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第 34 章

令沛原本確實沒有懷疑過晏白薇, 只是游寧娟那句，“東西是事先就藏好的”讓他想起那日晏白薇的確一個人去小獵場的事。

再回想起這幾日晏白薇的舉，他心中忽然有些起疑。

而且，賀蘭飛雪句句幫著說話, 話語間似乎對游寧娟恨得很, 是發生了什麽事？再說，和晏白薇的關系何時到了這麽要好的地步的？

越想這中間的疑點越多。

于是, 那日在凝山的最後一晚, 他獨自去了北邊的小獵場。

將整個獵場巡了一圈，終于在晏白薇原先設陷阱的地方發現了端倪。

雖說水是被掩埋了起來, 雪化開之後也確實將原本鮮紅的稀釋不, 幾乎不太會以為那是的，而且，很多都已經滲進到了泥土裏, 不仔細還真不一定能發現。

但掩蓋不住的腥味告訴他, 這裏是染過的。

他往周圍又尋了一圈，果然在不遠的發現一新鮮的泥土, 刨開來看，裏頭正是一條染的白布子。

他當下心便沉了下去。

但這些能說明呢？游家也可能自導自演。

可下一刻，他就在一旁發現了另一段碎布, 那碎布，沒染，重要的是他見過, 而且是在晏白薇的上見過。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營帳看到的那只黑箱子，當時他還問來著, 可晏白薇一副張模樣，說是自己的一些裳。

現在想想, 很有可能裝的是捕夾。

令沛此刻的心就像站在懸崖上時，那懸崖忽然斷開，他踩著斷崖噌噌地往下落去，看似腳底下墊著一塊石頭，但其實本沒有能著手的地方。

下頭只有萬丈深淵。

那個在他看來溫和順，敦厚賢惠的人，此刻好像變得陌生了。

為何騙自己？

翌日回京之後，令沛立即就讓白刃去查了前幾日晏府發生的事，這才得知晏白清被燒傷的事，而且似乎是和游寧娟有關。

那日晏白薇去房府，正是去請賀蘭飛雪幫著去宮裏的請太醫。這麽看，賀蘭飛雪是知道這事兒的。難怪賀蘭飛雪那日會那般護著晏白薇。

如此一來，這前後算是對上了。

晏白薇自然也有了害人的機。

可是捕夾呢？從哪裏得來的呢？他忽然想起那作沈記鐵匠鋪的鋪子。

知道了事的真相，令沛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釋然。

晏白薇是騙了自己不錯，這中間還有意無意地從他口中探聽信息，甚至利用他的職權之便給了布置陷阱的方便。

可這些都沒能讓令沛如想象中的那般憤怒，他現在的心緒更多的是沉悶。

昨兒個他想了一夜，于正常人而言，發生了這樣的事，第一個應該是找自己邊最親的人，可晏白薇饒了這麽一個大圈，最後竟然去尋了一開始將當作小的賀蘭飛雪。

和賀蘭飛雪總共不過數面之緣，為何寧願去尋卻不來尋自己？

若是找太醫，他也可以做到。

那日在房府的那番話，他是聽進了心裏的，他說好好過日子，也是答應了的，可偏偏，在遇到事兒之後，最後選擇的依然不是他。

是他真的不夠好？還是說他本就不值得信任？

不來尋他也就罷了，或許認為郡主的份更為方便，那晏家的事，對他只字未提，還說什麽是喬映紅子不舒服。這又是為何？

他越想心裏越煩躁。

一宿未睡，今日一早，匆匆回來，就是想問個清楚。

晏白薇低著眉，濃長的睫撲朔幾下，將一杯水推到令沛跟前，“那日，我在園中，忽然雲秋來尋我，說是清兒出了事，我心裏便升起一不好的預來，急急地趕了回去，就見著渾是傷，一直喊疼。上大大小小的膿泡簡直不忍直視。後來，聽說是游寧娟做的，我心裏更氣，我知道是針對我，可我卻連自己的親人都保護不了，我當時只覺得自己太沒有用了。幸而想起臨安郡主前個兒說起有冬獵這事，那時便就計劃上了。”

