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的許二姑娘弱多病,都疑心養不活了。路姨娘便將這勝錢供上,念過經文之后才給系上,結果許二姑娘平安長大,至若不是自己投了繯,現在也應該還活著呢。
要說許碧現在真的拿不出東西。沈家的聘禮還在杭州,自己的嫁妝換了四千兩銀票揣著,隨的行李里就只有從前在許家得的那些小首飾玩藝兒,本拿不出手。算來算去,也就只有這枚勝錢,雖本不值多銀錢,卻能抵得上蘇阮那一只鐲子的份。
蘇阮接了那勝錢在手,鄭重將紅線系在自己頸中,才與許碧別過,各自登上了馬車。
從宣城再往杭州去就很快了。且此次在驛站出了事,又耽擱了一日,馬車自然走得更快,黃昏時分,便到了杭州城。
這次林媽媽一路都跟在許碧的馬車里伺候,臉上的笑容比從前更和善,即使看見許碧掀起窗簾一角往外觀看,也毫沒有阻攔的意思,反而笑道:“杭州城雖比不得京城,也算是繁華之地,再過些日子天氣和暖,那西湖、錢塘、玉皇山,到都是好景致,一年半載都看不完。”
許碧笑了一笑:“所以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原是個好地方。”再說這年頭的眷們也難得出門,偌大的杭州景區,一年半載的自然是走不遍。
上輩子許碧自然是來過杭州的。與那時候比起來,現在的杭州當然沒有那些高樓大廈,空氣卻是更為清新。目之所及多是白墻黑瓦,被那湛藍的天空一襯,水墨畫兒似的。那些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穿行的人們也不如前世那般擁,裳亦多是青藍赭之。如此那路邊低矮圍墻之探出一枝桃花或紅杏,便格外艷亮眼。
說起來,京城離杭州并不很遠,景致自然也有相似之。但京城更為厚重,杭州卻顯得輕靈許多。就連知雨知晴兩個也看得發呆,眼睛都有些不夠用了。
林媽媽在一旁殷勤地指點:“將軍府就在西湖邊上,出去只乘轎子,盞茶時分就到。那蘇堤、斷橋、雷峰、曲院,四季皆有景致,單這一泓湖水,就看之不盡。”
知晴一臉向往,忍不住道:“這麼說,過些日子不就好去西湖游春了”
林媽媽點頭笑道:“可不是。”
許碧卻暗地里撇了撇。真要是不幸才嫁進門沈云殊就死了,一個寡婦有沒有春可游還不一定呢。
林媽媽察觀,看得出許碧對此不興趣,便連忙換過了話題:“姑娘進了城,先在別院住下——聘禮都放在那兒——姑娘就從別院出嫁。說起來這路上耽擱了一日,明日就是吉期,姑娘到了別院,今晚還要早些歇息。這會兒,想是喜娘都已經等在別院里了。”
這個時間確實夠張的,不過許碧也只點了點頭。林媽媽便續道:“雖說日子急了些,卻也是尋了人仔細擇出來的好日子,各樣禮數也都要齊全。全福夫人請的是杭州知府董家的夫人,姓孟,家中公婆俱在,膝下兒雙全,別人家輕易是請不至的。”
許碧又點了點頭。杭州知府也算是本地最高級別的員了,家里夫人當然不是什麼人想請就能請到的。說起來全福夫人好像不單要公婆俱在,自己父母也要雙全才是。但林媽媽只提公婆不提父母,只怕這位董夫人也不是那麼全福,只不過份高,請來是件極有面子的事。
原本按計劃,許碧一行人昨天就能到杭州,用一天的時間來準備親自是寬裕的。結果在驛站里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時間驟然張起來,林媽媽只得在馬車上就開始講起明日親的流程來。好在到了那一日,新娘就是個提線木偶,只要照著喜娘的提示行事即可,倒也不用特別費心去記什麼。
許碧安靜聽著,林媽媽窺著的臉,便干笑了一聲道:“姑娘,這驛站的事,老奴想傳出去究竟是對姑娘不好,所以只稟報了夫人,其余下人一概都封口……”
許碧一聽就明白,林媽媽果然是選擇了瞞,不想讓沈大將軍知道此事了。
“媽媽說的是。只是又要勞夫人心了。”
“哎——”林媽媽立刻就笑了,“看姑娘說的。過了明日就是一家人了……”
幾人說著話,馬車便放慢了腳步,別院已是到了。
江南園林,以小巧玲瓏見長,即使一個不大的別院,看起來也是致可。一個穿淺紅褙子的大丫鬟領著幾個仆婦,笑盈盈地候在門口:“奴婢紅羅,夫人派奴婢過來,在別院伺候姑娘。”
這一路上林媽媽已經說過,沈夫邊四個大丫鬟,紅羅十八歲,最得沈夫人信任。許碧也不敢怠慢,連忙客氣了兩句。
這紅羅生著一張容長臉兒,眉眼秀麗,未語先笑,瞧著就十分利落能干的模樣,一邊殷勤地攙著許碧往里走,一邊道:“姑娘可到了。夫人已經盼了好幾日,昨兒接了消息,可把夫人唬了一跳,雖則報信的人說姑娘平安,夫人心里也仍是放不下,一夜都沒有睡好呢。”
這種話聽聽也就罷了。許碧也就對笑笑:“也不曾想到會發生這樣事,勞夫人擔心了。”
紅羅往臉上打量了幾眼,抿笑道:“看姑娘氣還好,夫人也就放心了。不是奴婢托大說句話,這大禍之后必有大福,姑娘過了這一劫,以后定然事事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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