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您老人家大壽,孫婿與亦歆沒能來賀壽,實在罪過,這一杯給您賠罪。”
老祖宗朝他擺手,示意他坐下,“一家人客氣作甚,歆兒是我膝下養大的,你也素來孝順,我是清楚的。”
賀青雲父親乃大理寺卿,當年與程明昱是同窗,二人相投,賀侯爺便將嫡長子給程明昱教養,賀青雲其實是程明昱的弟子,他一手丹青極負盛名,與程亦歆算是一塊長大,知知底,程亦歆及笄後,程明昱便將長嫁給了他。
他繼母過世,循例守孝一年,這不除服後,便快馬加鞭趕在年前進京,想托程明昱替他謀個好職。
說來說去,這一桌子都很相,也就陸栩生和程亦安還有些生疏。
賀青雲敬完老祖宗敬岳丈,敬完岳丈敬大舅子,最後也給陸栩生同飲一杯。
陸栩生看出來了,這位大姐夫長袖善舞。
他不拘虛禮,不應酬,兩輩子除了敬皇帝,他沒跟人低過頭。
程明昱看出他的脾氣,對賀青雲道,
“青雲好不容易回京,別顧著喝酒,先用膳。”
他一發話,大家就不做聲了。
這是一條長案,擺滿了菜肴,不是每一碟菜都能夠得著,賀青雲便將自己這邊幾樣菜夾小碟,推至程亦歆跟前,程亦歆也照做,夫妻倆吃飯很默契。
盧氏這邊要照顧老祖宗飲食,程亦彥就忙著給妻子布菜,將素日吃的給夾了一碗。
程亦喬呢,極在飯桌上搭話,口味叼,每日程家的廚子都要絞盡腦稱的意。
今日面前就擺了一道烤茄子,茄子被削一塊塊擱在爐子上烤,皮烤得焦焦的,茄上粘了細細的末與蒜蓉,程亦喬舀了一勺茄,嚼了下便皺了眉,
“嘖,這茄老了。”
程明昱擱下筷子,無奈看著,“都什麽時節了,不是吃茄子的時候,這還是他們費心思從野山裏尋來的野生茄,已經很難得。”
程亦喬跟他嘟著,“我知道了,爹爹...”
程明昱又瞧小兒,程亦安和陸栩生各吃各的,誰也沒管誰,兩個人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唯獨一碗湯離得遠些了,程亦安不耐煩夠,就沒管。
程明昱瞧在眼裏,親自給舀了一小碗湯擱在面前,溫聲道,
“安安多吃些,你太瘦了。”
陸栩生聞聲手一頓,往側的妻子瞟了一眼。
瘦嗎?
程亦安個子高挑,看著纖細,實則骨細盈,夜裏抱在懷裏手極好。
人家爹爹說瘦就瘦吧。
陸栩生眼又不瞎,看到賀青雲給程亦歆夾菜,于是也將擱在他面前的一道丸子舀了一個放在程亦安碗中,
“夫人多吃些。”
程亦安看著憑空出現的丸子,兩眼一黑,最不吃乎乎的東西,忍了忍,輕輕靠近陸栩生,在他耳邊低聲道,
“我不吃丸子。”
陸栩生:“....”
程明昱搖搖頭,執起一雙布菜的公筷,將那顆丸子夾在自己碗裏。
程亦安:“......”
程亦喬險些笑出聲,旁人顧念陸栩生的份,程亦喬可不在乎,很不客氣地批評道,
“三妹夫,你還得多了解安安的喜好呀,連吃什麽都不知道。”
程亦安也很心虛,跟陸栩生是半斤八兩,不忍看著丈夫落面子,立即笑回,
“哪裏,他平日公務繁忙,都隨著我吃,我擺什麽他吃什麽,他吃的都是我吃的,過去我也嘗個鮮,吃過這道丸子,他便當真了。”
老祖宗先瞪了程亦喬一眼,隨後問陸栩生,“三姑爺,你極來府上用膳,今日的膳食可合你口味?若是有喜歡的不喜歡的,只管說出來,不要客氣才是。”
老祖宗心裏很喜歡陸栩生。
放眼整個朝廷,還有誰能接過程明昱的擔子南下平豪強,只有陸栩生。
什麽溫都是虛的,關鍵時刻能頂住事的才是真男人。
陸栩生能到老人家的善意,拱袖回,“祖母多慮了,我行軍打仗,哪裏顧得上挑,在邊關有口吃的就不錯了,所以府上這些我覺得都極好。”
老祖宗很心疼道,“有姑爺這樣的將士在,才有我們安太平的好日子。”
說著便吩咐程亦安,“安安,姑爺公事忙,你平日得多關懷他起居。”
心裏疼歸疼,為祖母,卻還是要教導姑娘如何當家。
程亦安起施禮,
“孫教了。”
膳後喝過茶,眷們幹脆挪去隔壁的頤寧苑說話,程亦彥和陸栩生還有公務,連夜又回了署區,程明昱則照舊去了書房,賀青雲送程亦彥和陸栩生出門。
出了垂花門程亦彥敲打陸栩生,“祖母說的是客氣話,你可別當真,別縱得自己輕狂,還真事事讓妹妹伺候。”
言罷比了比賀青雲,“若是不知如何做程家婿,可以討教大妹婿。”
陸栩生不上他的當,“程家婿也不能千篇一律,有我在,方能襯得大姐夫能耐。”
賀青雲不知二人私下這般槍舌劍,笑道,“慎之賢弟與我等不同,他出將相,後宅之事顧不著也是有的。”
程亦彥卻是語重心長:“男人越經天緯地,回了家越得
在妻子面前伏低做小,方顯襟,只有那些氣量狹小的男人,在外頭了氣,才在家裏逞威風,慎之,你說是吧?”