“捕夾是我重新改良過的，它不僅形似虎牙，而且咬合力也不輸真正的老虎，一旦扣住，骨頭都會咬斷。若是醫得好，興許還能站著走路，只是這腳怕是無法同正常人一般整整齊齊了。若是醫得不好，也許也就一輩子坐椅上了。”

晏白薇說這話時很平靜，眼裏沒有毫膽怯。

這是令沛不認識的晏白薇。

頓頓，繼續道，“或許三爺覺得我這般不夠磊落，也太過狠心，可是若明著來，我本傷不了。清兒于我而言是為數不多的親人，如今臉上若是留了疤便是一輩子的事，所以游寧娟該付出相應的代價。”

“那為何當時出了事不及時來尋我？”令沛道。

這麽一問倒是給晏白薇問住了，為何不去找令沛呢？是因為那日見著他出門了嗎？還是覺得他幫不上忙？

好像并非如此。

似乎是一開始，就沒打算去找令沛。

可為什麽沒有這個打算呢？

晏白薇認真地想了一下，好像是因為本就不想麻煩他，寧願去麻煩一個外人，也不想去麻煩他。

或許在的心便就覺得和他不是一類人？

依舊低著頭，沉著道，“三爺事務繁多，這點小事我自己理就好了。”

“小事嗎？既是小事那你覺得自己理好了嗎？”

想起那日在皇上面前，險些問罪令沛的景晏白薇搖了搖頭，“沒有，是我連累了三爺差點被治罪，這事兒確實是我沒想周到。我不應該在那樣隆重盛大的場合做出這樣的事，明知你是護衛圍安全的，還做了犯你職責範圍的事，是我太自以為是了，以為能做得很好。當然，也是我太自私了。”

是啊，從沒往心裏去過，自然也就不會考慮得那麽周全。從沒將他們當作是夫妻一，所以的自私裏只有自己。

“所以，你覺是這樣的？你覺得我怕連累，你覺得我在計較你的自私，覺得如今是因為這些來問你的？”令沛聲音漸漸提高。

這會兒的他，眼裏沒了煙火氣，顯得格外冷漠。

晏白薇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可擡眼看向令沛時，冰冷的目讓忽然沒了解釋的。

能說什麽呢？說再多事實就是事實，確實利用了他也騙了他，還差點把禍事惹到他上，如何解釋也改變不了這既定的事實。

令沛見不說話，以為這是默認了，握了那杯推過來的水，卻半天都沒有端起來。

房中的空氣忽然變得凝重起來，兩人這般端坐著，誰都沒有再說話。

床頭那只紅梅已經謝了花蕊，炭盆裏的碳還是昨天半夜添的，這會兒只餘留一點殘存的星火以及厚厚的白灰。

整個屋子冷寂得很。

“所以，于你而言，我其實連一個外人都比不上對嗎？上次說好好過日子也是我自說自話對嗎？”

“當然不是這樣。”晏白薇連忙道。

“那是怎樣？”令沛問道。

帶著不多的希冀。

可晏白薇卻再次沉默，該如何回答呢？

一直都是想好好過日子的，而且也確實在好好過日子不是嗎？盡力做到一個妻子該做的，這不就是在好好過日子？

明明在努力，可令沛卻覺得沒有，是做得還不夠好嗎？

可實在不知道還應該如何了。

令沛見又沉默了，沒來由地一陣煩躁，“我從來就不喜歡勉強別人，若是不想，沒必要強忍。”

說完，站起來就出了門。

晏白薇一臉呆愣，這話是什麽意思？

若是不想？不想什麽呢？是不想和自己好好過日子了嗎？

心頭一，眼眶忽然覺得有些發酸，一頭坐回凳子上，直到雲夏進來才緩過神來。

“姑娘，你這半晌不出來，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呢。于媽媽那頭在問，讓你過去看看這兩日的賬，還有昨天你說的那幾樣食材，都已經備好了，姑娘是這會兒就要過去替三爺煲湯羹嗎？”

