想幹什麽？暗害老夫人，又能對爭權奪利有什麽好？”

還有原主，難道謀害原主，也是白二叔做的？

但殺了原主，小白還是會奉命迎娶其他王家兒，婚約并沒有就此取消……唔，這才是我回來後遇襲的原因？還是為了解除白王聯姻，不惜毀了王家名聲？

小白不止一次說過，白王聯姻也能從客觀上維護白家利益。那麽，即便與小白有紛爭，白二叔到底也是白家一員，為何要損害自家利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謝寧軒不置可否，只說：“今天我點破此癥結，我覺，白公子是早有察覺的。他出了若有所思的表。”

小白早就知道了？

我有些茫然，拿不準這句話背後的深意。小白，在我看來，應該是可以信任的啊。

“羽書，”謝寧軒握著我的手，又加重些微力道，“金華不太平，暗流湧。我看咱們還是得速戰速決，盡快揪出幕後黑手。”

話是沒錯，可我現在被困在宅，祖母PTSD，本不讓我出門，我可怎麽核查？

“有我在，羽書，放心。之前都怪我大意，竟中了圈套被拖慢進度，以致無法護你周全。”他含了薄薄一層怒意，“竟想出毀人清白的下作手段，真謂無恥！”

心被住：“沒事，我和垂柳都只了點小傷……”

“小傷？”謝寧軒了我手腕的紗布，心疼溢于言表，“羽書，疼嗎？怪我，都怪我……”他喃喃，後怕與憤怒織著。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怎麽能怪你？你也是被設計了。”我問出心中的不安，“那宮人，你最後問出供詞了嗎？”

“嗯，我威脅郎中，要以他有違醫道害人命為由告，他嚇得要命，旋即就為宮人用心診治，也確實讓蘇醒了。”謝寧軒眼神一黯，“可代完自己做過的事後，還是去了。”

“死了？”我霎時擔憂，“的確害了那妃子？那現在死了，你可怎麽差啊？”

“無妨。”謝寧軒卻道，“當年案件，只扮演了微小的角。還記得我說的嗎？聖上本不在意的死活，聖上要的是清晰的案件複原。現在，有口供，我已經搞清了謎團一角，這就足夠了。”

我松了口氣，也沒再追問了。眼前的荊棘太多，重重著我的神經，實在無暇分。

接下來的日子，謝寧軒便在外開始了調查。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向金華府丞表明真實份，還是僅僅翰林院博士加三殿下的金牌，就功狐假虎威，讓後者同意鄧科等人化扮作了衙差，方便在坊間游走。

每天，我都去客院找他頭腦風暴，問問最新進展。還偶遇了來恭維的三叔三嬸，場面一度尷尬。

不過這七天，我更多的，還是侍奉在祖母塌前。

老人家和白老夫人相數十年，縱使早對白老夫人時日不多有心理建設，也沒料到，去的那麽突兀。

深夜的噩耗，沒人敢驚。等次日一早得知，氣攻心，直接暈了過去。

王宅上下全都手忙腳，好在很快蘇醒。隨即來的便是大悲，拍著床幃哽咽不止，不顧衆人反對，仍然鄭重梳妝，要去白府送故一程。

親眼看到棺木與白帷，對祖母這把年紀而言，打擊太大。回來後便也病倒，一度都起不來床，直到白老夫人頭七過後，才略略好轉。

是日，我剛從祖母房中侍疾歸來，正欣于祖母午飯多吃了兩個丸子，小白忽然推門而。

一如往常的白袍裝扮，在白事中倒也不違和。可他周氣場低沉，著一種萎靡不振的氣息，這在開朗豁達的他上，還真是罕見。

進門後小白什麽也沒說，只灌了大口茶，默默發呆。

我知他心沉痛，便也不問，只安靜陪坐著。

半晌，小白開口，聲音嘶啞：“有吃的嗎？”

我將床頭大盤點心端來，就看小白二話不說，抓起一塊就往裏塞。我剛給他滿上杯茶，端起來就灌。

我看的吃驚，忍不住問：“你怎麽這樣？要我點飯送上來嗎？”

小白著氣：“幾天沒吃飯了，死了。”

難道青朝守孝不能進食？這規矩我不懂，也不敢評論，只好將盤子朝前遞了遞，示意他再多吃點。

小白睨我一眼：“我說我幾天沒吃飯了！你就給我吃這個？”

……

真難伺候啊，大爺！

我剛剛起準備出去飯，小白忽然開腔：“頭七還沒過完，已經要分家了。偌大的白家，也不過一盤散沙。”

我一怔，一時間不知如何回複。

小白訕笑兩聲：“不好意思啊，跑來找你訴說這個。”

我搖搖手：“沒關系的，你可以告訴我，我這人最嚴了，會替你保的。”

小白彎了彎角：“是嗎？你知道很多人的嗎？”

後世辦公室男男的緋聞，我還真知道不。“談不上，頂多算是八卦。”

“八什麽？”小白笑容更盛，“嗬，我還當三妹妹心了，原來還是小猴。”

我也跟著笑起來，又問：“你不是說，每個府邸裏都有鬥爭，男人就要爭權勢、爭地位嗎？你看的這麽徹，怎麽還會這樣沮喪？”

小白苦笑：“擱自己上，還是多讓人難過的。”