陸栩生深深著他,“有燕寧兄這樣的大舅子,我就算想逞威風也逞不起來。”說著側眸問賀青雲,
“他這脾氣,大姐夫是怎麽忍的?”
賀青雲愣了愣道,“他對我不這樣。”
陸栩生:“.....”
程亦彥笑出了聲。
賀青雲這廂送二人出了門,折回老祖宗的院子,見那邊一屋子眷,幹脆領著幾個孩子出去玩。
老祖宗目送他走遠,拉著程亦歆問,“他還是這樣的子,萬事聽你調派。”
程亦歆著丈夫遠去的背影,出溫,“是,孩子的事,他比我心,平日沒有紅臉的時候。”
老祖宗很欣,“很好,你要生養孩子,平日還要持家務,該使喚男人的時候不要客氣,他肯帶,讓他帶。”
程亦安聽了有些震驚于賀青雲的耐心和細心,“長姐好福氣。”
程亦喬在一旁話,
“可不是,大姐夫簡直是十項全能,出好,才貌出衆,脾還好,不僅長姐,連著孩子也能看顧,還畫的一手好丹青,坊間稱他是玉面郎君。”
當年他與程亦歆青梅竹馬,郎才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程亦歆聽到這裏,怔怔一笑,慢慢垂下了眸。
的丈夫在旁人眼裏十全十,就連也挑不出一個錯,子其實不算好,比較急,萬事求全責備,他卻總能順著,哭了他哄,罵他他也著,過去婆婆不好,他也能攔在跟前替撐腰,不氣。
出也無詬病,響當當的侯府世子。
這樣一個完的人,卻有一不足為外人道。
那就是床事不大行。
剛婚那兩年,每月總有幾回,順順利利懷了孩子,到了兒出生後,次數越來越,偶爾半年才有一回,偏偏二人好,這種事不好宣之于口,程亦歆一直默默忍,心裏卻也急,畢竟還沒個兒子。
可惜賀青雲似乎并不急。
過去這一年守孝,不消說,他很坦地不用。
如今除了服,又當如何?
老祖宗沒顧上程亦歆,卻是指著程亦喬道,
“你也不必羨慕你長姐,我這就給你尋個差不多的,保你滿意。”
程亦歆聞言正道,“祖母,喬兒的婚事還沒定嗎?”
程亦喬最煩人提的婚事,小臉立即垮下,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老祖宗笑意一收,出幾分慎重,
“正要跟你說呢,到了年關時節,有些在外地的子弟回京,有些邊關將士回城,各家急著把孩子婚事定下來,都在走。”
“咱們家也每日都有人來問。”
程亦歆問,“都有哪些人家?”
老祖宗道,“多著呢,我跟你爹爹挑來挑去就相中了崔家,打算年前擇個日子給兩個孩子相看,若是中意,了庚帖,定下婚事,明年親迎便是最好的。”
程亦安聽到“崔家”二字,眼底微微滲出幾分寒。
前世二姐便是定給了崔家主崔函。
崔函素來以爹爹為楷模,一心想讓崔家為第二個程家,等著爹爹死後,他暗中聯絡王家跟二哥哥打擂臺,趁機蠶食過去程家的生意和地盤,程亦喬不滿他的行徑,沒跟他吵架,後來夫妻倆漸行漸遠。
崔函冷落妻子,程亦喬一直無子,然而崔家做出什麽狼心狗肺的事呢,崔函的父親,崔家當家家主一日喝了酒,見兒媳婦獨守空房,竟然潛去的室。
二姐子本就烈,不容人侮辱,爭執中到一把針線刀鉗殺了崔家家主。
即便後來爹爹在都察院的舊部極力替辯護,二姐還是被判關掖庭,二姐當庭剪了頭發,不肯屈服,最後還是二哥哥想了法子,將接回程家家廟,免了牢獄之災。
崔函,狼子野心,招他無異于引狼室。
程亦安勢必要幫著二姐擋去這一段煞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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