晏白薇凝了凝神，片刻之後才道，“不用了，食材都收起來吧，三爺，應該不會回來用膳了吧。”

說罷，就提起擺出了門。

同于媽媽仔細核對了一番，又將這後頭的事也一并同下面的人代了清楚。

臨回玉京園前，特意來了于媽媽，“這個是我核對過的賬目，暫且放在你這裏吧。若是夫人到時來問，你給便是。”

于媽媽不太理解，“三夫人，這是何意？”

“我就是覺得你是個踏實人兒，放你這兒放心，過幾日，我可能會出府——”

“出府？”

晏白薇笑笑，“出府幾日。”

于媽媽這才接過來，“三夫人是有事暫時放我這裏啊，那行，你放心，我肯定保管好。”

晏白薇點點頭，“如此便好。”

等這頭回玉京園已經是午膳的時間了。

雲夏去拿了飯菜過來端進房裏，就見著晏白薇在收拾東西。

雲夏不解地道，“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晏白薇平靜地道，“那日游寧娟的事惹了三爺不痛快，如今咱們可能在令府待不下去了，我收拾收拾，免得到時匆忙。另外你下去你再出門一趟。托茂叔，看看能不能暫時找個房子。還有，我這邊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小娘，眼下一個清兒的事就夠心的了。”

說到這裏，翻出錦盒裏僅剩不多的銀子，“這點，你且先給茂叔，若是找房子還差錢，就看看茂叔那邊能不能借點。”

說著又將一張圖紙拿過來，“這個你也一起給茂叔，我已經畫好了，讓他按著做就行了。到時這東西賣出去了，我正好就能還他的錢了。”

事來得太過突然，雲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不是說皇上都沒怪罪三爺嗎？怎麽又生起氣來了？不然姑娘好好同三爺說說？莫不是在氣頭上說了狠話。”

著急地道。

晏白薇搖搖頭，“別人或許是一時生氣，但三爺不會。他那樣的一個人見過的可比我們多得多，若是他生氣了，那必然不是矯，而是真生氣了。好了，按著我說的去辦吧，別到時候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雲夏看著手裏的東西，還要再勸，可見著晏白薇的樣子，不想再添煩擾，拿著就出了門。

晏白薇坐下來，將之前挪用的銀子寫了一張借條來，放到了案幾上，又將自己的東西都裝進了箱子裏。

眼下就等著令沛回來後，商量和離的事，當然，也可能是等著一紙休書過來。

事已至此，接一切可能，但從不後悔。

連著兩日，令沛都沒面兒，外頭雪落了兩茬兒，就又積了厚雪。

往軍營裏送過吃食和裳，都說令沛不在軍營裏。

晏白薇心緒淡淡的，只得繼續等著。

這日，在屋子裏坐了一會兒，正想著要不要去看看令鴛，就有仆從來傳，說是臨安郡主來了府裏。

晏白薇一驚，賀蘭飛雪怎麽來了？

賀蘭飛雪一進園子就道，“哎呀，你呀，慣會躲懶，整日呆著也不悶？這外頭湖上雪景可是好看了，走走走，咱們出門賞雪去。”

晏白薇迎進到屋子裏，“我這幾日子不爽利，怕是陪不了郡主。”一邊說一邊迎著人進到裏頭。

賀蘭飛雪進到屋子，正要問是哪兒不舒服時，就見著地上的幾個箱子以及幹淨得仿佛沒人住一般的屋子。

驚訝地道，“這國公府都落魄這般樣子了？若不是那兩個案幾上有幾摞書卷，我還以為這屋子裏沒人住似的。”

晏白薇沏了茶過來，“三爺不喜繁瑣，這屋子原本陳設也就簡單。如今，挪去了我的東西，看著就更加簡單了。”

賀蘭飛雪一愣，“挪去了你的東西，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