我想起這幾日侍疾，祖母塌前永遠一兩個人，我來，老四就走；我走的時候，二姐才肯進屋。也許王家，也變散沙了。

一時間，我們兩個都沉默了。

頃，梨梨端來幾道小菜，小白半趴在桌上，狼吞虎咽，吃相比天蓬元帥好不到哪去。吃著吃著，還指著盤子對我招手，示意我靠近聽他說話。

我忙將耳朵湊前，聽他卡著嗓子開口，吐出二字：“鹹了。”

嗨！我以為他要說啥呢！

見我要翻白眼，小白咽下一口飯，突然又丟一雷：“三妹妹，咱倆完了。”

我一驚：“完了？什麽完了？你查到什麽，出什麽事了？怎麽就完了！”

小白沒理我的連聲追問，搖搖手：“我是說，咱倆的婚約完了。”

……

“當然，你要是還想嫁我，我可以等你啦。”

我從大氣中緩過來，疑的想了想：“你守孝停娶三年，怎麽說，也應該是人家姑娘等你，你等個什麽勁？”

小白一拍手掌，樂了：“好！就這麽說定了，那你等我！”

我看著他得逞的笑容，很是無語：“你怎麽這麽稚？我幾時說要等你了？”

小白收回笑臉，沒好氣道，“一說三年就不等，你們人啊，善變！”

我真是氣笑了：“大哥！我一早就說咱倆不可能的，我哪裏善變了？”

小白認真的盯著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看著他的臉，意識到自己又被耍了，氣得連連拍桌。

小白指著我笑了許久，才停止了笑聲，說道：“逗你玩呢！現在你倒是不用擔心嫁給我了。不過，王家很快便會給你安排其他婚事的。”

“啊？”我大驚失。

小白懶懶的靠到椅子上，一晃一晃，頗有些愜意。

“我祖母這一去，你家老太太免不了兔死狐悲，肯定希你們幾個孫盡快出嫁，讓了了心願。只怕你的婚事，很快又要提起來了。”

我皮疙瘩都起來了，恨不得立馬跑路。

小白掰起手指，把金華幾個府邸一家一家拎出來念給我聽，一會兒說這個公子人品不行，一會兒說那個主母出了名的潑辣，聽得我頭都大了。

我知道小白不是瞎說，祖母不惜用“沖喜”名頭也要讓孫盡快出嫁，現在婚約取消，尚沉浸于悲傷中，一旦恢複神，肯定會有作。

“喂！我說話你聽到了嗎？”小白對我的出神表示不滿。

“哦哦哦，聽到了。”

“傻眼了吧？之前還看不上我，現在後悔了吧，還不如嫁給我呢。”小白調侃著，忽地語氣一轉，出鋒芒，“三妹妹，你是打算和淩兄私奔呢吧！”

我大驚，下意識連連否認。

小白卻擬出看破一切的猾笑容，徐徐道：“你祖母最是心疼你，為你擇婿耗費腦筋，怎麽可能讓你跟個來歷不明的人私奔？”

來歷不明？

小白怎麽用了這個詞！

我惶惶不安，小白已經坦然笑道：“真當我傻，當你家老太太看不穿吶？淩兄玉質金相、龍章姿，一舉一貴氣淩人，哪像是個沒沒基的翰林院苦學子？青王府的金牌，他用起來也是隨意輕佻，這能只是個王府訟師？嘿嘿，他有份，不簡單的吧？”

小白湊近來問，驚得我險些坐不住，半句不敢多說。

好在小白也沒揪住不放，他又靠回椅背上，笑容隨。

“出門在外有意掩飾，都是人之常，你家老太太也懂。但兒婚事，不查問男方人品修養、家世門風，不打聽家中人口、婆母，怎麽可能允你出嫁？加上淩兄總是京城來的，呀，這次是一點也不想放你離開金華了。你瞧著吧，要不首肯，你爹就算應下，這事也沒那麽簡單，除非呀，你本不在意的心意、的健康。”

我被小白說的心煩意，下意識問了句：“那、那該怎麽辦？”

小白角勾起，玩味地說：“我幫你呀。”

我狐疑的、膽戰心驚的看著他，就聽他繼續說，“現在你家老太太還沒回過神來，還有些時間，咱們把案子先查完。然後，你就去給老太太說，你願意等我三年，非我不嫁，不要給你安排其他婚事。”

這怎麽聽著不像是幫我？

“我呀，最近要出遠門，到時候就打著游歷的名義，把你帶上。等我回金華的時候，就給你祖母說我和你沒擋住火熱的，已經做了夫妻，無奈禮教不能破壞，所以不敢帶你回家，和你安家在外地了。”小白懶洋洋講完。

我聽懵了，忍不住質疑三連：“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和你一個戴孝的公子，一道出門游歷？祖母怎麽可能讓我去，即便答應，祖母要去外地瞧我怎麽辦？三年之後又怎麽辦？”

小白丟給我一記白眼：“想那麽多幹嘛？先用這種理由離開，你和淩兄不就回到京城了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我瞪著小白，總覺他在給我挖坑。

“那這樣，你就說你對我芳心暗許，非我不嫁，自願等我三年，然後再一哭二鬧三上吊，你祖母肯定拗不過你。我們白家和你們王家，多年的關系了，我母親看你這樣真意切，肯定也能同意。”

嗬，這回，我算聽明白了。

我頭過去，像他剛才一樣向他：“呵呵，幫我？我看是你本不想娶妻，所以利用我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