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殿更深重,月華沉沉。
許鶴儀在外殿理政務也有許久了,他忙著政事,姜姒便也同以往每一個日夜一般,跪坐一旁侍奉。
但終究與以往是不同了。
跪坐席上,心里的忐忑不安已持續了大半夜。
七月的夜里有些悶,姜姒起走去推開窗子。是夜月極好,星子也多,有清風吹起月的輕紗。狠狠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緒。
再回案前時,許鶴儀已收起奏章,自顧自斟好了酒。
姜姒勸道,“殿下子未愈,怎能飲酒呢?”
許鶴儀笑著已給斟好一杯,“宜言飲酒,與子偕老。阿姒,飲一杯合巹酒吧。”
姜姒心中一震,不是他的正妻,他卻愿意與同飲合巹酒。他素來待好,只是沒有想到,他待竟如此看重。
他把看作自己的妻子。
腦中電花火石間閃過了許多往事,姜姒心里陣陣泛著酸,眼中莫名就有了淚意。卻又說不清是為什麼泛酸,為什麼含淚。
八歲那年,許鶴儀問,“阿姒,你為何喜歡梨花?”
笑得眉眼彎彎,大聲說道,“因為梨花最干凈呀!”
那一年,許鶴儀也不過剛剛弱冠。氣度高華的年了的腦袋,良久才說,“阿姒應該生活在一個干凈的地方,那里開滿梨花,也會有一個人陪著阿姒。
這麼多年,兜兜轉轉,總算走到了的大公子邊。
姜姒眼眶一紅,淚便滾了下來,恭敬地端起角觴,杯而飲。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他有一瞬的失神,月淺燈深,許鶴儀微微閉上眼睛,已經下肚的酒使他臉漸漸泛紅。許鶴儀將攔腰抱起,穩穩進了殿,姜姒白皙的臉頰染上了一層紅暈,垂著眸子不敢去看許鶴儀,胭脂紅的袍袖被攥得的。
燭微弱,他俯向姜姒吻來,他待素來溫,連吻也不例外。
他輕輕扯開了腰間的绦,微涼的指覆住瘦削的肩頭。他耳塵微紅,眸漸深,喃喃嘆道,“你五歲的時候,原本......”
他說了一半,卻又不再說下去,姜姒不自睜開眸子去瞧他,“原本什麼?”
他卻不再說話,俯又吻下來,面頰滾燙,丹鮮翠滴。他修長的手指去寬的衫,勝雪,如凝脂。
姜姒不再去琢磨他的話,沉溺在他的溫中,聽到他的心跳比以往快了許多,不自覺地想要與他再靠近些。他的廓與眉眼與許之洐是有幾分相像的,可他的溫勝過暴的許之洐千分萬分。
怎麼能在這時候想起許之洐?姜姒一回神,許之洐的話一時間卻鋪天蓋地向砸來。
“自甘下賤。”
“終究是個昌支。”
“這樣低賤,可還配得上許鶴儀?”
“許鶴儀一向潔自,若見了你這副骯臟放的樣子,只會令他惡心。”
姜姒心里一,了指尖,眼角便下淚來。晌午在偏殿,許之洐還將在案上,捻弄腰間的朱雀印,他警告,要守好自己的子。
若被許鶴儀看見朱雀印,他會如何看待自己?
姜姒心神微,一顆滾熱的心瞬間便涼了半截,霍然抓住了許鶴儀的手,慌忙呼了一聲,“殿下!”
許鶴儀頭滾,“嗯?”
姜姒垂著眸子,正不知該怎樣停止下來。忽聽殿外響起白芙的敲門聲,“良媛,歡喜不見了。”
許鶴儀沉沉道,“去尋便是。”
想必是白芙了許之洐的命來提醒。
姜姒把臉側向一邊,抓回半開的裳,“殿下......阿姒還沒準備好。”
許鶴儀子一僵,怔道,“好。”
旋即起了,對笑道,“阿姒,我等你。”
不久又聽殿外徐安道,“殿下,沈寶林從臺基摔下,扭傷了腳......著要殿下去......”
許鶴儀下了榻,理好袍子,聲音涼涼的,“請醫便是。”
*
有歡喜陪著,日子便好過多了。
歡喜很活潑,總是喜歡到跑,常常尋不到它。姜姒便在歡喜脖子上扣了巧的小鈴鐺。歡喜認主人,待在閣里的時候,總圍著跑來跑去。它跑起來的時候仿佛腳下生風,兩只茸茸的小耳朵一晃一晃,最親昵地去蹭。
是許鶴儀送的歡喜,便分外喜歡。
白芙待歡喜也很好,可是歡喜更黏著姜姒。
白芙便嚇唬它,不給它吃食。獅子狗最是通人,越是嚇唬它、逗它,它越跑得遠,追在姜姒后躲著白芙。
白芙無法。
唯有姜姒不在的時候,歡喜才黏在白芙上。
棲梧閣里自從有了歡喜,歡笑聲便多了起來。
姜姒平常除了清早去椒菽殿給顧念念與沈寶林問安,便在棲梧閣待著。和白芙因為無事可做,便在院子里種下花草,細心呵護。歡喜會圍著們跑來跑去,上的鈴鐺叮咚作響。
許鶴儀有時會來棲梧閣,有時會召姜姒去重華殿。研磨或點茶,亦或什麼都不必做,就坐于一側陪伴。他若要與朝臣或屬議事,姜姒便自行退去回避。
他的話并不多,可他每每抬頭時,看向的目總是那麼款溫和。
姜姒便說,“殿下日后,定會是個好皇帝。”
此生所念的,也不過是家人閑坐,燈火可親。是孤,許鶴儀便是唯一的家人。因而,姜姒所愿也可以說是“與君閑坐,燈火可親”。可他生在帝王家,又是一國儲君,的大公子,日后登基也會如每一位帝王一樣六宮黛,佳麗三千。與又豈會如尋常夫婦一般,有這樣尋常卻又極不尋常的家人閑坐,燈火可親。
白暖空,素月流天,重華殿殿里燭火微明。但他們不過是和而臥,一個宿在殿,一個臥于外殿,不曾有半分逾矩。
他給良媛的名分,護周全,給偏,也聽從的心,尊重的意愿。
如世人所言,許鶴儀琨玉秋霜,淵清玉絜。他是正人君子,溫潤如玉,從不曾有半分假。
可今歲的雨水尤其的多,他上的傷還沒好全,咳疾也一直不好。姜姒總擔心他的子,他卻又不肯好好休息。有一回他伏在案上睡著了,姜姒撿起掉落地上的奏折,才知西北那支白蛇教鬧的越發厲害,幾乎已氣候了。
難怪他憂心。
姜姒輕輕把他喚醒,“殿下。”
許鶴儀兀自醒來,戒備問道,“何事?”
“殿下,阿姒扶你去榻上歇著吧。”輕地說話。殿外雨聲細,又起了涼風,他捂住傷口連咳數聲。
他咳一聲,姜姒的一顆心便懸著著。攙著他躺下,又吹滅了燭火,姜姒跪坐榻前,趴在他旁輕嘆,“殿下,快好起來吧。”
燭搖曳,云倦瓦涼。許鶴儀執起的手,邊含著笑,“你說的‘與君閑坐,燈火可親’,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吧?”
若是日子就這樣慢慢過下去,也蠻好。但太子是屬于東宮諸位姐妹的,雨均沾便罷,豈能由姜姒一人獨占了去?
沈襄濃第一個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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